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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穴(9)

    “我怎么会,再丢下你一个?还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可怕?”暝枢轻声问他,“我不会走。”滟觇抬眸看他,琉璃色的眼眸映出的是他暝枢的容颜:“叔……至少我们中的一个还能再见上伯一面。”“你忘了,我们早已经作古,是否能长留于世都不确定,谈什么见不见她?”暝枢动用神力,将他的剑拿到手中,递给他,“如果只是匆匆一面,有什么意思?”

    “你再不把他一起带入鸣春林,我可不确定能不能你们俩一起扔进去。”横插进来,曳竺撑着屏障走来,瞥了他们一眼,“快一点,我的屏障撑不了多久。”

    暝枢将滟觇拉住,冲他摇了摇头,然后大力扯着他跑进了鸣春林。

    曳竺撑着屏障,看着汹涌翻滚的污浊,皱了皱眉:“竟然没什么办法将它彻底根除……真是麻烦。火焰不再,光芒不洌,狂风虚无……竟然是束手无策么?”正在他低头思索之时,四面八方用来的污浊一齐向他冲去——万箭穿心之势!“南山·松茂!”松茂剑应声出鞘,携着神圣的金色光芒在他周身环绕成守护。曳竺看着得寸进尺的污浊,回过头去估计着他离鸣春林屏障的距离。面不改色,他右手探入左手袖中,紧紧握住了那一方印玺——博山亲王印,他的神器之一。

    “也罢,难道要一直依靠别人?南山·博山烟云!”光芒爆发,他携着松茂趁机后退如鸣春林屏障。尖锐的啸声刺的他耳膜阵痛,他收回博山印,拢袖而立,风擦着他的袍服飞掠,俊逸又潇洒。再不回头,他缓步向来处走去。

    都看向他,虚影是,他们两兄弟亦是。

    “看我做什么。”他有些不满,“得想个办法把在外面翻滚的污浊清理,否则鸣春林屏障很快就会被冲破,届时再重振丹穴可就非常难了。”“你的光不可以么?”滟觇揉着脑袋,沉声问。“上一世,神力之源被剜出,现在神力衰弱,无法与它抗衡。”语气平淡,仿若与自己毫无瓜葛。“饕餮的手笔吗?”暝枢扯着滟觇的手臂,问。“嗯。”曳竺抱着手臂,仰头看向天穹,“雍颂不回来,凭借我们几个残缺的神力,恐怕撑不到她回来的时日了。”

    惶惶不可终日,棂裳在恍惚间又撞上了刚才撞过的柱子。

    “咚——”

    在他刚想伸手去摸撞着的地方,那红肿的地方就被一只有些冰凉的手覆上。

    他抬眸去看,蹲在身前注视着他的是一位银发黑衣女子。“阿姐……”有些委屈地拖长了声音呼唤她,棂裳忽然就想落泪。

    寻念伸手将他抱入了怀中,轻轻叹息,回头看向坐在那边看着他们姐弟的人:“哥,政务差不多已经稳定,要不让裳儿过去?”棂筠闻言搁下了笔:“冥榕亲王,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棂裳质问他,眼泪掉下来,“你自己哭的时候,怎么就不想?”

    “那你为什么要在你阿姐面前哭?”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棂筠又问他。

    棂裳竟不能回答。

    棂筠起身来到寻念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幼弟:“你想他了,你骗得过我们,但是你骗不过你自己。你阿姐的温柔不属于你,属于你的那一份,在丹穴。”“哥。”语气平静,纵使寻念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去吧。你若是需要我们的帮助,就传信回来。虽然我很恨他,但是,现在不能意气用事。”棂筠牵了寻念的手走回去,“你阿姐好不容易掩藏的悲伤,怎能被你以你的悲伤再重见天日?连能安放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可以取出?”

    棂裳看着安坐在棂筠身边的女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阿姐,抱歉……”“无妨,我并没有如此脆弱。阿迟给了我很多东西,我不必抱着这哀伤经历这些年岁。”寻念笑了笑,“要我送你过去么?就像之前阿迟送你一样?”棂裳刚想点头,就见着坐在一旁的棂筠冷淡地一瞥:“不必了……我自己去就是。”

    ——霜打的茄子一般。

    寻念轻笑了一声:“裳儿,我在呢,怕你哥哥做什么。正好我也想去看看能让阿迟都束手无策的人是何等锋芒。”“你忘了夕对你的叮嘱了?才一年而已你就待不住了?这可不像原来的你,念儿。”棂筠神色如常,只是言辞之间多了几分笑意。“不是如哥的愿了?”寻念回眸冲他一笑,“难道我还不能再家人之间自如一点了?”“确实呢!阿姐第一次摸我还看了我好久,汗毛都竖起来了!”棂裳说着抱住她的腰,大半身子躲在寻念身后,冲那边坐着的棂筠扮了个鬼脸,“那我可出去喽!”

    “赶紧去,别在这妨碍你哥我办公务。”棂裳没好气地说着,边说边低下头去看公文,“念儿不要动用太多神力,丹穴毕竟与众神之巅是同一个位面,众神之巅估计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你离开。”“我知道,哥放心就是,我心里有数。”她理了理衣服,然后看向棂裳,“走吧,裳儿。”

    在与彼岸花一同盛开的赤红花雾散去后,棂裳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本能够窥见影影绰绰繁华的丹穴此时淹没在一片翻涌的黑色汪洋之中,什么都看不清。

    “这浓厚的污浊之力……黄昏城的饕餮么?”寻念冷静地眺望着翻涌的漆黑迷雾,一丝神力也没有动用,“需要我找玉珋与溟汤么?”“我觉得需要……阿姐,阿姐,陪我去鸣春林好不好?曳竺的神力一直衰弱,恐怕已经无法应付了!”慌张地扯了她的袖子,棂裳抬眸看她,哀求她。“别怕,他定能撑到我们过去。琥珀,你怎么也跑来了?”寻念伸手探向一旁。棂裳惊讶地看着自她手下一同出现的两个毛茸茸的硕大脑袋。“怎么还带着烟波?”他听到她有些意外的声音。

    烟波和琥珀一同叫了一声,然后狸猫化作猫儿般的大小来到她怀中,大狐狸则自觉伏下了身,甩了甩尾巴。“裳儿一同来,琥珀会带我们过去。”凭借着爱人交予的暮光,她已经辨认了方向。

    “父君,屏障稳固交给你,他们两人,交给我。”松茂剑来到手上,嗡鸣着,曳竺看着对面的对他虎视眈眈的两人,神情凝重,“污浊之力蛊惑人心的力量了得。”历岫看着他纵身而去,叹息了一声消散了身形。

    玉笛声音飞来,想要蛊惑他;长剑回回刺探他的心脏,想要一击毙命。

    “纵使我的凤凰心不在体内,凭你们二人,还不是我的对手。”曳竺轻巧地格开滟觇的全力一击,旋转间逃脱他们二人的包围。衣袍上浅金色的纹路缓缓亮起,他由簪子簪住的长发瀑布般倾泻而下,左手是黄玉簪化作的黄玉剑,右手上则是松茂剑,光华流转在身畔,曳竺默了默,看着对面的两人:“理智不够啊,日暝,竟然那么轻易地就被再次蛊惑。”

    “我只是,恨你,超过了恨污浊之力而已。”衣袂翻飞,玉箫的声音刺耳,暝枢毫不掩饰他对他的恨,“以你的罪名,合该打下地狱,永世不得解脱!”“哦?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光华化作锁链,灵蛇般游去,“我们之间可隔了漫长年岁,你以为凭你那点能耐,就能达成你要的目的了?”

    “那也要看看,你的神力能不能净化这污浊了!若能将丹穴毁去,我们的小妹妹,就真的自由了……”暝枢闭眸,然后他抬眸看向漆黑的天穹,玉笛上指——污浊之力再度凝聚,冲撞屏障,“我确实无法要你的命,可是,它们可以。”“果然皇族都是一群疯子。竟然不惜毁灭丹穴再生的机会!”愤怒而尖锐的凤鸣声直冲云霄,他将信物上抛,“博山印,以我丹穴博山亲王曳竺、幽冥域悯彻帝君曳竺之名,博山·悯彻·日临崇阿!如果你的目的是我的性命,我可以拱手相让;但是。”他顿了顿。

    暝枢看着他,滟觇也注视着他。

    “你若是要将丹穴彻底毁灭,那就踏着我的尸骨!”震怒的凤鸣一声一声连绵不绝,回荡在鸣春林,然后向外荡漾。神圣的光芒再度凝聚,将他守护——天人一般。曳竺神色肃穆,金色的眼瞳中是守护的决心:“你有什么资格来决定丹穴的未来!你有什么资格剥夺它重换生机的机会?日暝,如果你真要付诸实践,那么,休怪我心狠手辣。”

    一震凄厉的凤鸣爆发,滟觇忽然执剑向他冲去。猖狂的飓风将速度凝聚成棱角,欲图将他的屏障撕裂。双剑交叉将他的进攻抵挡,曳竺冷笑一声,用力将他击退,然后跃上空中,向他挥剑。抢身而来,玉笛凭借暝枢的神力化作无比的坚硬,替他挡下这致命一击。曳竺借助反力回到原地,他打量着他们。

    鸣春林忽然发出一声悲鸣,周围的巨树都在颤抖。

    “屏障即将破碎……也好,污浊之力将丹穴毁去,将你我毁去,她就真的自由了……”似乎是欣慰一般,暝枢闭上了双眸,张开双臂,静默等候着撕裂骨肉的疼痛到来。

    “父君……”曳竺没有回头看他曾经在的地方,“我等不到榮榮了……”他收起双剑,将所有神力都收敛,然后借助长风向外飞去!

    滟觇刚想去追,却被暝枢拉住了袖子。滟觇回头,皱了皱眉。“还是配合我了,潋滟。”暝枢笑了笑,看着滟觇有些疑惑的神情,苦涩地笑了笑,“丹穴是在她身上的枷锁,永生永世无得逃脱——记得仲兄的意思么?”

    污浊蜂拥而来,互相拥挤着,拳打脚踢为自己抢来将他撕裂的机会。曳竺勉强支撑着屏障,感受着心口一阵阵的抽痛。他看着自己的屏障越来越稀薄,也计算着自己离丹穴越来越远的距离,如释重负。

    水晶落地的清脆声音,曳竺轻笑,若是如此谢幕,也好。

    污浊冲入他的躯体,腐蚀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入脑中。隐隐约约,他听到了一丝呼唤,可是来不及再去看,他就从空中陨落,被污浊之力拥簇着坠向荒芜。

    污浊的漆黑透着隐隐约约的金色光芒——一颗流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