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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椿楸封印(上)

    雲初目送他们进入水下,然后神色不变地看向扶桑树的方向。“对于雲初而言,答应浛渊让凩儿出嫁也是一个艰难无比的选择吧?”归惶摩挲着妄羽的鬃毛,看向那个背靠祗焰而坐的男子。

    “确实很难,我其实不愿意凩儿那么早离开我。但是归惶,在我看到我的命运后,我就明白是时候让凩儿离开我了,我活不过这一战,凩儿又是那么一个倔强恋家的性子,这个家要足够大,才能令她在失去我之后很快地恢复。”雲初看向她,那个长他千年的女子。

    “雲初未免太看轻了自己,你在凩儿心中是无可替代的。与其想着不让她在你死后难过,不如想想怎么样让自己多活些年。何况,雲初,你不是为了她而生,而是为了你自己而生。凩儿已经交给了浛渊,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归惶看着他,面容并没有大改,但他的目光中有太多的时光刻痕。

    “你们来了。”立在祭坛中心的华服男子转过身来,比重川更加坚毅的面容,深蓝色的双眸凝视着他们,“珩遇,吟翂翊巉,还有浛渊。”浛渊看着他:“我只想要回重川的鲛珠,其他的,我一概不求。”

    深蓝色的激流暴起,百里重锦轻轻一跃,右手上是深海权杖:“我知道你的来意,沧浪帝君。但,我来赴约,可不止这一个目的!”略显污浊的神力爆发,直直攻向他!

    “碧海·波澜万顷!”冰盾现形,将激流完全挡下。“我不希望我的存在打扰到你和重川的关系,你若是恨我,就一战了结。”他挥袖,玄冰的神力开始弥漫。“你以为,我对你的恨,足够抵过那份难言的爱意么?”百里重锦神色冰冷,袍服翩跹,他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难言的爱意……?”他有一瞬间的沉吟。“还有至亲的背叛啊!”话音刚落,无数激流以他为中心爆发,撼动了冰盾也撼动了封印!

    “不好,封印!珩泷·天地玄黄!”珩遇在反应过来后飞身而去,绚丽的星光扑向被撼动的封印。“翂颂·银装!”吟翂也飞了过去,圣洁的雪白也扑了过去,和星光一起压制。

    浛渊被他逼迫着退了好几步,他看向他:“是你逼迫的。碧海·风浪滔天!”暴怒的海潮咆哮着冲向百里重锦,风波剑出鞘,他向他攻去,“碧海·风波·料峭寒春!”长剑神杖短兵相接,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百里重锦已经感受到了封印被压制与眼前人凌厉的杀意,不得不暂时抽身退后。

    “你若是交出重川的鲛珠,我还能放过你。这里是西境森林与百川下共同的辖地,隶属于净世,叛出了净世的鲛族皇,你还有什么资格再回来?”“亲手撕裂祭坛封印的沧龙族人又有什么脸面再回到这里?”权杖周围凝聚起墨蓝色的激流,百里重锦看着他的眼眸黑暗中是汹涌的血红。

    浛渊握紧了风波剑,冰蓝色的海啸在周身环绕:“看来,我已经没必要再对你手下留情!”一声苍茫的龙吟,他向他发动进攻,海潮向重锦扑去,风波剑亦然。然而——

    “浛渊,重锦!”澄澈的海蓝色身影固执地挡在海潮的必经之路,百里重川被封印惊动,不得不快马加鞭地让明澈带他过来。

    “重川?”浛渊收回神力,看着挡在百里重锦身前的百里重川,“我不是让你不要参与么?”“我不是因为这个来的,封印被撼动,我有感应。”百里重川忙忙辩解,但并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

    “……姑且信了你,这边有珩遇在,你也不必都扛着。”浛渊默了默,才开口,“身子还在衰弱,明澈?”“我拗不过重川。”明澈来到了他的身后,玄冰之力展开,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许多,“重川,缘何挡在净世之叛徒面前?”

    连浛渊都有一瞬间的战栗,遑论百里重川——那是属于开国之君崆峒的威严。

    浛渊看向静默不语的百里重川,只是叹了一声:“明澈殿,交由浛渊来吧。”明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固执的人,最终还是摆了摆尾巴,不再说话。

    “竟然,已经,容不下锦了……么?”重川闭上了双眸,他匆匆赶来时,恍惚间竟看到了当年为他抵御海潮的兄长,“皇兄,你又身在何方?”

    百里重锦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身影,除却那么久的背叛,他还是希望他能在身边,默默握紧了权杖,闭上了双眸。

    浛渊突然出手,神力直取百里重锦:“重川,我好像知道你的皇兄去哪里了!”“这不是你向重锦攻击的理由!”他挥袖,稀薄的神力勉勉强强在身前凝结,“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的!”“你怎么那么死固执?”两柄长剑相交,浛渊看着他,满是焦急,“再信我一次,重川,再信浛渊一次。”我也不想你再受煎熬。

    “我的弟弟为什么要信你一个外人?”冰冷的声音响起,黑色的激流在瞬间爆发!来不及多想,浛渊伸左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以血肉之躯挡下了污浊的激流!胸口一痛,他看到了他抬首时猩红的双眸:还是来不及么?

    风波剑脱手,落在了一边,兀自嗡鸣不已。

    “浛渊!”重川在他落地后扶住了他,声音颤抖,“是我……”他摇了摇头,本就白皙的面庞被嘴角的血迹衬得更加苍白。他想去找明澈,却发现不知何时周围景物变幻早已不是水下祭坛!

    “这是哪里?”百里重川质问他。猩红逐渐退去,蛰伏在心底,百里重锦看向周围,皱了皱眉:他竟也不知……

    “这里是西境森林。”神杖上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百里重锦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直,重川不敢再犹豫,他挥袖,将自己的所有神力都交予了强撑着的浛渊。

    “沧龙族人神力以冰清玉洁著称,这污浊的激流就是为你准备的啊哈哈哈哈……”极为猖狂的笑声,“我倒要看看,当年撕裂封印的沧龙族人用什么来偿还自己的罪孽!当年的崆峒已经负了苍梧,看来这一次,年幼的凤凰还是错付了啊,真是可惜了……喜雨,做你想做的,将你的弟弟,带回你身边,再不分离。”

    那么具有蛊惑性的声音……

    浛渊努力站直了身子,神力逐渐流转,凤凰火也在血液中燃烧,将那污浊悉数烧尽:小凤凰,让你担心了。

    “重川,唤醒他,我牵制住神杖,是他将你的皇兄改变!”话音刚落,他抬手,指尖迸发出水蓝色的神力,在他呼吸之间击中了他的手腕,神杖脱手却依旧稳稳地竖立在水中,漆黑的神力逐渐流淌。风波呼啸着飞来,浛渊握住了他,挥去怒涛,然后纵身而去,衣袂飘飘。

    百里重川看着他的眼神极为复杂,他还是穿着当年叛出净世的衣裳——鲛族的皇,他的兄长。

    “你恨我么?”他慢慢走向他,被压抑了好多年的感情喷薄而出,浅蓝色的神力缓缓流向他,“你是恨我的吧……你将我逐出了百里氏,亲手夺走了我的鲛珠,你还记得么?”

    百里重锦凝视着他无比的熟悉的面容:“我记得。”

    “你就那么恨浛渊么?你就那么恨我么?”满心的委屈,百里重川看着他伸手,任自己的神力盘上了他自己的无名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千年之战前约定好,在对方的无名指上要缠上自己的神力用作确认安危的工具……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他停在了他身前,从自己的衣襟中捞出了深蓝色的坠子,一把将链子扯断,递到他眼前,他苦涩地笑着。

    百里重锦的眼瞳骤然放大:当年的重川带了发冠才及他肩,身上还满是血痕。

    “污浊之力爆发,父皇母后在冰梧川,我当时也不在,你一个人和他周旋……这是我在帮你包扎后交予你的,锦川。”他开口,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那么多年了,重川居然还是那个性子。”

    “皇兄去哪里了?可我还在这里啊,原地停伫。皇兄自己离开了,丢下了我一个人。”泪意上涌,他伸手将自己的眼泪拭去。刚想放下的左手突然被他握住,深蓝色的温柔神力流淌在他的无名指,深蓝色的绳结仍然系在那里,是千年之前的模样,百里重锦细细摩挲着它,目光里满是温柔,却翕动着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百里重川抱住了他,一如千百年前送他来到这封印之边一样:“皇兄还记得么,重川说过会尝试着去找沧浪帝君回来,还皇兄自由?皇兄,你去了哪里?重川好想你回来,好想你回来……”

    说着说着,百里重锦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他的骨肉至亲在他们的拥抱中哭泣,隐忍而绝望。

    心口突然奔涌出了温暖,愣怔之后,他紧紧抱住了他,深蓝色的激流将他们包裹了起来。“是什么让我们渐行渐远,是什么让我们从骨肉至亲到了形同陌路?重川……我——”

    “我知道我有错,我不该一瞒再瞒我不该不经常来看你,让你一个人逐渐冰冷,皇兄,重川后悔了啊……”他恸哭着,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襟。

    “是后悔没来见我,还是后悔救他?”他的声音依旧是冰冷。“我救他,一是就算是献祭也于事无补;二是我感觉到了一丝远古的威严——那是沧龙的气息;还有就是皇兄,你已经改变了,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变化,我同情他可你满心是仇恨。”

    “这样么?我那时候就已经改变了么?”他恍然,声音里就像是无知无觉经历沧海桑田那般手足无措。“我还想着,若是浛渊早日继承沧浪的神位,就可以让皇兄早日自由。可是你执意将他献祭,我救下了他。我要他安然无恙地长大就不得不瞒着你,瞒到他能够代替你承担封印的时候……到头来一切都只是我以为。我后悔的是没能及时发现你的改变,没能学你一般固执……一切都晚了。”他抽泣着,都不愿意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