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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道听生死树 错认二三秋

    魏韫为躲过府里的眼睛,近几日都将胡服套在褙子里,虽是早春,但今晨日头好,刚套上便出了一层薄汗。

    十安和秋生跟在后面,今日主子起的有些迟,廊子里回荡的都是三人小跑的踏地声,行至门口,却见沈襄安立在马车边,正与车夫闲聊。

    “来了,睡过了?”

    魏韫欠了欠身,形貌此刻才算规矩,“姐夫见笑了,今日是有些迟,不过姐夫下朝也够早的。”平日这个时辰府里没半个人影,今日迟到倒被家主逮个正着。“昨晚出了些事,官家没怎么休息,今日早朝便免了。姐夫来是跟你说一嘴,今日不必去武学,五皇子来不了了。”

    魏韫扑闪着眼睛,这话甚邪性,若是接住了,前几日才刚对付上的医学便漏了馅,若是要遮掩,到时徐允仡真来不了自己也不好苦等。

    “拿着走后门的帖子糊弄你姐姐还成,以为真能瞒得过姐夫啊?小丫头,想学就学吧,只要不惹你姐姐生气便可。”

    既然都说开了,那魏韫也懒得遮掩,立马欠身一福以示感谢,“多谢姐夫体谅,只是不知五皇子因何事耽搁?”

    “机密,说不得。你今日下了学可以在外面逛逛,我自会派人手护着,注意回家的时间,别让你姐姐看出端倪。”一听到能闲逛魏韫自然乐得结结实实,哪里还顾得上盘问五皇子的事,只蹦着高欢天喜地上了马车。

    “五皇子看着不像坏人,又帮了我们多次,他的事姑娘真的不关心吗?”十安心眼纯正,刚上车便眄了眼魏韫悄声嘟囔,“我又没说不打听,只是要找对人。”

    “姑娘这是何意?”

    “京中谁的消息能有庆寿公主灵通?”

    “什么?燕敕王被禁足了?”刚下了女学,来往的女监生们最是稠密,庆寿公主也不管周遭投来的目光,大声喊了出来,这可吓坏了魏韫,连忙凑近摁住公主的手,“不是禁足,我只听我姐夫说不能随意走动了。”

    “那不就是禁足。”这次庆寿公主把握分寸贴在魏韫耳边,可声音细若蚊蝇。“公主不知道所为何事吗?”庆寿公主摇头,头上的珠钗也跟着乱颤。

    魏韫心中的弦此刻真正绷了起来,若是寻常事怎会瞒得这般严实?

    “别急,我去替你打听。”庆寿公主平日最爱搜集八卦,若是没魏韫这个由头也是要自己探寻一二的。“那便多谢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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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定城西狱司府共有十八间典狱房,背阴一面房内的直棂窗也只有窄窄一条,虽晦暗阴冷入骨,但也少了夏日里恼人的虫蚁。

    七皇子祉渊头戴直角幞头,身着赤色章服,静坐在靠窗的一隅,正值晌午,阳光自缝隙一般的窗扉渗入,既照出浮游般的尘埃,也映衬了七皇子惨白的面庞,他的眼神是水一般的盈泽,可头颅却高昂着,面上还挂着不可言喻的浅笑,有些渗人。

    除他对面倾身侧跪着的囚服女子,房内只侍立着两位祉渊的人,忽而西面刑房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听声音是个男人,此后那叫声再无停歇,一声声好似地府凄厉的恶鬼。

    跪在地上的女人双手止不住颤抖,不知因冷还是因惧,她终于抬起面庞,竟是颓败的青灰色,“我就知道殿下会来看我。”

    房内除了七皇子外再无旁的耳朵,那女子自然是对他说,可祉渊只沉寂着,好似僧人入定。“殿下放心,我都想好了,就算徐允仡看出端倪也无妨,只要是殿下调查此案,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殿下只需说杯里无毒,那徐允仡自然吃瘪,便难在皇帝面前树立威信,如此也算意外之获。”

    祉渊自喉间叹出一声轻笑,“玉怜姑娘真是好盘算,你且再与我说说为什么要给葛将军下毒。”祉渊言毕,玉怜低垂的眉眼立马有了神采,眼中除了夺眶而出的泪水还盈满虚无缥缈的希翼,“我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是大绥的王,我自然愿誓死追随,时刻想殿下所想,做殿下想做,那葛贼的命您已谋划许久,我便心生一计,想神不知鬼不觉将其毒死,就算暴露身份以身赴义也无怨无悔,只因他是殿下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是让我大绥覆灭的元凶之一。”

    “如此说来,你倒是我绥国的忠贞烈女了。”玉怜听罢竟面颊一红,虽极不合时宜,但好歹比先前有些人模样,祉渊睥睨着身下蹲坐的玉怜,再控制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看你的样子,莫非还心悦本王?先前还说就知道本王会来,难不成你盼着见到本王?”

    玉怜低垂着头,声调也变了味道,“殿下英武异常,又聪慧过人,很难不被人喜欢吧。”祉渊听罢,笑得更大声了,笑声伴着刑房那处的惨叫,显出诡异的癫狂。半晌笑声止,玉怜却还是一双眼含秋波的眸子,濒死之人哪里看得出端倪,她只相信看似救命的浮木,哪怕那木能将其溺得更深。

    “来人,给我掌嘴。”一旁两位侍从上前,一人箍住玉怜,一人抡圆了膀子,狠狠抽了上去,祉渊看着脚下几欲昏厥的女人,终是在第十下时让仆从停手,玉怜没了支撑,一头栽了下去,嘴里的鲜血淌到地上,却很快融进地里。“身为细作,首先要做到听从指令,第二不可妄自揣测头领心思,第三切记自以为是,擅作主张,第四不可有儿女私情,更不能因此左右言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闯下大祸竟还在痴人说梦,真是可笑。”

    “奴婢是想着为殿下尽一份力……”

    “我就是将葛兆千刀万剐也不解恨,你还自以为是地想把他毒死,好留得身后追荣。”祉渊起身步步紧逼,他抓起玉怜的脸,面目终于显出隐忍许久的怒气,“就算他真的被你毒死,我也不允许他死得这么容易!”

    祉渊说罢起身,手上沾了血污,便拿起一旁桌上的帕子搓手,神色也恢复到平日的和煦,“别盘算你看不到的事,这样只能赔了命。”祉渊示意下属,几人自袖间掏出一卷帙,徐徐展开铺在玉怜面前,其上写着判状:玉怜为绥国人,被发卖到瓦坊却不安分,葛将军多次到访,玉怜便看准机会欲施毒计致死将军。“看看吧,画个押,然后送你上路。”

    “殿下!”玉怜伏在地上,面庞和着污泥血水,已脏污难辨。

    “念在你为绥国效力多年,也是绥国人,赐三尺白绫,好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