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凄惶元夜心暗惊 千难万险又逢君
“姑娘！”
十安虽踌躇，可见魏韫已大步流星地走至门外，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魏韫一出门，入眼便是潭州连绵不绝的火海，火光把舟船照得亮若白日，湖水与夜空都染成了血红。满眼火红催危中，魏韫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身形修长挺拔，玄衣翻飞，不见全貌也觉气韵非凡。
他是那日雁荡山送伞的公子。
李贞立在公子身前，两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言辞都很激动。
魏韫立在不远处，李贞余光恰好一瞥，争论戛然而止，“魏姑娘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现在太乱了。”
背对着魏韫的公子转头，黢黑的面具在火光映照下竟显出淡淡的绛紫色，他立正，剑眉微挑，嘴角紧抿，神情中似有不悦。
“烦请姑娘乖乖待在房里，不要随意走动。”那公子言语时只望着岸上景象，显然此刻他的心神分不出半点来顾及这位小娘子。
魏韫回礼，“五殿下，小女魏韫不才，现下东风乍起，潭州的火势恐难控制，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小女愿尽绵薄之力。”
七皇子临行前曾说要将她托付给五皇子，更何况李贞刚刚表明自己乃五皇子部下，魏韫便知晓了那日雁荡山偶遇的公子，定是五皇子徐允仡。
“你一个女子，有这份心也是难得。”李贞搭话，可允仡却无表示，想来是把魏韫当成了只会说场面话的弱女子。
“如今潭州走水，百姓一定会拼命涌向渡口，九江渡虽有栈桥通往骊城，可桥面狭窄，人多难免会出事，而我们的舟船硕大，若做运输用，可大大缓解岸上的压力。”
“可……”李贞欲言，但魏韫早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可船上官家物资众多，更何况还有些刺客尸首。”
“其实这一路小女观察过，放在外面的贵重物事并不多，大多集中在七皇子房间，而大件行李都放在船舱里，只要锁好船舱，把随行的宫人统一安排在七皇子房间管理便可。”
“就按她说的办。”清洪之声入耳，引得魏韫侧目，可允仡依旧侧身东顾，喜怒难辨。
“李副使留下安置船中事宜，剩下的人随我一同救火。”
“殿下，使不得，这火势凶猛，绥国人又在暗中伺机而动，您此去凶多吉少。”
“李贞，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殿下，您贵为皇子，不可再有闪失，您若是执意要走，便从卑职的尸体上跨过去。”李贞双膝跪地，看来心意已决。
允仡走上前，将双手探至李贞衣领，将其从地上托起，二人走向船沿，众人纷纷惊呼，生怕允仡气急把李副使扔进水里。
“李贞，你睁眼看看潭州如今是何景象！”
潭州火势着实凶猛，又有邪风助长，距离刚起火不过须臾已进了三丈有余，如今城中最高的阁楼已完全浸入火海，火舌搅动着四周的空气，整栋建筑已成一道虚影，伴随着烈火在风中摇摇欲坠。
可比火势更令人心惊的还有岸上纷乱不堪的百姓。他们脸上大多显出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将银票高举过头顶拼命向前挤的富商，人流中被冲散而啼哭不止的孩童，想打水却被挤下岸干脆跳河的百姓，在他们脚下，似乎还有被人流挤踩的妇孺孩童。
“潭州自前朝便是重镇，百年基业如今却要毁于一旦，我若袖手旁观，那便是千古罪人！”五皇子面色坚毅，字字千钧。
“就算今日我徐允仡救火遭遇不测，那也算死得其所，可若不去，你以为我还当得起这皇子身份，还可立世为人吗？”
魏韫虽不做声，可她知道此时允仡若能站出来救火，民心或许还能稳固，潭州还有一线生机。
话已至此，李贞再不好出言阻拦，只得退一步，“那卑职要和殿下一起去，时刻保护您的安全。”
允仡矗立在李贞身侧，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先将船上安置妥当后速来支援。”
“诺！”
五皇子一行人下船，颇有绝裾而往之势，岸上百姓纷纷自发让出一条羊肠小道，眼神中透露着委屈与希翼。
“大人，快救救潭州！救救潭州的百姓！”一男子扒开簇拥的人群，双腿一软跪在允仡面前，允仡上前来扶，那七尺男儿竟低头拭泪，眼中满是焦急和悲痛。
允仡脚下生根，稳稳立在桥头，任东风吹乱衣袂亦无惧岸边各异神色。“乡亲们！我是当朝五皇子徐允仡，专为潭州走水而来，先请大家转身看看身后的潭州。”
四周难得归于宁静，只余隐隐的啜泣声和喘息声，百姓纷纷回首，看向满目疮痍的故土。
“我知道火势凶猛，也知道或许这大火已令各位家破人亡，断了念想，没了牵挂。可乡亲们，若是潭州没了，你们就不是潭州人吗？潭州就不是你们的家吗？”
不远处婴孩的啼哭声骤起，四下啜泣哽咽的百姓比比皆是，悲恸绝望的氛围如这大火，吞噬了世间的美好与憧憬。
“这火自城东起，如今潭州东面已无希望，可西面还未全数倾覆，你们的好友亲信说不定还在大火中挣扎，他们在等你们施以援手，潭州也在等你们。”
允仡的目光扫过岸边每位灰头土脸的潭州百姓，他们虽狼狈，可眼中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惊慌无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允仡所言非虚，若此时潭州人民一齐抵御灾祸，这座城才不至于尽数湮灭。
沉默半晌，允仡话锋一转，“火势虽猛，可乡亲们，还有一则好消息。”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如今这炼狱一般的情景，还会有好事?
“观今夜气象，结合潭州地势，这狂风也是大雨前的征兆。所以各位，再等等，等天降甘露，救潭州于水火。而如今男丁们应速速加入城中救火的队伍，其他妇孺儿童，我这艘舟船可将你们运至骊城，不收一文。”
此话一出，四下议论纷纷，先前跪在允仡身前的男子出头应和：“乡亲们，五皇子多年征战，他的话不会有假，各位快去救火，争取保住西市！”
“我徐允仡亦往，誓与潭州共存亡！”五皇子的声音自丹田而出，声洪如钟，引得周围群起而喝之，“与潭州共存亡！”
船上的十安站在甲板上，眼前如潮水般折返的人群不禁让她湿了眼眶，“姑娘，一会儿真的会下雨吗？”
片刻沉寂后，十安方觉大事不妙，急忙四下探找，可魏韫早已不见了踪影。
十安虽踌躇，可见魏韫已大步流星地走至门外，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魏韫一出门，入眼便是潭州连绵不绝的火海，火光把舟船照得亮若白日，湖水与夜空都染成了血红。满眼火红催危中，魏韫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身形修长挺拔，玄衣翻飞，不见全貌也觉气韵非凡。
他是那日雁荡山送伞的公子。
李贞立在公子身前，两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言辞都很激动。
魏韫立在不远处，李贞余光恰好一瞥，争论戛然而止，“魏姑娘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现在太乱了。”
背对着魏韫的公子转头，黢黑的面具在火光映照下竟显出淡淡的绛紫色，他立正，剑眉微挑，嘴角紧抿，神情中似有不悦。
“烦请姑娘乖乖待在房里，不要随意走动。”那公子言语时只望着岸上景象，显然此刻他的心神分不出半点来顾及这位小娘子。
魏韫回礼，“五殿下，小女魏韫不才，现下东风乍起，潭州的火势恐难控制，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小女愿尽绵薄之力。”
七皇子临行前曾说要将她托付给五皇子，更何况李贞刚刚表明自己乃五皇子部下，魏韫便知晓了那日雁荡山偶遇的公子，定是五皇子徐允仡。
“你一个女子，有这份心也是难得。”李贞搭话，可允仡却无表示，想来是把魏韫当成了只会说场面话的弱女子。
“如今潭州走水，百姓一定会拼命涌向渡口，九江渡虽有栈桥通往骊城，可桥面狭窄，人多难免会出事，而我们的舟船硕大，若做运输用，可大大缓解岸上的压力。”
“可……”李贞欲言，但魏韫早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可船上官家物资众多，更何况还有些刺客尸首。”
“其实这一路小女观察过，放在外面的贵重物事并不多，大多集中在七皇子房间，而大件行李都放在船舱里，只要锁好船舱，把随行的宫人统一安排在七皇子房间管理便可。”
“就按她说的办。”清洪之声入耳，引得魏韫侧目，可允仡依旧侧身东顾，喜怒难辨。
“李副使留下安置船中事宜，剩下的人随我一同救火。”
“殿下，使不得，这火势凶猛，绥国人又在暗中伺机而动，您此去凶多吉少。”
“李贞，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殿下，您贵为皇子，不可再有闪失，您若是执意要走，便从卑职的尸体上跨过去。”李贞双膝跪地，看来心意已决。
允仡走上前，将双手探至李贞衣领，将其从地上托起，二人走向船沿，众人纷纷惊呼，生怕允仡气急把李副使扔进水里。
“李贞，你睁眼看看潭州如今是何景象！”
潭州火势着实凶猛，又有邪风助长，距离刚起火不过须臾已进了三丈有余，如今城中最高的阁楼已完全浸入火海，火舌搅动着四周的空气，整栋建筑已成一道虚影，伴随着烈火在风中摇摇欲坠。
可比火势更令人心惊的还有岸上纷乱不堪的百姓。他们脸上大多显出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将银票高举过头顶拼命向前挤的富商，人流中被冲散而啼哭不止的孩童，想打水却被挤下岸干脆跳河的百姓，在他们脚下，似乎还有被人流挤踩的妇孺孩童。
“潭州自前朝便是重镇，百年基业如今却要毁于一旦，我若袖手旁观，那便是千古罪人！”五皇子面色坚毅，字字千钧。
“就算今日我徐允仡救火遭遇不测，那也算死得其所，可若不去，你以为我还当得起这皇子身份，还可立世为人吗？”
魏韫虽不做声，可她知道此时允仡若能站出来救火，民心或许还能稳固，潭州还有一线生机。
话已至此，李贞再不好出言阻拦，只得退一步，“那卑职要和殿下一起去，时刻保护您的安全。”
允仡矗立在李贞身侧，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先将船上安置妥当后速来支援。”
“诺！”
五皇子一行人下船，颇有绝裾而往之势，岸上百姓纷纷自发让出一条羊肠小道，眼神中透露着委屈与希翼。
“大人，快救救潭州！救救潭州的百姓！”一男子扒开簇拥的人群，双腿一软跪在允仡面前，允仡上前来扶，那七尺男儿竟低头拭泪，眼中满是焦急和悲痛。
允仡脚下生根，稳稳立在桥头，任东风吹乱衣袂亦无惧岸边各异神色。“乡亲们！我是当朝五皇子徐允仡，专为潭州走水而来，先请大家转身看看身后的潭州。”
四周难得归于宁静，只余隐隐的啜泣声和喘息声，百姓纷纷回首，看向满目疮痍的故土。
“我知道火势凶猛，也知道或许这大火已令各位家破人亡，断了念想，没了牵挂。可乡亲们，若是潭州没了，你们就不是潭州人吗？潭州就不是你们的家吗？”
不远处婴孩的啼哭声骤起，四下啜泣哽咽的百姓比比皆是，悲恸绝望的氛围如这大火，吞噬了世间的美好与憧憬。
“这火自城东起，如今潭州东面已无希望，可西面还未全数倾覆，你们的好友亲信说不定还在大火中挣扎，他们在等你们施以援手，潭州也在等你们。”
允仡的目光扫过岸边每位灰头土脸的潭州百姓，他们虽狼狈，可眼中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惊慌无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允仡所言非虚，若此时潭州人民一齐抵御灾祸，这座城才不至于尽数湮灭。
沉默半晌，允仡话锋一转，“火势虽猛，可乡亲们，还有一则好消息。”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如今这炼狱一般的情景，还会有好事?
“观今夜气象，结合潭州地势，这狂风也是大雨前的征兆。所以各位，再等等，等天降甘露，救潭州于水火。而如今男丁们应速速加入城中救火的队伍，其他妇孺儿童，我这艘舟船可将你们运至骊城，不收一文。”
此话一出，四下议论纷纷，先前跪在允仡身前的男子出头应和：“乡亲们，五皇子多年征战，他的话不会有假，各位快去救火，争取保住西市！”
“我徐允仡亦往，誓与潭州共存亡！”五皇子的声音自丹田而出，声洪如钟，引得周围群起而喝之，“与潭州共存亡！”
船上的十安站在甲板上，眼前如潮水般折返的人群不禁让她湿了眼眶，“姑娘，一会儿真的会下雨吗？”
片刻沉寂后，十安方觉大事不妙，急忙四下探找，可魏韫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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