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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小苦瓜寻主记

    距离乔竺离开已经有八天了,谢敏之的水土不服之症也彻底好了。

    他下床后的第一个难题迎面而来——遭贼了。

    贼不是旁人,就是乔竺请来给他看病兼顾他起居的医师。这个医师医术高超但是品行败坏,眼看谢敏之快好了,在他最后一剂药里下了迷魂散,谢敏之服下后昏睡了一个下午,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被客栈的人架在破落的院子里,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臭烘烘的吃草的牛嘴。

    听客栈的伙计说,医师从掌柜那里把剩下来几天的房钱也要走了,掌柜的不愿意做亏本买卖,只好把谢敏之从房间抬出来。

    “你既然醒了就快走吧。”

    随着伙计赶晦气似的摆手,客栈破落院子的门也对谢敏之彻底闭上。

    大病初愈的谢敏之浑身酸痛,面黄肌瘦,步伐虚浮,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活像个被赶出家门的小苦瓜。有妇人看在他可怜的份儿上,塞给他一块饼,嘱咐他快回家去。他捧着饼咀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继续呆呆地往前走,背后的议论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

    “可怜啊,是不是家里遭难了呀?”

    “一看就柔弱不能自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啊?”

    “这么漂亮的小孩儿,怎么忍心叫他上街乞讨的啊……”

    流言蜚语越来越离谱,谢敏之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他泄气地坐在路边某个铺子的台阶上,将饼吃得干干净净,这还是他病愈后吃得最香的一次。可是胃口显然和心情不对付,越是想吃,心里越是失落。

    伴随一声苦恼地叹息,他双手抱头,蜷缩起来。突然,腹部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一个激灵,赶紧摸肚子,直到摸出那颗圆滚滚的东西才放下心来。

    还好,珍珠还在。

    就在他端详珍珠的时候,店铺主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也低头看珍珠。

    “好品质,这是千金难得的贡珠啊!”

    店铺主人贸然夸赞,吓得谢敏之警惕心起,将珍珠塞回怀里。

    他回头只见一个小八字胡的老男人正“慈眉善目”地盯着他,一身小镇上难得见到的绫罗绸缎,腰间挂着黄金打造的算盘,嘴角还残留着茶渍。

    “郎君——小郎君,你别紧张,我是真心欣赏你的藏品,没有恶意的……”

    嘴上说着没有恶意,手上却将人“请”进店铺。

    店面不大,比人高的柜台被铁栅栏封得严严实实,里面传出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敲算盘的声音,此起彼伏、紧张有序。

    “我注意小郎君很久了,可是遇到什么困难?需要用钱?这样,我给你开个公道的价钱,保证你不吃亏。”

    原来这是个当铺,铺主是个人精,一眼看出谢敏之遇到麻烦、落魄流浪。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可以为谢敏之延长到一个月的赎期,只为帮助这位萍水相逢的朋友。

    谢敏之一把拍开铺主快伸到他怀里的手,警告他别乱动。铺主装出被误解的模样,不死心地哄骗他:

    “小郎君误会了,我岂是夺人所好、趁虚而入之人?我是看郎君面善,觉得一见如故,所以想帮帮你。郎君这么宝贝这颗珠子,我能理解你的寄托之情,但是你想啊,珠子再值钱也是死物,人是活的呀,只要人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是不是?”

    “我不需要东山再起,我只要等到我要等的人就走了。”

    “等人啊……”铺主眼珠子转了转,“小郎君等谁啊?莫不是等这颗珠子的主人?”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铺主心想:方才你小子看珍珠时的痴迷样子,一猜就知道了。

    不过他表面故作玄深道:

    “我呢,通晓一点点太乙之术,我算出来的。”

    “算?”谢敏之来了兴趣,“你能算出我在等谁?”

    铺主点头,闭上眼睛摇头晃脑,

    “想必是对你极其重要的人,你们有过共患难的交情,是一名……女子,想必十分貌美,但她绝不肤浅,而是至纯至良之人……”

    铺主一边说,一边偷瞄谢敏之,见他果然上当了,立马添火加柴,

    “不好!她遇到麻烦了。”

    “什么?她受伤了?她没打过宁山玉?她是不是被抓住了!你快说啊快说啊——”

    谢敏之抓着铺主的手像犁耙一样,疼得铺主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挣脱开,还得继续演戏,

    “小——郎——君——不要急,我只能算到这里了,此刻眼前一团迷雾,危机四伏,难以窥测,只能靠你了。”

    谢敏之攥着珍珠,喃喃道:

    “靠我……你的意思是我该主动去找她?”

    铺主赶紧催促,“可不是嘛。”

    “但她让我不要乱走,在这里等她。”谢敏之有些犹豫。

    “那怎么办,放任她受困吗?”铺主假装忧心。

    “不行,我得去找她。”谢敏之愈发动摇。

    “哎呀呀!”铺主夸张地跺脚,“可不是嘛,她对你这么重要,现在她遇到危险了,你当然要去救她!”

    “对!我得去救她!”

    谢敏之彻底被铺主说动了,拔腿就往外跑,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独流铺主站在门口傻了眼。

    许久,铺主回过神,挠挠头自言自语道:

    “不对啊,难道不是说我劝他把珍珠换盘缠,然后高价卖他一匹抵押的马车,催促他快上路,我再转头把珍珠倒卖了吗?怎么就让他跑了呢?”

    就在铺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谢敏之已经跑出去二里地。

    不过单凭一腔热忱显然是不能支撑他抵达派孤岛的,很快,谢敏之就饿晕在路边。等他再次醒来,浑身上下只穿一套亵衣,外面的华美衣服不翼而飞。

    他下意识摸胸膛,还好,珍珠被他藏在贴心口,因为太小了,扒衣服的人没注意到,侥幸留了下来。

    此时商队离开时留下的忠告在耳边响起:

    “南海鱼龙混杂,人心不古,你们要多加小心啊。”

    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才发觉自己可笑。

    可怜的谢敏之抱紧自己,伤心了一小会儿,又继续赶路了。

    经过一家农户,看到晾在外面的衣服没收,他挑了两件能穿的裹上,好歹穿着体面了些,继续前进。

    屋内农户正对着桌子上的一套华美衣裳赞不绝口,突然察觉院子里有动静,等他出去时就看到衣服少了两件。他朝自己的妻子骂骂咧咧道:

    “叫你及时收衣服你不听,现在好了,衣服被人偷了,你个败家娘们儿……”

    农妇很不服气,挺着胸脯反驳:

    “谁知道现在这世道这么乱,连衣服都有人偷,你看看,你扒别人衣服,别人也偷你的衣服,你还占便宜了呢!”

    没有听到这番对骂的谢敏之还在赶路,直到实在走不动了,眼睛也开始发花,不得已靠在一颗奇怪的大树下休息。这一休息,就睡到了天亮。

    “啪嗒”

    “啪嗒”

    什么东西掉在他身边,动静不小,吓得他一激灵。

    周围似乎有小孩儿在偷笑。

    谢敏之顶着惺忪睡眼环顾四周,看到坡下几个顽童在对自己指手画脚。他一气之下摸向腰带,才发觉自己被洗劫一空,机关暗器自然也都没没了,不由得泄了气。

    “喂,你是乞丐吗?”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笑嘻嘻地问他。

    他背过去不理人家,结果脑袋冷不丁被什么砸了一下,生疼。

    气急败坏的谢敏之跳起来要找砸他的小孩儿算账,那群顽童已经一哄而散。一颗圆滚滚的青皮大果子滚到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来,里面还有哐当的水声。

    口干舌燥的谢敏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天没进水米了。

    这里水源虽然充足,但是河流里面的水总尝出一股咸涩难闻的味道,他实在下不去口。想到和乔竺在一起的时候,喝的是泉水佳酿,吃的是山珍海味,早就忘了被人牙子贩卖时的凄惨生活,这具身体更是适应不了由奢入俭。他恼火地将大果子扔出去,不知道藏哪儿的小孩儿一哄而上将果子捡走,又闹哄哄地跑远了。

    远远的,他看见那群小孩儿用石头砸开大果子,然后争着喝里面的水。

    谢敏之学着他们的做法又砸开一个,清甜的香味扑面而来,他一通狼吞虎咽,才找回一点力气。

    海南,真是个奇怪的地方,竟然还有这种大果子。

    连吃三个大果子之后,谢敏之心满意足地擦擦嘴,继续朝南走。

    途径一个小城,他进城打听乔竺的行踪。

    “请问,你们有看到一个比我矮一头,手上拿着一把裹着剑袋的长剑,脖子后有一颗痣的女子吗?”

    “脖子后有什么?”被问的妇人一脸警惕,“你这人有病吧,哪个正经人盯着人家女娘脖子看啊?”

    谢敏之又问了很多人,那些人要么对他爱答不理的,要么对他十分警惕,更有甚者觉得他口音奇怪要报官处置,他只能灰头土脸地逃离这里。

    继续走了三天三夜,谢敏之终于来到海边,这一路上全靠大果子和野鸟充饥,他已经被蹉跎得蓬头垢面,很难说不是个乞丐。

    借着渔村村口的水缸洗把脸,露出他虽然面黄肌瘦但还算漂亮的脸蛋,经过的渔妇都忍不住红了脸。

    “娘子请留步,向您问个路。”

    被叫“娘子”的渔妇害臊地捂住脸,但也停下来愿意给他指路。

    “请问派孤岛怎么去?”

    一听派孤岛,渔妇原本娇羞的表情立马变得惊恐不已,看谢敏之的眼神也忌惮起来。

    “你是什么人?你是邪教的人!”

    一听村子来邪教的人了,在家的男丁壮汉有一个算一个都抄家伙跑出来,对着谢敏之喊打喊杀,个个凶神恶煞比邪教还邪门。可怜谢敏之手无寸铁,被他们打得四处逃窜,好在轻功了得,免于一难。

    终于,他体力不支,倒在了海边沙滩上,怀里的珍珠也滚了出来。

    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从海浪手里将珍珠抢回来,捂在胸口,重重地喘着粗气。他不由得想,南海这么乱,乔竺又那么孤傲,想必一路走来也不轻松,不知道她到没到派孤岛,打没打得过宁山玉。

    “小子,还活着吗?”

    迷迷糊糊中有人架起了他,将他带走。

    仍旧是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自己躺在什么湿冷的木头上,地板一晃一晃的,像是漂浮在水面上。耳边有人在说话,“修”什么,“造”什么,听不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