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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关了灯,都一样 . 02

    吃过饭后,李含章提出去红树林散步消食,尹一明默契的同意。直到晚上十点过了,两人才打车回家。

    进屋时,客厅只亮着餐厅灯,曾燕应该是睡下了,卧室房门开着,没开灯,整个人背对着门侧躺着。客厅一看就是被仔细整理过,整洁的一丝不苟,就连李含章和尹一明放在门口的拖鞋也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平日里总是把“哇好棒谢谢你你真好”挂在嘴上的李含章,今日一句话也没说,十分漠然地回屋拿了换洗衣服,径直洗澡洗漱,没有半点想在客厅停留的意思。

    “今天周六,你不看电影了吗?”尹一明见回家后李含章就倔倔的。

    “不看了,不想坐那个沙发,”李含章冲尹一明努了努嘴,转到小小声,“我有洁癖……那个男的看着脏兮兮的。”

    尹一明隐约觉得这语气好熟悉,在哪听过。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太随便了,”李含章很是不满地摇摇头,回屋,关门,“我睡了喔。晚安呀,尹老师。”

    尹一明突然明白母亲坚持在深圳买房的良苦用心。宿舍终归不是桃源,随着年龄增长,每个人都将深入社会生活,可每个人的参与方式是受限的,上限看钱包,下限是活着。

    看着从李含章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尹一明知道她没睡,只是表明了她与这客厅的距离。又看了看自己和曾燕的房间,房门大开着,虽不知道曾燕是真睡假睡,但曾燕表现出“睡了”,也是一种距离。

    尹一明脑补了一些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在曾燕身上的情形,顿觉自己碍事又尴尬。一度以为华兴这种恰到好处的集体生活,可以满足自己需要的陪伴与踏实,经过这一番思虑下来,尹一明对母亲的先见之明心生佩服——“人也好,事也好,都是会变化的,更不要说脑子里一刻不停的想法了,随时随刻都在变。总之,房子要买,等你哪天想出来住,随时有地方去。妈妈能做的就是让你永远有退路。”

    事实证明,尹一明的猜测和判断不是多余的,毕竟金标准亘古不变,旁观者清啊。对曾燕谈恋爱这件事上,尹一明也默默接纳并采用了李含章的态度——不表态、不关注、不共情。

    同住一个屋檐下近两年时间,曾燕用固执构筑的自尊心,如同她的厨艺不容指点一样,即使她错了,也只能是她自己认;即使她自己亲口认错,旁人也绝不要附议;最适用曾燕的方法是:理解她,替她找借口、将她做错的行为合理化,她自然而然的会站在对面,条条段段的告诉你她是如何错的。

    尹一明出差,李含章被刘苗苗临时叫去南澳过周末,“赵大哥公司临时有事去不了”。结果秀秀周日下午的钢琴课改到上午,只得周日一大早就退房返程。李含章实在又困又累,直奔宿舍,想洗澡睡个回笼觉。

    李含章拿着钥匙开门,发现怎么转也转不开。自她们入住以来,知是内部宿舍,出入都是行里自己人,加上也没什么值钱家当,宿舍门从未反锁过。李含章正纳闷,担心是不是锁坏了,曾燕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曾燕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挂空档,穿着整套睡衣,面无表情:“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还以为锁坏了……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你反锁门是不是因为你一个人在家害怕……”李含章话音未落,便瞅见地上有双男鞋,看起来邋里邋遢的。

    既已明白,李含章也没等曾燕接话,迅速换鞋,路过房门紧闭的曾燕的房间,直奔自己那屋。曾燕跟着过来,立在李含章的房门外:“你一会儿还出去吗?”

    李含章没好气地回道:“不出去。我洗澡,补觉。”

    “那一会儿吃饭叫你。”

    “谢谢,不用了。”

    “好。”曾燕转身就回了房间,轻轻把门关上。

    李含章三下五除二地洗澡洗头,一想到不能依着自己洗完澡立刻洗衣的习惯就有些不爽,再一琢磨,发现这盆衣服既不能放厕所也不能放阳台,明明在自己的住所却要像小偷一样把脏衣物藏起来,只为避免自己的贴身衣物暴露在陌生人且是男人面前。

    李含章端着一盆衣物气鼓鼓地往房间走,脑子里全是对曾燕不打招呼就带男人留宿的各种埋怨、不忿和责怪,但教养使她本能的用脚趾扣紧拖鞋,轻手轻脚。为了等下不再进出客厅,免扰他人,手里抱着满盆衣物的李含章又折返去餐桌,拿起水壶,倒了满杯,小心翼翼地端起水杯,快步回屋。一不小心踢翻餐桌边的垃圾桶,垃圾不多,但洒了一地。李含章的烦躁指数瞬间冲顶,索性直接回屋,把水杯放好,再把一盆衣服连扔带放的搁在地上,抽了几张纸巾,去客厅收拾垃圾。

    李含章蹲在地上,眉头紧皱,满脸不耐烦,用纸巾包着,把用过的纸巾、包装袋、果核果皮一样样地捡进垃圾桶,直到捡起一个撕开蓝色的小包装,能看到内里露出的铝箔材质,上面写的中文名字很奇怪,是李含章从未见过的东西。

    仔细辨认了半天,李含章突然想起药店门口张贴的“伟哥”海报,咻的一下把那玩意儿扔进垃圾桶里。她看了看曾燕紧闭的房门,叹气摇头,快速把地面收拾干净,确认垃圾桶里看不见那个蓝色包装,又把手上用过的纸巾丢在垃圾桶面上,像是从未动过别人的秘密。

    直到李含章重新洗澡、换了身干净睡衣,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曾燕房间里一丝动静都没。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李含章对曾燕的怒气尽数消退,满脑子都想不明白肤白貌美工作好的曾燕,脑子是被什么给锈掉了?

    “一明,你今天能回吗?”李含章发短信给尹一明。

    “能,但是到家估计很晚了。”半小时后尹一明才回复。

    李含章决定在尹一明回家之前,决不踏出房间半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醒来,已是下午。

    房间很安静,李含章仔细听了听。

    听到有人在走动,但好像只有一个人。

    李含章躺着,耳朵时刻等待捕捉男人的声响,脑子里胡乱分析他会不会留下来吃晚饭。直到听到曾燕在低声说家乡话,像是在打电话,再没听到第二个人的声音,李含章实在憋不住尿,穿戴整齐的打开房门,假装并不在意地往洗手间走,借机瞥了一眼进门处,没有男鞋,又瞟了一眼客厅的垃圾桶,换了新袋子。

    曾燕见李含章起来了,又进了洗手间,一边讲电话,一边把房门关上了,怕是自己吵醒了李含章。电话里,母亲又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她弟弟不懂事,挣不到钱又怕累怕苦;又讲工厂老板没有人情,给他们租的村屋,四个人住一个小隔间,常年见不到太阳,衣服都晒不干;念着老家房子说想回去,可自从父亲去世去,老屋没人修修补补,又说哪里漏水了哪里又漏风;别人家谁谁谁的房子重新修了,人家女儿外出打工嫁了有钱的,给盖了豪华三层小楼……

    “你干脆把我拿去卖了好了好不好!”曾燕压着音量,但怒意夹杂着恨意像把摔炮扔在地上一样,每一个字都狠狠的。

    “我倒是想卖,你爸给你花钱让你读了那么多书,有钱老板还不敢要……”曾燕母亲从不掩饰对女儿的不满和刻薄。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每个月工资一半都给了你,给了弟弟,厂子里包吃包住,你们自己也打工……”

    “你来看看我们住的什么地方,过的什么生活!能和你这种在大单位大公司比吗?你说得轻松!要不是一家子都供你读书,你能有今天……”

    曾燕气得捏紧拳头:“是是是!你们过得不好,都怪我!是我拖累了你们!是我拖累了爸爸……你满意了?你要我怎么样,要我也死掉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你敢死!”曾燕母亲在电话那头咆哮着:“我们娘俩就指望你给全家挣点活路,你想死那么轻松?哪个都别死!”

    曾燕明明知道自己母亲一直是这样,但凡有些不如意就会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可是今天这样话赶话的越说越极端,被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一滴也流不下来。

    “你吭声啊到是!以为不讲话就没得事了?从小就闷葫芦一个,和你爸一模一样!你以为去了深圳,去了什么银行就了不起了?你挣那几个钱,屁用没得!冒的那本事,就莫撑那板鸭……”

    “你骂我就行了,你讲我爸做什么?我真是欠你的!以后没有事不要打电话来!我懒得同你讲半句!”曾燕实在听不下去,也管不得被外人听见让人笑话,极尽自己的刻薄一通回嘴挂断电话,气得双手抱肩,定定地看着窗外出神。一想到在关外小区开超市的胖子,每次空手来,吃了抹嘴就走,她很是不爽,好像自己只是个做饭煮菜的老妈子,只有今天放了五百块钱在她桌上。尽管曾燕第一时间感到自尊心被冒犯,但挂完电话这一刻,这五百块钱看起来竟令她有些欣慰:“这世上除了爸爸之外,终于有人实实在在的给她钱用了。”

    两个人,一人一屋,房门紧闭。

    即使偶然出来,两人碰到,也各做各的事,一言不发。

    曾燕不想说话,没有心思。

    李含章不想说话,因为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