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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同芳尤在

    灯火阑珊处,兰七娘迷路了。

    她送嫂嫂进了新房后就算完成差事,没人顾得上她,由她去玩儿,她渐渐地跑远了,在偌大的春眠山庄把自己弄丢了。

    这里虽然点着灯笼,却空无一人,屋子里静悄悄的,走廊下冷风飕飕。忽的一声门窗剧烈颤动,一排烛灯被吹灭,也彻底击破小女娘的心理防线。她“哇”得大哭起来,吵到了黑暗中的影子。

    “闭嘴。”

    兰七娘立马捂住嘴,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湿漉漉的眼睛里透着恐惧。

    树影婆娑,月光朦胧,乔竺从黑暗中走出,就像月桂枝幻化而成的使者。看清她的脸后,兰七娘反而不怕了。

    “姊姊你是嫂嫂家的客人吗?”

    她依稀记得这个人,白天在前厅见过,范表兄似乎还和她认识。

    “嫂嫂?”乔竺眯眼辨认她的大花脸,后知后觉,“你是阮家派来的代婚娘子?”

    “嗯。”兰七娘点点头,胆子也大了起来,主动去拉乔竺的衣袖。

    “姊姊你能带我一起回去吗,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看见那里最亮的花灯没有,朝着那个方向走就是新房,你自己走吧。”这是乔竺能对小女娘表达的最大善意。

    但兰七娘显然贪心的很。她撒起娇来,

    “你陪我走嘛,我一个人不敢,前面太黑了。”

    “但我不想走。”乔竺的拒绝也很决绝,丝毫不受撒娇的影响。

    兰七娘在家中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还从未遇到这种对自己的撒娇无动于衷的人,一种奇怪的胜负心激起她的斗志,她偏要乔竺陪她。既然乔竺现在不想走,她就学着乔竺坐在走廊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月亮。

    乔竺被她挨着有些心烦,就站起来往花丛深处走,她赶忙跳下栏杆追了上去。

    原来花丛里有个秋千,乔竺方才就坐在秋千上,现在她又坐了回来,一个人占据了整个木板,显然不想给兰七娘留位置。兰七娘也是越挫越勇,硬生生挤出一席之地,还有闲心晃荡小脚,催动秋千摇摆。

    “再乱动打死你。”乔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狠毒的话,兰七娘有片刻是被唬住的,乖乖坐好,眼观鼻、鼻观心。

    二人不知干坐了多久,远出亮起火光,是有人来找了,动静闹得还不小。

    “七娘子——七娘子——”

    “兰娘——兰娘——”

    “阮娘子——阮娘子——”

    “主人——主人——”

    众口呼唤兰七娘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大家纷纷侧目,盯谢敏之的眼神十分古怪。

    “看什么?”谢敏之很不爽地瞪回去,继续呼喊:

    “主人——主人——你在哪儿——”

    乔竺一直没习惯谢敏之叫她主人,两个人私下喊喊也就算了,现在扯着嗓子公然大喊大叫,她只觉得脸都丢净了。

    “别喊了,我在这儿。”

    随着她起身应和,兰七娘一个没坐稳,从秋千上摔了下去,疼得她哇哇大哭。

    如此黑夜,情况不明,乔竺和兰七娘被同时找到,兰七娘还在哭,联想到乔竺此人品行,很难不认为是她欺负了人家小女娘。

    阮家人急了,隔着灌木丛朝乔竺喊:

    “你你你,你别轻举妄动,我家娘子还是个孩子,有事好商量。”

    乔竺被说得一头雾水,眉头紧皱,回头看兰七娘。她的举动在外人眼里,就是对兰七娘起了杀心,正凶神恶煞地瞪人家。

    “乔竺,有什么恩怨冲我来,今天不是你可以放肆的日子。”

    一声中气十足地警告声响起,外围的人仿佛吃了定心丸,纷纷感激地看向来人。

    范合哲,他带着自己的亲卫来到这里,亮如白昼的火光照映下,如盖世英雄。

    这一刻,乔竺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合德山庄。

    “乔竺,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但今天不是你上山的日子。”

    “乔竺,有什么恩怨冲我来,今天不是你可以放肆的日子。”

    一如既往地不可一世。乔竺默默按紧腰间剑柄。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这一刻真相不重要,误会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将看到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对决。

    谢敏之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已经准备好自己的机关暗器,一旦局势不可控制,他就立马发动机关牵制其他人,趁机和乔竺离开。

    乔竺与范合哲对视一眼,跳上屋顶,于屋脊上开始一番拳脚试探。

    看似简单的招式一拳一掌都运力十足,直击命门,几个回合下来,二人都被对方的内功震撼得热血沸腾。

    随着一记冲击二人各后退五米,同时亮出自己的武器。

    范合哲手持长枪,白袍软甲,墨色长发高束于顶,与枪顶璎珞一起随风飘扬,这般神采奕奕,器宇不凡,是战长沙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乔竺手持瑰丽宝剑,身着亮丽纱裙,明眸皓齿与月争辉,青丝玉冠难掩凌厉,眼中杀意是前所未有地明显。

    兵器相接,你来我往,乔竺明显吃了剑不出鞘的亏,被范合哲的长枪屡次击退。这也更加证实众人心中猜想——同芳剑果然是一柄断剑。

    谢敏之站在下面看得实在着急,忍不住朝她喊到:

    “主人,别耍帅了,你把剑鞘拔下来丢给我,你拿剑砍他呀!”

    就连百晓百生都朝谢敏之投去遗憾的目光,像是在说“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然而很快底下的人就不淡定了。他们眼前晃过一道冷光,待看清楚,乔竺手中明晃晃握着一把寒如淬冰的宝剑,剑身完好无损,剑刃锋利无比。

    她潇洒地将剑鞘丢下去,旋即运足剑气朝范合哲刺过去,长枪犹豫停滞的一瞬间已经失去抵挡的最佳时机,只能被迫护住咽喉命脉,肩膀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剑。

    随着鲜血染红白袍,范合哲的招式开始错漏频出,被动地应对乔竺攻势,直到退无可退,整个人站在屋檐一角岌岌可危。

    不过玉面将军绝非浪得虚名,只见他使出一招断臂求生,抛了长枪,从乔竺剑刃下扭身躲过,瞬间交换了站位,占据有利地形。没有武器,他干脆运足内力,拳风化刃,重击乔竺的剑,差点将她打下屋檐。

    乔竺没有倒下,观战的人之中武功不精者反而被余波误伤,东倒西歪。

    乔竺低头看自己的剑,已知胜券在握,但她难得遇到可以过招的对手,不想这么快结束,干脆也把剑一扔,继续赤手空拳和范合哲拼内功。

    谢敏之接住同芳剑,将其收回剑鞘,故意亮相给别人看。

    银辉夺目的同芳剑没有被剑袋包裹,露出最完整的面目,上面镶嵌着七色宝石,流光溢彩,非同凡响。

    有人好奇,断剑是谁修复的?

    谢敏之神秘一笑,不予回答。

    “快跑——”突然有人急呼。

    大片瓦砾纷飞,无差别落在众人头上,很快把围观的人打得四散而逃。夜空里两个激烈交战的人影打得不可开交,所到之处草木摧折、墙倒屋塌,不一会儿半个春眠山庄都遭了灾。

    眼看要打到新妇院子里,本来止住哭声的兰七娘再次嚎啕大哭,也正是这哭声提醒二人收手。

    乔竺翩翩然落地,经过兰七娘身边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颇愉悦,

    “别哭了,小哭包。”

    兰七娘的乳娘又害怕又心疼,捂着她的小脑袋小心揉。七娘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从乳娘怀里露出来,痴痴地看向乔竺,不仅不害怕,反而流露出崇拜的神情。

    “姊姊,你打败了范堂兄唉!”

    乳娘赶紧捂她的嘴,怕她得罪了范将军。谁知范合哲自己也承认道:

    “在下确实输了,乔娘子当之无愧天下第一。”

    “你倒挺厚脸皮,打败你的人是天下第一,不就变相说你的武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什么时候你成了评定别人武功高低的标准了?”

    谢敏之及时反驳,倒叫范合哲无言以对。

    眼看乔竺要走远,他喊住了她:

    “乔娘子,关于七年前那件事,我向你道歉。”

    乔竺的脚步有片刻停顿,但还是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