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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放心,放心 . 01

    “那我们先回行里了,今天谢谢你哦思豆,”刘苗苗拍了拍正在安排工人撤场的刘思豆,“行领导说这次的形式很有新意,吉泰那边办公室主任要了你们陈总的电话……”

    “苗苗姐,罗主任叫你一起,说日报记者想约个何行的采访……”李含章站在走廊另一侧,略显焦急喊着刘苗苗,招手示意她快些。

    “谢谢苗苗姐。行,你快去忙,收尾的事你放心。”刘思豆还是那样宠辱不惊的样子,淡淡地笑着,目送刘苗苗离开才跟着收拾:“师傅,拆的时候垫着点,要是把酒店大理石弄坏了,我们都要赔钱……”

    在刘思豆的词典里,使用频率最高的就是:“放心”。和客户说,和陈总说,和陈总夫人说,和同事说,和父母说,和妹妹说,有时候也是对自己说。

    刘思豆出生在渤海湾的小渔村,祖祖辈辈靠海吃海,父母勤力,也算小康。刘思豆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刘思平,还有一个小她四岁的妹妹,叫刘思安。渔民出海打渔,就图个平安,生下刘思豆的时候,父亲就定了不管第二个孩子是男是女,都用这个名字。

    刘思豆与妹妹性格完全不同,用她的家乡话说就是“各色”,但从小就各色不是没有原因的。儿时的刘思豆听见父亲打母亲,她见过母亲带着淤青眼角还在厨房忙活午饭,偷偷问母亲怎么了,母亲却笑着说是不小心撞的。等到她上小学三年级,有一回学校停电提前下课,刘思豆回家正好撞见父亲在院子里把母亲按在地上打,她拉不住,扔了书包就去厨房拿把菜刀出来站在他爸面前。菜刀重,刘思豆拼尽全力也只能用两只手举着菜刀在胸前,对她父亲说如果再动手,她就当场自杀给他们看。

    从此刘思豆就不再是那个乖巧温顺的刘思豆了,因为父亲也不再是那个外人眼中的那个勤快老实的老刘。

    一直到高中,既使每天要往返20公里,刘思豆也坚决不住校,因为她不放心。放学后也从不与同学们跳皮筋、打沙包的刘思豆,只想尽快地回家守着母亲。但凡看见父亲对母亲有稍显粗暴的言语和举动,刘思豆都会立刻冲上前去,把母亲护在身后,狠狠对峙。父亲见这孩子刚烈,也怕她真的闹出人命,也就收敛许多。但总有刘思豆不在的时候,父亲仍是稍有不如意就对母亲动则拳脚,母亲依旧默默隐忍,小她四岁的妹妹即使看到了也只会哇哇大哭,不敢声张。只有刘思豆这个女儿在家时,父亲才会一切如常,母亲还会让刘思豆给父亲去村口打酒喝,这是妹妹刘思安长大后才敢告诉她的。

    有路过村子的江湖先生,算过刘思豆父亲的命,让把两个女儿带回来看看,看过后单独同刘思豆母亲讲说,姐姐最好远嫁,越远越好,言下之意是克父克夫。母亲委婉地告诉过刘思豆,虽然她并未当真,但却觉得拥有了离开这个家最好的理由:毕竟父亲也在慢慢老去,或许她不在这个家里,母亲也就不会挨打了——既然母亲都和她这样说——刘思豆选择相信了。

    虽然很爱母亲和妹妹,当刘思豆考上BJ的大学后,只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呆几天,母亲也从不多管多问。靠着寒暑假的兼职和零工,刘思豆大多数的假期都在BJ周边游山玩水,穷游那种。这也使得她毕业后想走得更远,倒也不是因为算命先生的断语,因为刘思豆一直觉得那就是个江湖骗子。那个从小只能看到无尽海面的女孩,是真的想去看看没见过的世界。

    妹妹刘思安成绩不好,没考大学,早早嫁了同村同学,一起经营海鲜生意,每天都会顺路回家看一眼。说父亲现在年纪大了,不出海了,对母亲也好了许多。有妹妹守在父母身边,正好换得刘思豆的自由。

    不受束缚的刘思豆,爱看书,听摇滚,弹吉他,当播音,参加文学社团,还把自己的名字换了一个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多浪漫啊。因此,刘思豆毕业时后就选了最南边并且最新潮的小渔村——深圳。南国才有相思豆嘛,刘思豆给自己的名字安了个出处,更重要的是,这么远的距离,“妈妈很放心”。

    因为喜欢旅游喜欢拍照还喜欢写博客,毕业做了三年记者的刘思豆,被瑞诚公关的老板陈德有挖到公司。刘思豆长相虽不出色,但胜在一身独特的文艺女青年气质,别有一番风情,这是打印店发家的陈德有所没有的。

    不了解刘思豆的人看她总是淡淡的,其实工作起来十分玩命,加上天生的酒量和骨子里的洒脱,和陈德有一起应酬时,喝了点酒反倒有几分豁出去的胆识,帮助陈德有拿下不少人缘。就连陈德有的夫人,对刘思豆也是从最开始的防备、到赏识、到信任。一是因为刘思豆太多追求者了,就连华兴都有好几个帅哥只因为工作关系打了交道,便展开热烈追求,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比陈德有有钱、比陈德有有样的多了去;二是刘思豆有一次喝醉了和陈太太说起抵触婚姻,早就打定主意不结婚。陈太太也不知道刘思豆真醉还是假醉,只是一向淡定的刘思豆说这事儿时,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在最后一刻刘思豆还是转过头去一抹,随即笑着和陈太说:“放心,陈太,我都理解,都明白,有事您交代,放心。”

    瑞诚公关在深圳算是除了外资背景的公关公司外,本土排名前三的活动公司,当然离不开陈德有早年资源积累,并非常有眼光的在单位机关、金融、汽车行业吃得最深。刘思豆跟着陈德有见识了不少场面,与她旅游接触的人文风土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有一回应酬结束,陈德有让刘思豆送领导回家。刘思豆担心领导随时会吐,好心坐得离他近一些,方便马上照顾,免得弄脏出租车。谁知这位领导以为刘思豆有意亲近,就借着酒意,趁着拐弯,一只手直接搭她的大腿上。刘思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人闭着眼靠车窗演昏睡,刘思豆也就没动。过一会儿,那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带着演技挪到刘思豆穿的半裙边,刘思豆还是没动。很快那手指贴着裙边往里伸,刘思豆仍然没动。过一会儿这手就开始大胆地往大腿内侧摩挲。刘思豆又看了他一眼,那人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像只死猪。

    刘思豆从包里掏出早就没电的数码相机,自言自语地说道:“太黑了,拍得不清楚……”那只手的动作瞬间就停了。她又举着镜头对着领导那边的窗户说:“还好窗边有光进来,能拍到……”那人假装睡梦中换姿势,那只手顺势弹出来,落在两人中间的座位空档。

    “喂,陈太……哦陈总还没到家吗……应该快到了……对,他安排我送领导回去……看来领导今天对我们的方案是真满意,喝得不少,一直睡着……还好,没吐……放心放心,我陪着……”刘思豆打开铃声选择,假装接了个电话,说完就和司机聊了起来:“师傅,我们还有多久到?我问问这后排的灯怎么打开……对,我还得拍点东西……我爱在网上写写博客,有时候给媒体拍点素材,挣点稿费……深圳的夜景真是好……还好我们领导酒品好,喝醉了就睡,不吐不闹的,正好我有机会拍一拍……”刘思豆一直举着相机这个窗户凑近拍拍,那个窗户凑近拍拍,故意弄得动静不小。

    一直到下车前被刘思豆温柔地喊醒,那手老老实实地一动没动。打那以后,刘思豆出去应酬再也不只穿膝盖以下的裙子或裤子,大领的、贴身的衣服更不会穿,整个人也就愈发飘逸文艺了。

    今晚是华兴郝毅安排的局,说是上次的签字仪式得到分管业务的何行的表扬。这何行一向只重视业务,对办公室和人事部这些部门不太感冒。能得到何行的肯定,总行办公室当月考核获得了久违的第一名,郝主任里里外外都有面子,让管接待的贺颜张量着请工作团队一起吃个饭,一起聚聚。陈德有接到通知后,赶紧让刘思豆把其他安排取消。

    华兴这两年风头正劲,政策环境十分有利,因此在对外形象和业务合作方面,动作很大、频率很高,光是去年一年,华兴的盘子就占了瑞诚公关全年流水的近三分之一。加上金融行业的推广意识更前卫,重视公关活动,比起其他客户,华兴不仅费用预算多、利润也更高。陈德有最近得到小道消息,华兴要引入外资,听说已经开始谈收购方案了,他想借此机会巩固巩固关系,与刘思豆简单交代几句,就按贺颜通知的时间地点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