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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文臣决定皇位

    王资信誓旦旦的对正德皇帝说道:

    “当然有关系了。”

    “公子可知天底下最大的功劳是何吗?”

    “是从龙之功!”

    “像当今圣上这种毫无波澜成龙的,都需要为辅佐过他的各位大臣封赏各种大官。”

    “什么少博、太子太博等官职,像不要钱的一样赏给那些文臣。”

    “其他的几位几经波折才化龙的天家,是不是需要在成龙后更大面积的封赏天下呢?”

    “公子可看这块饼。”

    王资一边说,一边将刚刚正德皇帝为四个小人分的饼中,分给皇家的那张饼拿了起来。

    “封赏一些虚名官职还好,可夺龙珠化龙的真龙,要是封赏的还是虚名官职,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真龙?”

    “人家为了你抛头颅洒热血,你就给点虚名?”

    “到最后真龙还不是得封赏点实际点的田地、免税权等等真正的好东西?”

    “而且这点好处其实对于天家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毕竟何等赏赐,能比得过化龙带来的权势?”

    “而封赏这些好东西的本质是何?就是封赏我手中的这块饼!”

    王资将代表皇家的饼撕下了一小块,分给了代表文臣的小人。

    “大明朝这么一代一代的下去,你说皇家的饼是不是越来越小?”

    “更重要的是,汉家一直有祖宗之法不可变的传统,只要这些从龙之臣的后人别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天家将这份饼分给从龙之臣后,就永远都收不回来。”

    正德皇帝看着王资一点一点的将皇家的饼撕碎,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到了代表文臣的小人的面前。

    分着分着,王资手中代表皇家权势的饼,就被消耗到所剩无几了。

    “如果文臣们各个都如同孔夫子所说的‘高风亮节’、‘一心为民’倒也还好,可是公子你觉得这帮文臣是这样的吗?”

    “进了他们口袋的饼,还吐的出来吗?”

    “还进的了百姓的口中吗?”

    正德皇帝在王资说话的同时,脸色也愈发阴沉了起来。

    正如王资所说,正德皇帝身为弘治皇帝唯一的孩子,都需要在即位之初大肆封赏前朝老臣,来提高对朝堂的控制力。

    熟读史书的正德皇帝也知道,大明自开国、靖难、汉王之乱以及土木堡后二帝夺位,最终笑到最后的先祖,都给予了从龙之臣大量的封赏。

    开国与靖难时的从龙之臣以军旅将军为主,

    而其他时期的从龙之臣大多数是以文人墨客为主,

    正如王资所说,只要这些从龙之臣不做出类似于谋反的大逆不道的罪行,皇帝也没什么理由和借口拿下这些从龙之臣的权势。

    就算是二度荣登大典的土木堡大帝,也没有将弟弟手下的从龙之臣屠戮殆尽。

    天下文人是何等的德行,正德皇帝也心中有数,

    正德皇帝承认文臣中确实有类似于诸葛再世的忠贞之臣,可这些人只是文臣中少数的少数。

    绝大多数文臣还是欺上瞒下、无视流民、中饱私囊的狗东西。

    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将家中的“饼”,分给流离失所的百姓?

    大明朝这么一代代将饼分下去,那皇家的饼不就是越来越小,文臣的饼越来越大?

    如果是风调雨顺的年间还好,但凡出现点天灾人祸,百姓不得温饱就会揭竿而起,

    这么看来大明朝不就是迟早要完?

    而且百姓是反大明朝,并不是反文臣,

    最终朱家天子会被推下龙位,而天下文臣还是可以依附于新朝维生。

    “可问题是龙生九子,圣上又不能只有一个孩子。”

    “纵观古今,像当今圣上一样独子东宫,实在是少之又少。”

    “因为如果天家只有独子的话,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东宫会不会因为什么而出现意外。”

    “所以说一般情况下,龙肯定要多子多孙。”

    “当今圣上的情况属实少见。”

    王资又掏出了几个小人,摆在了桌子上,随后向正德皇帝说道。

    “这是家主,”

    “这几位是家主的儿子。”

    “一位是能力最强的儿子,一位是最讨家族欢心的儿子、一位是嫡长子,一位是母亲家族势力权势最大的儿子。”

    “请问公子是家主的话,在不分家的前提下会选择谁做下一任家主呢?”

    王资看上去是在问正德皇帝家主之位如何传承,但二人前面聊了那么多的国事,正德皇帝也明白王资口中的“家主之位”是代指皇位的,

    更何况在正常大户人家中,妻妾的地位有绝对的差距,嫡长子怎么可能不是母亲家族势力权势最大的孩子?

    只有皇家的众妃中,才会有极低的可能出现皇贵妃比皇后家族权势还要大的可能。

    王资虽说和正德皇帝聊的话题很大胆,也很放肆,但王资也没有不过脑子的真正直指今朝。

    王资必须要表现出他不知道面前的公子哥是正德皇帝,所以接下来的话题都是假设正德皇帝是“家主”来聊的。

    王资这种明晃晃的暗喻让正德皇帝很快就代入了这个话题之中。

    平心而论,正德皇帝想要将家主之位、也就是皇帝之位传给最有能力的皇子或者自己最喜欢的皇子。

    可正德皇帝明白,王资既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就一定在问题中设下了陷阱。

    正德皇帝拿起了四个小人,看着这四个代表着自己孩子的小人。

    这四个孩子,分别代表了最有能力的皇子、最受家主个人喜欢的皇子、母家权势最大的皇子、以及按照嫡系继承制法理下最应该继承皇位的孩子。

    正德皇帝在内心思索着:“嫡长子肯定是文臣们最极力维护的皇子,而母家权势最大的皇子的母家也肯定会竭尽所能辅佐这个孩子上位。”

    “这两个孩子才是成为家主可能性最大的孩子。”正德皇帝将代表嫡长子和母亲家族权势最大的两个小人拿了出来,摆在了王资面前。

    “公子猜错了哦。”王资摇了摇头,将刚刚代表文臣的小人拿了起来,缓缓说道:“这个小人代表了家族的管家。”

    “管家负责掌管家族内的各项事务,例如:田地收成管理、下人月钱结算等等事务。”

    王资这么形容这个管家,还特意用之前代表文臣所用的小人,正德皇帝只要不是一个傻子就知道这个小人还是代表的还是文臣,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

    “这个管家支持谁!谁才是真正的家主!”王资将这个小人重重的砸在了正德皇帝的面前,对正德皇帝说道。

    “嗯?”正德皇帝有些不相信王资这个理论,储君之位且是文臣能左右的?“家主之位且是管家这种外人能左右的?”

    王资一手指着皇家小人面前寥寥无几的饼,一手指着文臣小人面前那张无比膨胀的大饼,反问正德皇帝:

    “公子,家族内的武夫的月钱都是依靠管家才收的上来,公子为何觉得管家不能左右家中所有大事。”

    “不知公子可曾听过‘与士大夫公治天下,非与百姓公治天下’?”

    “……”正德皇帝越听王资之言,脸色就越发的阴沉。

    正德皇帝还算好的了,上位的时候皇家与文臣手中的饼比例还没有桌上王资所指的那么夸张,

    正德皇帝还是有一些饼的,

    即便如此,正德皇帝都深刻的认识到了群臣团结一心威胁的力量,在上位之初就遭遇了群臣逼谏,

    如果按王资的理论一代一代下去,以后大明的皇帝还有多少饼?还能左右多少事?

    届时,这天下不就是“管家”说的算?

    别说未来了,就说两个月前的群臣逼谏,

    那时正德皇帝多么想直接将逼谏群臣全部拿下,换上自己的心腹来运行朝堂。

    可是理智告诉正德皇帝不能那么做。

    正德皇帝只能让年老体衰的几位重臣归乡,让两名在群臣逼谏那日早朝上表现最“突出”的父子贬官。

    同时任用阉党,以此来打压愈发团结一心的文臣体系。

    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正德皇帝需要天下文人认可自己这个皇帝。

    参与科举的就是天下文人,正德皇帝不能让天下文人寒心。

    王资高高举起代表着文臣管家的小人:

    “什么狗屁的嫡长子、什么狗屁的母系势力错综复杂、什么狗屁的家主最喜欢的孩子、什么狗屁的最有能力的孩子……”

    王资每说一个狗屁的,就用管家小人将一个孩子小人踢下桌面。

    而每当一个小人落地,正德皇帝的心就高悬一分。

    “只要管家鼎力支持,管家最喜欢的孩子,甚至可以踢掉家主,提前当上家主!”

    不说别的,正德皇帝的父亲弘治皇帝,就是因为王贵妃的打压,直到五六岁才与正德皇帝的爷爷成化皇帝相认。

    一个王贵妃都能做到如此程度,天下文臣要是真齐心协力,又何尝不能做的更过分一些?

    但正德皇帝可以用科举制度来选拔新的官员,只要有新的官员涌入朝堂,将朝堂洗牌,正德皇帝就能打散文臣集团,重新把控朝堂。

    正德皇帝对王资说道:“科举最多三五年一殿试,只要有新的管家涌入家族内,管家们就不可能团结一心。”

    王资将代表着管家的小人举起,对着正德皇帝说道。

    “公子,科举再怎么选管家,也是从有机会接受教育的良籍中选择管家,”

    科举“选”管家,王资随着正德皇帝放纵,也跟着暗喻的越来越“明”了。

    “选来选去就是那些人,还十有八九沾亲带故,你说这些人如果统一支持某一房的孩子,别的房的孩子还有机会当上家主吗?”

    “天下有九成以上的子民是良籍,良籍都能参与科举”正德皇帝用阴沉到能滴出水的脸色反驳道王资:“九成的人口总不可能全联合起来吧?”

    “哈哈哈哈!”王资又一次嘲笑起了正德皇帝的“幼稚”。

    “户籍制度是规定九成人口可以参与科举。”

    “不代表这九成人口都能参与科举!”

    王资拿出一张新饼,对着正德皇帝说道:

    “公子,天下的粮食就是这张饼,”

    “必须要有足够的人去做饼,才能满足所有人的口腹之欲,维持所有人的温饱问题。”

    “也就是说,大明朝必须有足够人口去做饼,才能维持全大明人的温饱。”

    “而大明朝的亩产、人力能耕种地的数量,限制了大明朝必须要有九成九的人口去耕种,这样才能维持大明十成人口的温饱。”

    大明朝能真正从小读书的家庭不足百分之一,这是时代农业科技的限制,不是任何政体能左右的客观情况。

    因为大明的农业效率,就必须要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口去从事农业生产,才能维持大明朝绝大多数人的口粮问题。

    如果只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去从事农业生产,其余人去从事其他职业,那么这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所生产出来的粮食,是不能满足大明绝大多数人的温饱问题。

    所以说科举制度看似是从全大明的良籍选官,但其实还是只能从有钱读书的家庭中选官。

    虽说科举制度比九品中正制选官范围要大上许多、也公正许多,但还是与大明真正的农夫百姓无缘。

    “公子你说,耕地的农夫有能参与科举的吗?”

    “普通农家九岁的孩童不去耕地,自家的粮食就不够养活全家人了,”

    “农夫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咬文嚼字,背诵经典?”

    “新课进士哪个不是细皮嫩肉,哪有一个像我一样,满手老茧像个贱人。”

    王资举起那双几年劳作而带有老茧的手。

    正德皇帝上过早朝,见过群臣,哪怕是七老八十的谢迁和刘健,也只有握笔的那几个点位有点茧,像王资这种明显是劳动人口的手,一双都没有。

    新课进士也没有!

    自誉寒门的官员也没有!

    “所以说,满朝的进士举人、本身就是家里有余粮余钱供应读书的富家子弟。”

    “公子要是不相信,就去打听打听今年的新科进士,家里就算是寒门子弟,也是寒门。”

    “而真正穷苦的良籍百姓,都是饭都吃不饱的!”

    “鄙人不才,于京城外为三万流民安置了工作与住处。”

    “实话告诉公子,三万人里面,最少两万九千人以前都是良家子弟,如今却过的都不如我一个贱籍。”

    “公子你说说,这科举究竟是从九成人中选‘管家’还是从那一小撮人中选‘管家’。”

    “九成人肯定不可能完全团结一心联合起来,那一小撮人就不能联合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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