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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安陵雪从侯夫人院子出来,碰到了伊明弘。

    伊明弘行礼道:“郡主,我已派人把秦将军请到侯府。他现在正在中堂拜祭侯爷。”

    安陵雪听了后回应道:“我作为家属,得去中堂答礼。”

    “无妨。郡主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秦将军会理解的。我过来前,已跟秦将军说好,在书房的会客厅与郡主见面。”

    “多谢军师妥善安排。我们这就过去吧。”

    因为侯府的前堂、中堂目前都用来办侯爷的丧礼。商议处理事情的地方改为书房那边了。

    在去会客厅的路上,伊明弘感叹道:“也是因为兵事过于重大,不得已才在此刻安排与秦将军的会面。等郡主与秦将军的芥蒂消除,郡主再全身心投入侯爷的丧礼之事吧。整个大宁府,府尹、县令以降,三镇各大家族的代表,到时前来吊唁的人会络绎不绝,郡主都要在奠堂答礼。平时可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谢军师提醒。我会注意的。”

    待到得会客厅,秦栎已经在了。三人相互见礼,分主客坐了下来。安陵雪让人上茶,待诸人都浅呷过后,才开始谈正事。

    安陵雪微微欠了下身,为之前军营的事道歉:“昨日在大宁军营,雪擅自主张、鲁莽行事,以致于有逼迫秦将军之嫌。在此,向秦将军赔个不是。请秦将军海涵。”

    秦栎坐在椅上,摆了摆手。“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倘若以后再逢大事,还请郡主三思而行。”

    安陵雪微微皱了下眉,不确定道:“听秦将军意思,并不是对雪没有提前知会知秦将军有意见,而是不赞同雪的所作所为?在当时的情况下,若雪不借助大宁军反抗,岂不只剩引颈就戮这一条路了?”

    “非也。于我来看,郡主可选择的反抗道路最少还有2条。郡主没必要选择直接起兵反叛,这个受人诟病的反抗道路。”

    伊明弘见安陵雪、秦栎一开场就谈得不愉快,赶紧从中斡旋:“唔,秦将军所言,还有2条反抗道路。不妨让我猜一猜,可好?”他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能想到的方式,无非以下两个:要么以修武者身份,要么以修真者身份来解决郡主与梁殷的矛盾。”

    秦栎握拳轻砸了下自己大腿,说道:“不错。军师果然八面玲珑,一点就透。郡主确实可以选择成为修武者、修真者,来为侯爷报仇。而直接起兵反叛,等于授人以柄,缺了忠义名分。”

    东川大陆,要成为一名修武者,自身根基是必不可少的。而后还要有合适的功法、正确的教导、勤学不辍的毅力,才堪堪造就武力强大的修武者。至于成为修真者,更是凤毛麟角,万中无一。

    秦栎的说法,虽说挑不出大的毛病,但却是脱离了实际,给人空中楼阁的感觉。试想,让安陵雪从现在起走修武者、修真者的道路,有没有门路先不说,就算数十载后学有所成,可到时,仇人还在不在世,都未可知。

    安陵雪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正要答话,伊明弘先抢过了话头:“秦将军说的有道理。郡主确实有其它的选择方式。不过,我不赞成秦将军的忠义之辞。”

    伊明弘已从秦栎的话语中,明白过来,秦栎不高兴的,是认为郡主起兵反叛,有违忠义名分,这才是症结所在。至于什么修武、修真的,都是细枝末节。一想通后,他已经知道怎么来劝说秦栎了。

    当下,伊明弘一板一眼说道:“秦将军出自眠云宗外门。我素闻眠云宗人持身正、处事稳。今日相谈,果然如传闻所说。不过,秦将军说的失了忠义名分,却是大谬啊。”

    秦栎正了正身子,认真道:“愿闻其详。”

    伊明弘捋了下胡须,“忠义忠义,先从忠字说起。”“秦将军以为,侯爷贵为梁殷武安侯,该忠于王上?”

    “当然。”秦栎不假思索。

    “未必。侯爷的一切用度,都来自于梁殷百姓、大宁百姓的供奉。我觉得侯爷、郡主,首先要忠于的,是梁殷百姓、大宁百姓。”

    “你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秦栎不悦道。

    “好。忠先不谈。那我们说说义。秦将军以为,侯爷有可能犯下谋逆王上之罪吗?”

    “第一,以我对侯爷的了解,侯爷是不会做如此之事的。第二,从当前的局势看,侯爷已是位极人臣,他若是谋逆的话,无非是想再进一步,抢夺梁殷王位。以侯爷的实力,并不具备抢夺王位的条件,故而侯爷没道理会行谋逆之事。”秦栎思索着回道。

    “既然如此,那谕旨上,以谋逆罪名,判鸩杀。是义还是不义?”

    “这……”

    “郡主为父报仇,这是义还是不义?”

    “这……该是正当的。”

    “那好。我们继续谈刚才说的‘忠’。秦将军现在,确实可以凭借忠君的口号,不随郡主反叛梁殷。将军所辖的大宁步卒营,亦可不随郡主反叛。将军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将郡主、我、乃至参与了反叛的骑兵都督营,一网打尽,向梁殷王上请功。但将军想过没有,若干年后,梁殷王上若再以‘莫须有谋逆’的罪名,降罪于将军的时候,将军该做何应对?”

    听完此话,秦栎陷入沉默,久久不语。良久后,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朝伊明弘拱手一礼道:“谢军师解惑。”

    秦栎又转身朝安陵雪拱手一礼,说道:“末将携大宁步卒营,听候郡主调遣。”

    “雪,在此谢秦将军相助。”安陵雪赶紧起身回礼。

    一番相谈,终于把秦将军的芥蒂尽去,安陵雪和伊明弘都非常开心。伊明弘甚至打趣起来:“照我说,武安侯是梁殷封赏的。现在咱们起兵反叛梁殷了,侯爷、郡主的叫法现在就不合时宜了。该唤郡主为‘主公’才对。”

    秦栎到底是老实正派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伊明弘看到秦栎纠结的表情,哈哈笑道:“不必过于纠结。现在也不必改称呼。俗话说的好,‘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嘛,哈哈。”

    安陵雪与大宁军最强大武力掌控者秦栎之间的矛盾,就此化解了。安陵雪接下来总算可以安心处理侯爷的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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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伊明弘所说,第二天开始,前来吊唁的人接连不断。先是落凤城的一众官员、大家族代表,接着是周边乡郡的族老等等。在征得秦将军的同意后,大宁军的军官也联袂前来拜祭武安侯。

    安陵雪连日在灵堂守丧,向吊唁的众人答礼,忙得不可开交。期间,还得对官员们进行安抚。毕竟这些官员,不但前来拜祭侯爷,在家属答礼环节还向安陵雪表态拥护之意,定会尽心尽力维护治下百姓安稳云云。

    下午,管家来报,侯府外来了很多百姓,在正门对面的道上,向着侯府遥遥拜祭。许是人数太多,且自认身份低贱,不敢进府吊唁。

    安陵雪听了禀报,赶紧出了侯府,在侯府台阶上,跪拜下去向百姓还礼。两道清泪奔涌而出,安陵雪心中默念道,“爹,你深受百姓拥戴。大宁府民心所向,必能为你洗刷冤屈。女儿定为你守好这一片河山,予百姓福祉。”

    自从得知百姓都在侯府外面拜祭侯爷之后,安陵雪吩咐管家候在外面代表她进行答礼。安陵雪自己,则早中晚各抽空一趟,亲自出侯府门口进行答礼。

    第四日午后,派去向侯夫人娘家报丧的下人回来了,禀报说在半路遇上了侯夫人娘家一行人,他们是听闻侯爷遇害消息后,就动身前来吊唁的。整个队伍20来人,由安陵雪的外祖父叶哲领头,安陵雪称呼为舅舅、姨娘的,以及他们的子女们,也在其中。

    安陵雪只在很小的时候,随侯夫人省亲回去过外祖父家。相隔多年,年幼记忆也有点模糊,如今个个亲戚都面生得很,但是见面后依旧能感受到亲戚之间的关怀和呵护。

    外祖父叶哲叶老太爷,领着娘家众人,郑重拜祭了武安侯。然后在安陵雪的带领下,众人在看望过侯夫人后,回到会客厅相谈家事。

    叶哲满头银丝,脸上皱纹密布,身体却还算健朗。此刻,他坐在右边上首,喝了半盏茶,皱着的眉头没见舒展多少。叹了口气后,他对着左首坐着的安陵雪出声道:“雪儿,我看了你发的布告。在你父亲平反这件大事上,你是有定计的,我叶家也就不多做干涉了,何况我叶家也介入不了这种大事,你自己把握就行。我此次来,是考虑到你母女二人,孤儿寡母的操持丧礼多有不便,想着让你舅舅姨娘帮着从旁协助一下。”

    安陵雪听话地点点头,表示了顺从之意。

    叶哲接着说道:“你外祖母,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此次没有前来。可没想到,你娘,身子骨如此羸弱,现如今身体连你外祖母都不如。嗨,这些年,想必你娘受了不少罪。我看着都心痛万分。”

    “我现在是这么考虑的。”叶哲自顾自地接着说:“等你爹的丧事办完。我就接你娘回老家休养。”

    听到外祖父这么说,安陵雪下意识的就出口反对。结果叶哲眼睛一瞪,生气地说道:“她是你娘不假,但她更是我女儿。我还能薄待她么?再说了,你都是快要起兵的人了,你娘待在侯府,你又能多少心思能照顾到她?这事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

    虽然万般不愿,但心底的理智告诉安陵雪,这是对娘亲最好的办法了。可想到自己刚没了父亲,马上母亲的面也要少见了,终归是难以抉择。最后在舅舅姨娘七嘴八舌的劝说下,安陵雪凄苦地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