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1）·归故国

    “今晚早些睡，明天还要追着太阳飞一天呢。”晢曦无奈的声音传来，晢瞳刚刚落在掩藏于树冠中的枝干上就长鸣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到了：“皇兄飞那么快做什么？刚刚吃完，飞不动！”“那阿瞳这个‘刚刚’也未免太久了一点。”有些笑意的声音传来，晢曦站在巢中，回头看向沿着树枝从容走来的凤凰，“有一会儿了，别想着糊弄我。”

    “东西再清点一下，皇兄，娘亲给的日光符文你一直拿着的吧？”晢瞳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让明天的自己身处险境，便又问了他一遍。“日光符文一直在我这边，然后你那边二十四和不渡光也一直在——我没看见你把它们拿出。还有，蛮蛮和囹圄都不随我们去，全靠我们自己来去，所以司南我也带好了。你说午饭不吃了，我表示赞同。其他还有什么呢？”晢曦也明白她是真的不放心，便顺遂她的意愿又清点了一次。“那应该就齐了，火光会替我们将一切都记录下来。”松了一口气，晢瞳看向他的眼睛，“其实我有一个疑问，皇兄。”

    “什么？”晢曦有些意外——还有什么是他和雲初都没有考虑到的？

    “就是说，如果没有我们的协助，太阳即将被怨气吞噬，那我们，要不要救它？”晢瞳纠结地靠在了他的身上，“救它，我们可得耗上不少神力；不救他，我们也要保全自己——多多少少都有些艰难。”晢曦侧目，强行伸过羽翼把她抱进了羽翼之下：“别想那么多了，至少我们都会平安回去的。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如今天早点睡明天随机应变——别怕。”晢曦说着，也蹲下身来，回拢了脖颈，蹭了蹭她：“睡去吧。”

    “临渊，忆沐今天问我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焓凩看着之上逐渐成形的椿楸封印，问他，“她说那边好冷。”“秦淮……”浛渊垂眸，“恐怕在封印稳固前，在你们‘逐日’探明怨气与封印是否有关系前，她都回不来。小凤凰，她只在你这里说了么？”“嗯，她还抱着我不肯松手，说想死我了。”说到这儿，她不由笑了笑，“也是，毕竟炡炡一直自由，我没拘着他，由他和旭儿乱跑；擎辉倒是一直安安分分地自愿待在哥哥那边——只有她是奉你的命令去封印镇守。”

    “我知道，但是，小凤凰，只有我了，你和雲初都已经退位，只有我，还坐着帝君之位——我的责任，协助瞳儿曦儿。我还没有，到与他们团聚的时候。小家伙只是跟你亲近些，娇气的性子抱怨一下而已，并无大碍。”焓凩侧首看了看他沉静的眼眸，便没有多问，只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将椿楸封印重现在纸上。“临渊，明天‘逐日’就将进行，恐怕你，要吃力一些。”“无妨，我本就比你们兄妹俩年岁都大，你们都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我焉有理由退缩？”浛渊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她的发，温柔地笑了笑，“我责无旁贷。”“可是，可是你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焓凩侧首，注视着他靛青色的瞳孔，“责任可不轻。”

    “先不说两个孩子，他们还稚嫩。关于‘逐日’，小凤凰随我回来得早，没有关系么？”他有些担忧。“放心吧，既然是哥哥看过并许可的，那就一定没问题。”焓凩笑了笑，语气忽然就哀伤了，“临渊，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哥哥，恐怕是撑不下去了。”“为什么？”浛渊皱紧了眉头，他看着转过头去的爱人，有些疑惑，“我记得雲初在结盟之前、战争开始之时就说过自己的离去。”

    “皇兄，起床，你看，太阳出现在水面上了！”从昏沉中被叫醒，晢曦还没有反应过来。晢瞳看着自家兄长有些迷茫的眼神，不由拍了拍翅膀给他送去一些凉风：“皇兄，‘逐日’！”“哦！”终于反应过来，晢曦点点头，拍着翅膀落在了枝干上。他向下望去，看着太阳一点点离开水面，向上升来。

    “走吧，我们也跟过去。”晢瞳蹭了蹭他柔顺丰满的羽毛，提议。“走，我和父君通知一声。”

    两抹鲜红交错着飞去，一抹背负日色，一抹背负青天。“我动用日光符文，阿瞳，借我你的二十四和不渡光一用。你昨天问我的问题，我其实早已问过姑姑，她说用二十四不渡光加上日光符文便不会有事，我们也能借着太阳的庇护完成‘逐日’。”符文相连，交错着排列在太阳边上，日光符文则以纵向排列太阳环绕——金色的光晕一层一层展开，逐渐将整个太阳包裹。“呀！利用太阳的光芒来唤醒两大守护符文？”晢瞳意外又惊喜，“不愧是娘亲！”

    “不仅如此，阿瞳，你把十字轮召出来。接下来，可要看好了！”难得在妹妹面前显出几分骄傲的凤凰笑着将自己的四方钩找了出来，等待着上头的家伙送来十字轮。“好了，放好了，放在我身下呢。”飞在太阳之上的晢瞳声音里满是好奇，“皇兄你要做什么呀？”

    神力注入，四方钩率先被召动，太阳四散的光芒被收集起来，向上沿着光晕，最终溢出，冲进了十字轮。“现在，唤醒十字轮，把神力向上牵引到你的背上，不渡光护着我们，二十四护着太阳，神理由太阳提供，我们只需要做观察者就好。”晢曦都不用去看就知道自己妹妹一定是惊奇的神色。“好棒！”喜悦地叫了一声，晢瞳仰头看去，“我们即将靠近怨气，即使守护符文在，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好似是被他们的神力惊动，那些怨气下一秒就嘶哑哀嚎着冲向他们。光芒破开漆黑，为他们铺平坦途。“我们从扶桑树过来的，我要留下一根丝线，到时候量一下长度，我们要算怨气的厚度。”“嗯，本来看时间就够了，但是现在那个方法不够准确，只能用这个笨办法了。”晢曦轻叹一声，“阿瞳，劳烦你。”“没事的！”晢瞳拍拍翅膀，仰头看向黑雾，“我们到了，凤凰花！”“现在的时间……我让囹圄记下了，这样更为可靠些——但愿那么多年，这轮明日没有改变过它的速度。”

    “现在已经进入怨气的领域了？”雲初刚刚收拾好自己，便听到囹圄的自言自语，问他。“嗯，两兄妹用各自的方法到时候相互印证，粲让我帮他记下时间点。”“好，那你就好好配合曦儿，蛮蛮呢？”雲初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反应过来是侄女身边那只活泼的蛮蛮不见了。“天水燉篁去到昀樨身边了，昨晚两兄妹离开前，焚洙特地叮嘱的。你们且去封印之边，这里交给我们。”

    “他们已经进入怨气层了。”雲初看着三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自顾自开口。“说起来，今日凌晨的时候，闵默他们也离开了军营、前往深瑕了。”焓凩坐在他身边，夹起一筷子晶莹剔透的面条，吹了吹，“哥哥尝尝看，临渊烧的小炒丝面，我还挺喜欢的。”“大老远就听见有人说我做的面好吃，是谁呀？”难得淘气的人的声音传来，浛渊坐下在焓凩身边，“够咸么？”“够啦！趁热吃，孩子们都忙去了，我们可不能落下！”焓凩满足地将劲道的面条咀嚼、吞咽，然后开口。

    “嗯，等他们的消息，‘逐日’计划提前开始，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们有什么影响。”雲初有些忧心忡忡，“两个家伙还没到拼死一搏的时候，也不知遇到危险了要如何脱险，毕竟太阳在那么高的地方，一旦飞离，再回去可就难了。”“……这还没出事，你们兄妹俩，怎么都在设想他们出事？趁热吃，收拾完我们去水下。”浛渊只能果断插话，将他们的话题拉回来，“雲初，你昨晚没吃多少，今早不饿么？”

    “这……我们这儿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好奇怪。”北冥漠泽听着爱人的呢喃，声音低沉，开口：“恐怕跟他们入主皇宫有关。”“事实上是，呃，他在入主皇宫后，发布了禁令……”漠烽突然捂住了额头，神色痛苦。“怎么了？”漠泽扶住了身形不稳的幼弟，担忧地看着他。“头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裳，“他对我做过手脚……可能是留下的后遗症。”

    “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吧，安辰，你照顾好他，我们先回司马府，看看能不能在那里落脚。”“安柠安岭，你们小心些，先潜回去看看司马府还是不是我们的。”“是。”司马安柠司马安岭相视一眼，点点头，一起隐匿身形前往自己的家。

    “我们暂且在这里休息。”安晴抬手，魔之夜月的气息展开，隐匿了安辰、安晴还有漠泽、漠烽身形，浅紫色的月光落在漠烽身上，企图帮他减轻一些疼痛。“好痛……”他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暗红色火焰窜起，低低地舔舐着他的衣摆，安慰着它的主人。“怎么会这么严重……？”漠泽扶着他，皱紧了眉头，“为什么，他会那么狠心地对你？明明，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安晴握住了他的手：“冷静下来，阿泽。”

    漠烽枕在他的膝上，难受得揪紧了他的衣摆。漠泽伸手握紧了他的手，指节都泛白。

    “……吾爱……”漠泽看着半跪在身侧的妻子，冰封的神色出现了名为“后悔”的裂缝，“如果我早些听吾爱的……漠烽就不会受这样的苦了吧……”“阿泽，不要再想了，你冷静一点。”安晴抱住了他，摇摇头，“会没事的，我的魔之夜月告诉我这痛苦不会折磨他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