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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归心堂

    刘関还不算蠢,召见归心堂使者前先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

    勤政殿内众口纷纭,莫衷一是,对归心堂的认识更是大不相同。

    一部分人认为归心堂发自扬州,与扬州王室关系匪浅,很可能是奉扬州王之令来渗透冀州的。

    一部分人认为归心堂几百年来屹立不倒靠的不是一家一姓,无论支持扬州还是支持冀州都是为了给自己在乱世中的处境加一分筹码。

    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归心堂只是单纯经商逐利,支持北伐对他们而言有利可图,不必多虑……

    争执不下时,他们将目光都放到徐郯君身上。

    刚进门的时候他们还有些诧异,没想到前两天一直对朝堂乱象袖手旁观的徐郯君今天竟然也在,还坐在大王身边,二人看起来是和好了。徐郯君从容自若地看回去,反而将这群在祭祀典礼上装聋作哑的同僚盯得无地自容。

    “臣以为,无论归心堂是何目的,物尽其用即可,待仓廪充实,如数归还借款,收回土地和田产,立即送归心堂的人离开。”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最主要的是,这是刘関能做得出的办法。

    进一步是过河拆桥,退一步是养虎为患,他处在中间,长袖善舞。届时归心堂的人自觉撤出去便是功成身退,赖着不走就等着屠刀悬顶,左不过刘関背一点骂名,和他九州闻名的“残暴”相比不值一提。

    刘関当即拍案决定,在勤政殿召见归心堂使者。

    在众人翘首以盼下,宫人领进来四名女子,恰是那日入住客栈的主仆四人。她们穿戴整洁朴素,步伐从容不迫,走进这场男人的名利场丝毫不见怯懦。

    归心堂竟然派四个女人来谈判!不少大臣面露不快,窃窃私语。

    大殿两侧有单向透明的屏风,此时袁王后带着乔竺走到后面,一起见证这场谈判。为首使者的身子倒映在屏风上,亭亭玉立好似常棣,窈窕淑女宛若芝兰,叫人见之神往。袁王后暗自慨叹,江南人才辈出。

    刘関问使者姓名,使者亮出自己的令牌,自称“甲木争”。一个女人,叫着不伦不类的代号,大臣们借机表达不满,认为使者没有诚意,拿不知真假的代号糊弄人。

    “甲木争”从容应答:

    “即便告知一个听起来正常的姓名,谁又能证实是真是假呢?我们归心堂的人没有名字,代号就是我们的身份,这比任何一家一姓都有公信力。”

    有人不服气,问她:

    “照你这么说,你们堂主也没有名字?”

    “没有。”甲木争坦然道,“在归心堂,只有死人才会有名字,这叫销号归档。上一任堂主添姒原本代号‘甲水忝四’,去世后命名为‘添姒’,阁下不妨等一等,待我死后会托人将我的名字送信给您。”

    归心堂将人看做物件一样登记编号,生死不过档案上的笔划,所有与之接触过的人都很难忍受,他们却延续了几百年。

    “够了,这些都不重要。”刘関打算无谓的口舌之争,“使者既然代表归心堂来谈判,那就说说你们能拿出多啊粮草吧。”

    使者显然更喜欢和爽快的人交谈,立马上前几步,答道:

    “以尺长画方,殷墟城内每尺土地我们愿意出十斛粮食,就看大王想要多少。”

    报价一出,不少人都愣住了,经过旁人提醒才反应过来江南人将“石”称为“斛”。稍微头脑灵活的开始掐指头念念有词,有备而来的快速拨动算盘,大殿后方也有专门的人在测算。

    很快,内侍给刘関送去结果。

    刘関捏着记录结果的单子,沉思良久,拿不定主意,又递给徐郯君,徐郯君并没有看,直接请他自行定夺。刘関没办法,余光瞥见屏风后的袁王后,又示意内侍将单子给王后送去。袁王后看罢,眉头紧皱,朝刘関摇头。

    十万兵马的军队日废千石,换算下来每天至少要让地十丈,一个月下来就是二里地,相当于半个王宫大小,稍有差池就是一城二主,祸乱朝纲!

    可是刘関心里一直盘算事后如何卸磨杀驴,对这个报价还是很心动的,他希望有人主动站出来应承下这个交易,无奈底下的人都畏畏缩缩。最终,是他自己咬牙答应了。

    “孤还有条件,每尺附加兵甲一套。”

    使者稍显讶异,众人都以为她为难,不曾想她突然展颜一笑,似乎是十分满意,

    “当然,除了粮草,药物、布帛、靴履我们都会无偿提供。”

    怪异的气氛在大殿中弥漫开来,所有人都觉得落入了圈套,可他们都不愿意拆穿这一捅就破的阴谋,只寄希望于六月的风调雨顺和雷霆手段。

    乔竺幽幽地叹了口气,径直离开了。

    她走了没多远,徐郯君跟了上来。

    徐郯君问她,可觉得有何不妥?

    乔竺眼神怪异地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这不是你乐于促成的吗?”

    面对暗讽,徐郯面不改色,大方承认道:

    “确实,我是故意的。王后的一句话令我感触颇深——家人有成全之心,也有劝告之责。与其和大王互不相容,两败俱伤,不如让归心堂的人教教大王什么叫物极必反。”

    “你就不怕控制不住局面?”

    “何惧之有?”徐郯君负手而立,一派胸有成竹,“倒是乔娘子,你终日无所事事,看起来自由自在,其实受困繁多,何不加入我们,在冀州的庇护下会更自由。”

    诚然,背靠冀州阵营,江山盟这样的大宗也会忌惮三分,更不论那些小门小派。可是今日的冀州是悬在烈日下的一把刀,锋利的刀刃垂直向下,过刚易折。

    乔竺借口有事离开,逃避这个话题,走下石阶时恰好遇上从勤政殿出来的使者。双方对视时,为首的甲木争正好被别人喊住,远远地落在后面,看不清模样,走在前头的一名侍从有些眼熟,匆匆一瞥间没认出来,走出去几步才突然想起来,这是那日在驭风派见过的女使。

    当时女使自称替主人来驭风派吊唁,难道驭风派灭门的事还和归心堂有关?

    她心中惴惴不安,行色更加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