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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谷雨

    虽说吉凶人定,可是真正筹措起来才发现力不从心。

    司马交不出兵甲,司农交不出粮草,司徒引导不了民心,单靠杀是杀不出一支完备的军队的,所有人都期盼奇迹的发生。

    不过要说是不是人人焦头烂额,倒也不尽然。比如乔竺就很清闲,因为刘関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忙,没空刺杀她,她在王宫游手好闲很是自在。再比如说徐郯君也很悠闲,反正刘関已经将他排挤在权力之外,他索性天天抚琴品茗,陶冶情操。

    徐公府门外天天有大臣徘徊不散,管家一次次出来婉言劝送他们离开,他们一次次不甘心地欲言又止,一墙之隔,悠扬的琴声表明抚琴者的立场。

    雨生百谷,今岁终霜,往年刘関都要带着众嫔妃一起去郊游踏青,今年情况特殊,别说铺张奢侈地赏春,就是一两桌酒席都是能免则免。更何况甯美人的父亲因为调粮不力被革职,潼美人的父兄贪污军饷被斩首,武良人的弟弟装残疾逃避征兵被人揭发后连累了家人,薛良人勾结叔伯倒卖铁矿被满门抄斩……后宫三千佳丽折损过半,剩余一半位微言轻,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刘関面前。

    宴席之上只有袁王后、榴珠夫人以及大公主陪着刘関饮酒。

    不知喝了多少闷酒,刘関有些不清醒,一手拉着袁王后一手拉着大公主要跳舞,还要榴珠夫人为他们奏乐。箜篌深深,舞蹈混乱,满室荒唐。

    “噗通——”刘関摔倒在地,索性一屁股坐在大殿中央,嚷嚷道:

    “人呢?其他人呢?徐郯君呢?乔娘子呢?孤的贵客呢?”

    大喊三声不应,他勃然大怒,一下子跳了起来,抄起随身佩戴的刀就乱砍乱劈,吓得宫人四处逃窜,大公主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孩子的哭声唤醒他的一丝理智,他叫人带公主下去,又继续朝王后发脾气。

    混乱的宴席上,只有榴珠夫人愣愣地,纹丝不动,手上虽然在拨动箜篌,眼睛却盯着窗外看。

    刘関感觉被无视了,更加恼怒,拖着大刀疾步跨到她桌前,一刀劈开她手中箜篌,若非有桌子隔着,她的一双手必然会被砍下。即便如此,她也只是惊了一瞬,双目无神地朝向他。

    “你是哑巴吗?你是瞎子吗?你是不会喊不会叫还是不会躲?”

    她的顺从没有得到刘関的怜惜,反而被从后面揪住头发,一路被拖到大殿中央,身上的大氅在拖行中掉落,又被刘関踩在脚下,她终于流露出心疼的情绪。

    “孤要你看着孤,孤问你你这什么什么表情?”

    榴珠夫人死死把住自己的发根,缓解头皮的拖拽痛感,满面微红,声音颤抖道:

    “妾不敢有表情。”

    “贱人!”

    说着,刘関抬刀就要砍,袁王后惊恐地扑过去,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铛铛!

    刀身剧烈颤抖,握刀的手臂一麻,不受控制地脱手,千钧一发之际榴珠夫人和刀一起摔在了地上。

    刀面照亮门口的人,来势如风,迅疾如雷。

    “臣有急事奏报,可否请大王借一步说话。”

    刘関的酒醒了一半,看到是徐郯君,打心底涌起一阵心虚,就这么被徐郯君“请”到偏殿。

    乔竺和谢敏之随后走进大殿,谢敏之从地上拾起半根针,正是它救了榴珠夫人。榴珠夫人没有劫后余生的恐惧,也没有感激,就这么默默地爬起来,擦干脸上不受控制流出来的眼泪,拾起大氅,自顾自离开。

    王后心有余悸地跌坐回座位上,强装镇定地命令宫人收拾残局。大公主的哭声时不时从外面传进来,她听着也不自觉潸然泪下。

    “以前袁氏都会主动拿钱出来支持打仗,这次王后怎么没回母家?”

    王后心酸道:

    “阿兄做黄玉买卖垫了一大笔钱,还拿老宅抵押给了归心堂,我也是才知道的……”

    乔竺的眸子暗了暗,好似在替她担忧,

    “怎么会想到做这种倾家荡产的买卖的?若是叫刘関及时查封,损失也是有限的,无非挨两句骂。”

    袁王后摇了摇头,

    “雍州的矿,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交易,本来想赚一笔就撤出来,结果越陷越深。”

    “贪婪”二字,总有人能演绎得得不偿失。袁氏作为冀州第一望族都深陷泥潭,其他家族更是好不到哪里去,难怪刘関的北伐大计举步维艰。可惜刘関不知道这些事,他脑子里只有两件事——打仗,儿子。现在仗打不起来,儿子生不出,难怪他要发酒疯。

    乔竺没什么想说的了,只能劝袁王后“好自为之”。

    许久,徐郯君和刘関走出来了。不同于刚才发酒疯时面红耳赤的样子,此时的刘関面色红润,喜笑颜开,徐郯君也一扫几日阴郁,云淡风轻。

    袁王后小声问乔竺发生什么了,乔竺告诉她打仗的粮草有着落了。

    早上徐郯君照例抚琴抒志,弹拨半曲,管家进来通报,说是有个奇怪的客人要见他。他以为是那些官员的说客,不想见,管家却犹犹豫豫地不肯走,半天掏出一块令牌。

    青铜令牌呈祥云状,中间浮雕好似一“心”,背面用小篆刻写着“甲木争”三字,轮廓边缘箍了一圈无名藤枝。

    来者是归心堂的人!

    “归心堂?”袁王后失声叫出来,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是它……据说这是一个自皇朝建立时就存在的势力,百行百业无不渗透,尤其在经商垄断上手段了得,积累的财富可以填海造山。我阿兄就是被他们在雍州散布的谣言所骗,深陷‘黄玉局’,损失惨重!”

    同样是这么个神秘强大的势力,主动派使者找到徐郯君,愿意不计得失地资助冀州军北伐,唯一的条件只是要殷墟城内一块地皮。虽然知道这是归心堂将手伸向冀州心脏的第一步,可是换谁都拒绝不了这么大的诱惑。

    徐郯君第一时间找到乔竺,想要和她商量,乔竺似乎对归心堂很抗拒,不愿讨论,直接带他来找刘関。

    听闻刘関要召见使者,袁王后打心底不安,可是她不敢这个是和刘関唱反调,只能求助于乔竺。

    “大王一直说乔娘子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是不是只要乔娘子愿意加入北伐,就不用和归心堂谈判了?”

    她看向乔竺的眼神充满哀求,还是被拒绝了,

    “我如今的状况别说帮你们打仗,自保都够呛。再说了,双拳难敌四手,我一个人打不下江山,也养不活那么多人。”

    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袁王后还是抑制不住地表达失望。

    谷雨终霜,谁知道等来的是风调雨顺还是江河泛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