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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新任西门庄主

    就在王破天离世、西门霆被杀的沉重气氛中,王师远和王雯披麻戴孝,操办了王破天的后事,将他葬入了祖坟。在此之前,王雯已至王家祠堂前敬告祖先,回归本宗;一时之间,整个杭州都已知道,当年叛出家门,和魔教之女私奔的王破天已死,他的女儿回来了。

    王师远心中牵挂着西门长恨和西门长庚两兄弟,又挂念着颜敏,在家一刻也不敢耽搁,操办完王破天后事的第二天,送走各位宾朋后,与王雯牵马坠蹬,马不停蹄奔向了莱州。

    从陆路走,莱州距离杭州八百余里,二人紧赶慢赶,终于于第三天赶到了西门山庄。还是那个山门,还是那条石路,却已物是人非。

    西门山庄毕竟屹立江湖数百年,门人弟子无数,在莱州又是向来的说一不二,况且这次不仅是西门霆的丧礼,还是西门长恨的继位大典,因此江湖上来此吊唁西门霆和参加继位大典的人倒是不少。

    王师远赶到时,西门霆的丧礼已经操办完毕,葬入祖坟,虽是如此,但王师远看到西门长恨和西门长庚时,他们的孝服依然在身,神情凄苦,好不让人心酸。所幸的是,楚香君还陪在他们身边。

    西门霆身体康健,正常来说,再活个三十年不成问题,谁知竟会遭此横祸,西门长恨和西门长庚一时之间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及至看到王师远,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西门长恨虽是兄长,但自由散漫惯了,见到王师远,心神一松,不禁泪满双颊;西门长庚倒是沉得住气,虽不像西门长恨那般恣意宣泄,却也是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楚香君作为西门霆的关门弟子,心中也是悲痛,可他与西门两兄弟相比,却多了一份自责和愧疚,毕竟西门霆是死在了华山。

    王师远好言安慰西门两兄弟,看出楚香君心中的纠结,不禁将他偷偷拉到一边,悄声道:“香君,你也别自责了。这事要是说起来,与我摘星楼脱不了干系,我也难辞其咎。”

    楚香君只道王师远是故意安慰他,道:“你?到底什么情况?”

    王师远道:“我听说,凶手自称是段兴城?”

    楚香君眼睛一亮,道:“是,就是他,你认识他?”

    王师远摇摇头道:“我也不认识此人,但我前几天在摘星楼的囚牢密室之中见过此人的名字。”

    楚香君激动之下,抓住王师远的衣袖,问道:“什么情况,快跟我说说。”

    王师远道:“段兴城十余年前曾被摘星楼囚禁起来了,但数日之前,不知为何,忽然被林长青放了出来。”接着,他便将那日在摇光楼地下密室中见到和听到有关段兴城的事情讲了一遍。

    楚香君沉吟着道:“那就是说,这个人在江湖上消失了十余年,此时又重出江湖了?他与徐天风和徐归棠必然有着极密切的关系,找到他们,就找到了段兴城。但是,林长青为何要将他放出来,放他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段兴城修为如此之高,若他和段兴城联手,则你叔叔必定不是对手,他为何不这样做?”

    这个问题,之前王师远也想过,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香君听王师远说了这些话,注意力渐渐集中到了段兴城的身上,自责的情绪淡了许多。王师远看在眼里,便和他一起回到前厅,准备西门长庚的接位仪式。

    西门山庄在江湖上地位尊崇,交游广阔,因此来参加西门长庚接位仪式的人倒不少,沧州武家、巴中吴家、少林等俱有人出席。楚香君是西门霆的大弟子,华山派的新任掌门;王师远不久将接掌摘星楼,他们两人作为西门两兄弟的至交好友,同时出现在场,对众多也是一大威慑,不敢以为西门长庚年轻可欺。

    因为家主继位是西门氏的家事,因此倒也简单,一大早,西门长庚便来到祖祠祭拜。在那里,西门氏的各旁支叔伯兄弟姐妹俱已在此等候。

    按照族规,本应由长房长子接任家主之位,但西门长恨自认生性散漫,不适合担任家主,兼且这许多年下来,众人早已认可了西门长庚的处理应变的能力,因此也就不再计较。

    有人在祠堂前大声朗读一边西门氏家规,再念一篇冗长的祭告祖先的文书,最后大声追问三遍,对于西门长庚接任西门氏家主之位是否有异议。三声之后无人应答,那人将象征着西门氏家主权力的一柄白玉长剑奉送到西门长庚的手上,西门长庚双手接过,再带着大家祭拜祖先一番。

    在祖祠那边一番忙碌之后,西门两兄弟匆匆赶来前厅,招待各江湖同道,王师远和楚香君陪在一旁。

    西门长庚毕竟年轻,虽一直在西门霆身边接受言传身教,但一想起从今往后,自己将肩负起整个西门一族的兴衰荣辱,仍不由感到压力巨大。西门氏传承两百年,无论如何,里子、面子都不能在他手上丢掉。

    西门长恨作为他的亲兄弟,看他微微出汗的额头,便知他心内紧张、焦虑,便不时打打岔,接过话头,帮他分担一点。

    王师远和楚香君看在眼里,相视一笑,均感到无比欣慰。

    豪门贵族,权力、利益牵扯甚广,影响巨大,很难有人能抵挡得住执掌成百上千人生死,对江湖有莫大话语权的诱惑。但西门长恨身为兄长,本可轻易获得这一切,却能主动放弃,将整个家族交由性情更加稳重、处事更加周全的弟弟。

    以后,西门氏的所有荣耀和光彩,都将属于西门长庚,而他自己,只能作为他的助手,站在他背后的阴影里。

    就在西门长庚与各位江湖同道畅谈之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邪魅的笑声,仅仅片刻,便有一道人影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天生媚骨,缓步之间,摇曳的身姿、嘴角若有若无妩媚的笑容,都极易让人沉醉其中。

    此时已然进入深秋时节,但她依然穿着一身齐胸的襦裙,酥胸半露,更惹得在场众人眼中冒火。

    进来的这个人在场的很多人都认得,甚至曾经不少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愿为她做牛做马,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王师远也认得,但他不但没有为其所惑,反而眼中露出一股深切的仇恨,若不是此时身处西门山庄,而今日又是西门长庚的大日子,他必定会忍不住出手,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她立毙掌下。

    这个人赫然正是许久不见的云飞儿。

    云飞儿巧笑嫣然,身后跟着两人,竟是此前在西门山庄露过一次面的阮十五和阮十六。

    云飞儿环顾一下四周,见有不少老熟人,掩嘴一笑,道:“没想到今日能遇到这么多老熟人,待会儿咱们可要好好叙叙旧。”

    与她相识的一帮人互相看看,面有尴尬,毕竟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此时再怎么说也不愿与她过多纠缠。

    王师远与她相识最久,更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当先上前道:“云飞儿,你来干什么?”

    云飞儿好似才看到王师远一般,故作惊讶道:“哦,原来是阿远啊,你也在啊。听说今日是西门山庄庄主继位的日子,怎么说,长恨以前还常来摘星楼串门,我与他父亲又是故旧,他这大好的日子,我哪能不来呢?”

    王师远一听,心中不禁大怒。他早知云飞儿不安好心,没想到今日是冲着此事而来。他才不信云飞儿不知道今日继位的乃是西门长庚,她故意说是西门长恨,明显是想以此为借口挑开事端。

    王师远刚要发话,西门长恨抢先道:“远来是客,云姑娘旅途辛苦,还请就坐。只是,兴许云姑娘搞错了,今日继任我西门氏家主之位的不是在下,而是我的同胞兄弟,西门长庚。”说着,他一把牵过西门长庚的衣袖,朝向云飞儿,道:“长庚,这是云飞儿姑娘。以前我去摘星楼做客时,多次蒙她关照。”

    其实哪需要西门长恨介绍,西门长庚自然知道这个杀害王破军的凶手之一,只是,在自己家地盘上,她又没有主动惹事,西门长庚身为新任家主,便不好说什么,只是恭恭敬敬施礼道:“在下西门长庚,云姑娘一路辛苦,先喝喝茶,歇息片刻,在下即刻便来请教。”

    云飞儿毫不客气,款款落座,抿了一口茶,道:“我记得,你们的父亲曾经跟我说过,西门山庄的家规,只有长房长子才能继承家业,继任家主,怎么,他刚刚过世,你们就把家规给忘了?”

    西门长恨自知云飞儿没安好心,但今日是西门长恨继任家主的重大时刻,不容有失,他只能耐着性子,道:“比之长庚,在下虽年长两岁,但才浅德薄,不足以服众。长庚常年跟随家父处理各种事务,驾轻就熟,为西门一族长远计,在下自愿放弃家主之位,由长庚继承。”

    云飞儿抿一口茶,笑道:“长恨公子如此自谦,可见西门氏果真家风谨然。但是——”她故意顿了顿,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才道:“长恨公子今日如此想,来日未必如此想;你如此想,你的子孙后辈未必如此想,若是日后你或是你的子孙后辈后悔了今日的选择,想再争回家主之位,到时兄弟阋墙,可是西门一族的不幸了。”

    云飞儿此言极为诛心,在场已经有一些人忍不住暗中点头表示赞同了。

    自古以来,上至皇家,下至草莽,但凡拥有较大权势的家族,一家之主地位的继承确实极易招致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从而引来祸患。但西门长恨生性洒脱、不拘于礼法,自幼反感于处理各项杂务;反而是西门长庚,性情沉稳,老成持重,对于各种事务的处理更是得心应手,因此他们兄弟二人商议下来,便做了如此决定。

    本来,这是西门氏的家事,兄弟二人作为当事人都无异议,更轮不到外人多事。若是换了平日,面对云飞儿的此番言论,他们更是不必理会;但今日乃是西门长庚的接位大典,在场的各门各派人数不少,他们若是避而不谈,倒显得理不直气不壮了。

    面对在场众人的窃窃私语,西门长庚咳嗽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才道:“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武林前辈,一直对我西门氏的前途甚为关心。我在这里可以请各位放心,我与大哥一向兄友弟恭,今日承蒙大哥看重,将西门一族的前途交至我的手上,我一定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将我西门氏发扬光大。若是——”他的语气陡然变重,接着道,“若是有一日,大哥果真后悔,想将这家主之位要回,我绝无二话,立马可双手奉上。”

    西门长庚的一番表态,直令在场的大多数人感到钦佩。一个人,若是享受了权力的滋味,却又能在关键时刻急流勇退,不但需要极大的魄力,还需要极高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