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惡魔的低語
“人類真是群懶惰又暴力的生物，對吧？”
在那無際的黑暗中，那低沉的回音一直在我的腦中迴盪著。
我想回答，是啊，但空氣沉悶的讓人發不出聲，甚至讓人忘記了呼吸。
呼吸？不，我甚至感受不到呼吸。
“妳還有機會活一次的話，就成為惡魔吧。”
那個聲音說道，這句話的意思，只有讓她明白，自己已經死了。
“十六歲，未成年的女性因缺氧而導致大腦壞死，連我這個惡魔都為妳感到同情。”
“來吧，成為惡魔吧，糾正那些愚蠢之人的行為。”
無際的黑暗中浮現了一絲帶有渾沌的氣息，它化為了少女的模樣，臉上被打傷的傷痕也尤為明顯，被完整的複製了過去，對著我說道。
“我會幫妳的。”
“我是個惡魔，是無法跟正常人一樣的生活的。”
“但願那只是個謊言。”
“克拉斯？你剛剛說什麼？”
“嗯？”
少年兩人在落日的餘暉下，漫步在渲染霞紅光輝的花園廣場裡，那是一座充滿生機的地方，或許是準備進入夜晚的時間，原本人潮滿滿的活力小徑，漸漸隨著日光進入一個沉浸睡眠的安寧繁花地帶。
兩個燃燒青春的男孩們，毛髮還有些潮濕，他們腰上都繫著一把學徒用的刺劍，剛訓練完的他們藉由散步舒緩自己的疲倦，其中一位麥色髮的少年關心著金髮少年的自言自語，被稱為克拉斯的少年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做了，或者說說了什麼。
“你啊...該不會戀愛了？”
“怎、怎麼突然說這種話？我才對戀愛沒興趣。”
“怎麼會沒興趣，我們在這最黃金的歲月談戀愛才正常好嗎？更何況你明明有那麼多追求者。”
他說的沒錯，克拉斯．布里維爾德的家族是一個相當大的姓氏，而且克拉斯樣貌也是相當英俊，在學生之間，劍術與學識都名列前茅，然而克拉斯卻有些不以為意地回答。
“她們看的不過是我的姓氏罷了。”
“你這人怎麼不像表面那般陽光啊，不過黑暗的反差甚至有些喜感就是了。”
“我都聽不出你在褒我貶我了。”
“褒你啦，你不想想自己的魅力說不定跟你家族也是分開的嗎？”
“什麼魅力？”
“劍術大賽第三名。”
“在準決賽被刷下來的第三名。”
他冷冷地反駁道。
小麥髮的少年想了想，不確定地問道。
“學校成績第幾名來著？”
“十一名。”
“很高啊！”
少年感嘆道。
“連前十都沒有。”
“學校跟你同一屆的有八百多欸！”
“這不是基數的問題，貝爾塔，我的父親在成為騎士團長劍術大賽第一名、在校成績即便年紀大了，學習能力不如以往，卻也仍然進入了前五名。”
說到這，克拉斯愈顯得沮喪。
“更不用說我的兄長也同樣不辜負父親的期望得過第一與第三名。”
““唉...””
兩人異口同聲地嘆了口氣。
“我說啊，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說不定你只是單純地在硬實力上面略輸給他們而已。”
貝爾塔本來想試著安慰他，但對方只是低下頭用著冷冰冰的笑聲回答。
“我父親常說現在人們的劍術愈來愈不一代如一代了。”
“這...畢竟相比戰爭時代，和平好一陣子了。”
“他也總說這樣的想法是世代的慢性劇毒，戰爭往往在逐漸生活安逸的人民之中造成巨大的危害。”
貝爾塔有些受不了對方的負面情緒，他反問了對方。
“你是怎麼回事啦...平時你有這麼負面嗎？”
“我不知道，貝爾塔，我只是最近腦袋一直浮現父親的那張臉和他說的話。”
“...好吧，你也是夠辛苦的，看來我還是不要妄想當個萬人迷，老老實實地當個平凡人就好。”
你從哪隻眼睛覺得我是萬人迷？他用嘆氣替換了這句話，重複的話語他不想再多說一遍，這會顯得自己討人厭。
對的，克拉斯．布里維爾德，你的姓氏在聖馬爾布里維存在著相當巨大的份量，布里維一族之下有著崇高的責任與義務去維護他們祖先共同建立的國度。
聖馬爾布里維．聖馬迪卡維希亞，不僅僅是世界各國的名模典範，容納著多元的種族並成為世界流通的中樞之一。
它的存在這片大地的心臟一樣，靠著商業與高水的知識教育活化了世界各地的文化發展，在這充滿人文、教育的環境下，克拉斯同樣學習著騎術、劍術、美學、魔法、商業與政治思想，以作為布里維爾德的次子而努力著。
不過先不論維護家族的榮耀，在他的眼中，能不成為拖後腿的那個，就已經很困難了。
萊茵薩斯．馮．布里維爾德，是聖馬爾布里維的三大騎士團，太陽騎士團的前總團長，太陽騎士團的原名正是布里維比薩暨彼特倫教宗騎士團，布里維家族在騎士團中就佔據著重要的份量在，如今即便已不用姓氏去賦予如此重要的工作，萊茵薩斯仍然重獲了布里維爾德家族的榮耀，靠著自己的實力與魅力拿下了總團長這個職位。
如今他已經退休，將總團長這個職位傳給了並非他家族的人，但也從不怠慢自己兒子們的教育，而在其中一位他所期待的，就是克拉斯。
或許是出於巨大的壓力與自卑，克拉斯在十六歲那年，第一次主動逃離了父親萊茵薩斯的一對一劍術訓練，在自己的領地要悄無聲息地離開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因此他偷渡了商人的馬車，什麼也不帶，就僅配帶著一名學徒騎士會隨身攜帶的佩劍，他面容憔悴地偷偷在馬車行駛進入市區的時候跳下了車，即使弄髒了他昂貴的衣服也容不得他停下腳步。
走，去沒有人的地方。
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去哪都好，就是去一個沒有認識他的人地方，呼吸困難的他讓他受不了更多的思考、更多的注視，每個看見他的人都因為那雙帶有敵意與恐懼的神情而不敢接近，就像個不入流的混混一般，拖著泡滿冷汗的身體，走到陰暗的角落，那裏就像是低收入戶的巷弄，沒有修補的建築四處都是，他顫抖著身體，不知道是心跳還是寒冷，也可能是太久沒吃東西，血糖不足地令他有些無法專注。
在眼神渙散的過程中，他不知道過了多久...
“聖馬迪卡維希亞，真是塊名為幸福的遮羞布。”
一個凜冽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傳了進來，是一位女性，看起來比我還要小，但身上和臉上的傷疤卻不比我少，她的聲音非常的理性，不帶感情的邊說邊將一個木盒子遞給了我。
“痛苦的人啊，要不要吃點東西？”
對這異樣說話的方式，這位奇妙的少女讓他一時間忘記了顫抖，直到他開口說話的瞬間才注意到，他口乾的話都講不好。
“水的話，我也有，不過我喝過。”
少女的言詞不帶有任何的感情。
“但我想這是附近最乾淨的了。”
在他的印象中，大多女性都會很在意自己的口水與別人混合，事實上自己對異性的口水也會在意就是了，不過這是基於紳士教養的思考方式。
“沒...關係。”
他接下了對方給予的水袋，用倒入的方式將水一次飲盡，他想不了太多，喝水的瞬間才意識到飢渴的他一不小心就把整袋水喝完了。
“咳呃...抱、抱歉。”
“不用著急，水不會逃走。”
少女的面無表情地說著，有些尷尬地克拉斯打開了她給予的木盒子。
“這是便當嗎？”
裡面的盛裝著簡約地菜色與米飯，顏色隨著入夜的巷弄顯得暗淡，但氣味不會騙人，雖然冷掉了但還是能聞出香味。
“這是中午做的，雖然冷掉了。”
少年此時猶豫了，或許是在被滿足的口渴之中找回了理性，他本來就不應該隨意吃陌生人的東西，更何況自己是一名貴族，這種行為在他的教養之中，很不應該。
“不用這麼防備我，惡魔從不趁人之危。”
惡魔，少年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她的話語，他重複了一遍。
“惡魔？”
“是。”
簡潔有力的回答。
“哈哈哈，什麼啊，惡魔都這樣幫人的嗎？”
“惡魔只在有必要的時候展開行動。”
一樣是沒有任何表情地回應，對少年來說的玩笑，在少女的口中是如此的真實。
真是奇怪的女孩，卻無法從她的眼睛看出惡意與企圖。
雖然少年尚未成年，但他總認為自己看透了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們，或許是從小灌輸的一種直覺，他總能感覺出企圖利用自己的人有什麼樣的心思。
現在他卻什麼也看不出，僅能從奇怪的話中得出奇怪的笑點。
“妳不是惡魔，是個奇怪的女孩。”
他選擇遵從自己的心，回答了眼前的少女。
“不過還是很感謝妳願意幫我。”
“你知道嗎，既然你都吃了人家的東西，最好還是尊重一下我。”
她開口強調道。
“我是惡魔，年輕的人類男孩。”
這句話出自於一位看起來比自己貧弱、年輕的少女，這讓他在困惑之間產生了些許的幽默。
“妳給我這口飯，就為了要我相信妳是惡魔？”
“不，我只看到你很痛苦，就來了。”
“痛苦嗎...”
他確實很痛苦，但具體是什麼痛苦他說不清楚，僅僅是繼續嚥下那盒飯菜。
那是他吃過最寒酸的飯菜，卻也是令他覺得吃起來最香的，大概是過於飢餓產生的錯覺，他一口接著一口，根本不想停下來。
“好吃嗎？”
自稱為惡魔的少女問道。
“好吃。”
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了，但他想到這就有點害羞了，僅僅是以兩個字回答。
“那就好，食物可以治療痛苦的心，希望你能早點得到解脫。”
“解脫？”
少年苦苦地笑著。
“是啊，雖然聽起來像是希望我早點死似的。”
“死亡是沒有意義的，除非是為了什麼更重要的目的。”
“目的嗎，有了目的，死亡就有意義了？”
“也不見得，畢竟意義是由人創造的，死人稱不上人。”
“好殘酷的說法啊，哈哈哈。”
他邊咀嚼著飯菜，邊和少女侃侃而談。
這是他第一次毫無戒心地與異性談話，直率的提問、直接的回答，他們倆的對話就是如此的簡單，是因為對待異性的一種教養在干涉著他？還是因為被他看出的目的促使著他逃避談話？
他不明白，這位少女與其他人又有著什麼樣的不同，才能讓談話這麼的毫無壓力、毫無做作，純粹的快樂在這普通的聊天原來也能獲得到。
“劍術訓練啊，在常見的防身招數之中，逃跑也是種最好用且最常用的方式呢。”
“哈哈哈，妳是在調侃我嗎？”
少年問得沒有惡意，即是對方真的是在調侃自己也覺得沒差，因為在少女的口中，這句話異常的中肯。
“不是調侃，是真的哦，不管是人類，任何種族，就連惡魔，逃跑都往往是最有用的。”
是啊，他看著這位少女總覺得有一股特殊的魅力，那張毫無波瀾的表情說著這些神奇的話，這是最吸引他的地方，他明白了這些感受，但不明白少女的話。
“不過逃跑可解決不了問題。”
“逃跑解決不了問題，但逃跑可以活下去，而活下去，才有辦法解決問題。”
克拉斯低下了頭，思索著這些話語。
“那妳呢？”
“妳的那些傷口，是怎麼回事？”
少女停頓了下，她的表情第一次少年能夠讀懂，那是在思考，在思考給出一個如何說服人的說法。
“戰鬥，和逃跑，除此之外，你知道還有什麼嗎？”
“...什麼？”
戰鬥和逃跑？少女的話都需要他仔細地去思考才能理解其中的涵義。
“戰鬥...是指面對問題吧？逃跑則是離開問題，除此之外...”
還有什麼？他自己也不明白。
“還有僵直，意味著什麼也做不了。”
“僵...直？”
害怕嗎？害怕得讓人無法動彈，無法做出決定，這女孩也會感到害怕嗎？
“不過我已經把僵直吃掉了。”
少年眨了眨眼睛，吃掉？
想著想著，他笑了出來。
“好吃嗎？”
“惡魔不挑食的，但吃了，有幫助。”
少女露出了微笑，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的微笑，在昏暗地巷弄，少女的微笑就像是街上的燭火一般，優氧而燦爛。
“那你幫助我，是為了吃掉我的什麼嗎？”
“吃掉你？”
少女緩緩地回答道。
“惡魔幫人不需要理由，痛苦在哪，我們就在哪，這是一種生存的方式。”
真是奇怪的女孩啊，真的真的好奇怪，這八成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奇怪的人了。
“不過嗎...確實吧，看見你痛苦，我就來了，我沒有想的那麼多，所以我只能給出這樣的答案。”
“惡魔都像你這麼奇怪嗎？”
“什麼惡魔都有，就跟什麼人都有一樣，道理很簡單。”
他笑了笑，緩緩吐了口氣，奮力一吸，站起身子說道。
“我還能見到妳嗎？”
“只要痛苦還在，我就會在，每個人一生都在與痛苦搏鬥。”
“妳這話真的很難懂啊。”
“你的衣服是魔法學院的吧？”
少女問。
“是啊？”
“我也有同樣的衣服，所以我們還會再見吧。”
“那就太好了，我叫克拉斯。”
少年沒說出自己的姓氏，伸出了手對著少女介紹道。
“伊芙琳．維納茲。”
少女猶豫地握住了少年的手。
或許是惡魔第一次見到人類的禮儀，他心中開了開玩笑。
“再見，伊芙琳。”
那一夜，他做了個好夢。
“噹啷”
他與她在那條巷弄，共度了無可取代的一剎那，即便是在夢境中，也是如此的真實。
在那無際的黑暗中，那低沉的回音一直在我的腦中迴盪著。
我想回答，是啊，但空氣沉悶的讓人發不出聲，甚至讓人忘記了呼吸。
呼吸？不，我甚至感受不到呼吸。
“妳還有機會活一次的話，就成為惡魔吧。”
那個聲音說道，這句話的意思，只有讓她明白，自己已經死了。
“十六歲，未成年的女性因缺氧而導致大腦壞死，連我這個惡魔都為妳感到同情。”
“來吧，成為惡魔吧，糾正那些愚蠢之人的行為。”
無際的黑暗中浮現了一絲帶有渾沌的氣息，它化為了少女的模樣，臉上被打傷的傷痕也尤為明顯，被完整的複製了過去，對著我說道。
“我會幫妳的。”
“我是個惡魔，是無法跟正常人一樣的生活的。”
“但願那只是個謊言。”
“克拉斯？你剛剛說什麼？”
“嗯？”
少年兩人在落日的餘暉下，漫步在渲染霞紅光輝的花園廣場裡，那是一座充滿生機的地方，或許是準備進入夜晚的時間，原本人潮滿滿的活力小徑，漸漸隨著日光進入一個沉浸睡眠的安寧繁花地帶。
兩個燃燒青春的男孩們，毛髮還有些潮濕，他們腰上都繫著一把學徒用的刺劍，剛訓練完的他們藉由散步舒緩自己的疲倦，其中一位麥色髮的少年關心著金髮少年的自言自語，被稱為克拉斯的少年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做了，或者說說了什麼。
“你啊...該不會戀愛了？”
“怎、怎麼突然說這種話？我才對戀愛沒興趣。”
“怎麼會沒興趣，我們在這最黃金的歲月談戀愛才正常好嗎？更何況你明明有那麼多追求者。”
他說的沒錯，克拉斯．布里維爾德的家族是一個相當大的姓氏，而且克拉斯樣貌也是相當英俊，在學生之間，劍術與學識都名列前茅，然而克拉斯卻有些不以為意地回答。
“她們看的不過是我的姓氏罷了。”
“你這人怎麼不像表面那般陽光啊，不過黑暗的反差甚至有些喜感就是了。”
“我都聽不出你在褒我貶我了。”
“褒你啦，你不想想自己的魅力說不定跟你家族也是分開的嗎？”
“什麼魅力？”
“劍術大賽第三名。”
“在準決賽被刷下來的第三名。”
他冷冷地反駁道。
小麥髮的少年想了想，不確定地問道。
“學校成績第幾名來著？”
“十一名。”
“很高啊！”
少年感嘆道。
“連前十都沒有。”
“學校跟你同一屆的有八百多欸！”
“這不是基數的問題，貝爾塔，我的父親在成為騎士團長劍術大賽第一名、在校成績即便年紀大了，學習能力不如以往，卻也仍然進入了前五名。”
說到這，克拉斯愈顯得沮喪。
“更不用說我的兄長也同樣不辜負父親的期望得過第一與第三名。”
““唉...””
兩人異口同聲地嘆了口氣。
“我說啊，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說不定你只是單純地在硬實力上面略輸給他們而已。”
貝爾塔本來想試著安慰他，但對方只是低下頭用著冷冰冰的笑聲回答。
“我父親常說現在人們的劍術愈來愈不一代如一代了。”
“這...畢竟相比戰爭時代，和平好一陣子了。”
“他也總說這樣的想法是世代的慢性劇毒，戰爭往往在逐漸生活安逸的人民之中造成巨大的危害。”
貝爾塔有些受不了對方的負面情緒，他反問了對方。
“你是怎麼回事啦...平時你有這麼負面嗎？”
“我不知道，貝爾塔，我只是最近腦袋一直浮現父親的那張臉和他說的話。”
“...好吧，你也是夠辛苦的，看來我還是不要妄想當個萬人迷，老老實實地當個平凡人就好。”
你從哪隻眼睛覺得我是萬人迷？他用嘆氣替換了這句話，重複的話語他不想再多說一遍，這會顯得自己討人厭。
對的，克拉斯．布里維爾德，你的姓氏在聖馬爾布里維存在著相當巨大的份量，布里維一族之下有著崇高的責任與義務去維護他們祖先共同建立的國度。
聖馬爾布里維．聖馬迪卡維希亞，不僅僅是世界各國的名模典範，容納著多元的種族並成為世界流通的中樞之一。
它的存在這片大地的心臟一樣，靠著商業與高水的知識教育活化了世界各地的文化發展，在這充滿人文、教育的環境下，克拉斯同樣學習著騎術、劍術、美學、魔法、商業與政治思想，以作為布里維爾德的次子而努力著。
不過先不論維護家族的榮耀，在他的眼中，能不成為拖後腿的那個，就已經很困難了。
萊茵薩斯．馮．布里維爾德，是聖馬爾布里維的三大騎士團，太陽騎士團的前總團長，太陽騎士團的原名正是布里維比薩暨彼特倫教宗騎士團，布里維家族在騎士團中就佔據著重要的份量在，如今即便已不用姓氏去賦予如此重要的工作，萊茵薩斯仍然重獲了布里維爾德家族的榮耀，靠著自己的實力與魅力拿下了總團長這個職位。
如今他已經退休，將總團長這個職位傳給了並非他家族的人，但也從不怠慢自己兒子們的教育，而在其中一位他所期待的，就是克拉斯。
或許是出於巨大的壓力與自卑，克拉斯在十六歲那年，第一次主動逃離了父親萊茵薩斯的一對一劍術訓練，在自己的領地要悄無聲息地離開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因此他偷渡了商人的馬車，什麼也不帶，就僅配帶著一名學徒騎士會隨身攜帶的佩劍，他面容憔悴地偷偷在馬車行駛進入市區的時候跳下了車，即使弄髒了他昂貴的衣服也容不得他停下腳步。
走，去沒有人的地方。
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去哪都好，就是去一個沒有認識他的人地方，呼吸困難的他讓他受不了更多的思考、更多的注視，每個看見他的人都因為那雙帶有敵意與恐懼的神情而不敢接近，就像個不入流的混混一般，拖著泡滿冷汗的身體，走到陰暗的角落，那裏就像是低收入戶的巷弄，沒有修補的建築四處都是，他顫抖著身體，不知道是心跳還是寒冷，也可能是太久沒吃東西，血糖不足地令他有些無法專注。
在眼神渙散的過程中，他不知道過了多久...
“聖馬迪卡維希亞，真是塊名為幸福的遮羞布。”
一個凜冽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傳了進來，是一位女性，看起來比我還要小，但身上和臉上的傷疤卻不比我少，她的聲音非常的理性，不帶感情的邊說邊將一個木盒子遞給了我。
“痛苦的人啊，要不要吃點東西？”
對這異樣說話的方式，這位奇妙的少女讓他一時間忘記了顫抖，直到他開口說話的瞬間才注意到，他口乾的話都講不好。
“水的話，我也有，不過我喝過。”
少女的言詞不帶有任何的感情。
“但我想這是附近最乾淨的了。”
在他的印象中，大多女性都會很在意自己的口水與別人混合，事實上自己對異性的口水也會在意就是了，不過這是基於紳士教養的思考方式。
“沒...關係。”
他接下了對方給予的水袋，用倒入的方式將水一次飲盡，他想不了太多，喝水的瞬間才意識到飢渴的他一不小心就把整袋水喝完了。
“咳呃...抱、抱歉。”
“不用著急，水不會逃走。”
少女的面無表情地說著，有些尷尬地克拉斯打開了她給予的木盒子。
“這是便當嗎？”
裡面的盛裝著簡約地菜色與米飯，顏色隨著入夜的巷弄顯得暗淡，但氣味不會騙人，雖然冷掉了但還是能聞出香味。
“這是中午做的，雖然冷掉了。”
少年此時猶豫了，或許是在被滿足的口渴之中找回了理性，他本來就不應該隨意吃陌生人的東西，更何況自己是一名貴族，這種行為在他的教養之中，很不應該。
“不用這麼防備我，惡魔從不趁人之危。”
惡魔，少年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她的話語，他重複了一遍。
“惡魔？”
“是。”
簡潔有力的回答。
“哈哈哈，什麼啊，惡魔都這樣幫人的嗎？”
“惡魔只在有必要的時候展開行動。”
一樣是沒有任何表情地回應，對少年來說的玩笑，在少女的口中是如此的真實。
真是奇怪的女孩，卻無法從她的眼睛看出惡意與企圖。
雖然少年尚未成年，但他總認為自己看透了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們，或許是從小灌輸的一種直覺，他總能感覺出企圖利用自己的人有什麼樣的心思。
現在他卻什麼也看不出，僅能從奇怪的話中得出奇怪的笑點。
“妳不是惡魔，是個奇怪的女孩。”
他選擇遵從自己的心，回答了眼前的少女。
“不過還是很感謝妳願意幫我。”
“你知道嗎，既然你都吃了人家的東西，最好還是尊重一下我。”
她開口強調道。
“我是惡魔，年輕的人類男孩。”
這句話出自於一位看起來比自己貧弱、年輕的少女，這讓他在困惑之間產生了些許的幽默。
“妳給我這口飯，就為了要我相信妳是惡魔？”
“不，我只看到你很痛苦，就來了。”
“痛苦嗎...”
他確實很痛苦，但具體是什麼痛苦他說不清楚，僅僅是繼續嚥下那盒飯菜。
那是他吃過最寒酸的飯菜，卻也是令他覺得吃起來最香的，大概是過於飢餓產生的錯覺，他一口接著一口，根本不想停下來。
“好吃嗎？”
自稱為惡魔的少女問道。
“好吃。”
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了，但他想到這就有點害羞了，僅僅是以兩個字回答。
“那就好，食物可以治療痛苦的心，希望你能早點得到解脫。”
“解脫？”
少年苦苦地笑著。
“是啊，雖然聽起來像是希望我早點死似的。”
“死亡是沒有意義的，除非是為了什麼更重要的目的。”
“目的嗎，有了目的，死亡就有意義了？”
“也不見得，畢竟意義是由人創造的，死人稱不上人。”
“好殘酷的說法啊，哈哈哈。”
他邊咀嚼著飯菜，邊和少女侃侃而談。
這是他第一次毫無戒心地與異性談話，直率的提問、直接的回答，他們倆的對話就是如此的簡單，是因為對待異性的一種教養在干涉著他？還是因為被他看出的目的促使著他逃避談話？
他不明白，這位少女與其他人又有著什麼樣的不同，才能讓談話這麼的毫無壓力、毫無做作，純粹的快樂在這普通的聊天原來也能獲得到。
“劍術訓練啊，在常見的防身招數之中，逃跑也是種最好用且最常用的方式呢。”
“哈哈哈，妳是在調侃我嗎？”
少年問得沒有惡意，即是對方真的是在調侃自己也覺得沒差，因為在少女的口中，這句話異常的中肯。
“不是調侃，是真的哦，不管是人類，任何種族，就連惡魔，逃跑都往往是最有用的。”
是啊，他看著這位少女總覺得有一股特殊的魅力，那張毫無波瀾的表情說著這些神奇的話，這是最吸引他的地方，他明白了這些感受，但不明白少女的話。
“不過逃跑可解決不了問題。”
“逃跑解決不了問題，但逃跑可以活下去，而活下去，才有辦法解決問題。”
克拉斯低下了頭，思索著這些話語。
“那妳呢？”
“妳的那些傷口，是怎麼回事？”
少女停頓了下，她的表情第一次少年能夠讀懂，那是在思考，在思考給出一個如何說服人的說法。
“戰鬥，和逃跑，除此之外，你知道還有什麼嗎？”
“...什麼？”
戰鬥和逃跑？少女的話都需要他仔細地去思考才能理解其中的涵義。
“戰鬥...是指面對問題吧？逃跑則是離開問題，除此之外...”
還有什麼？他自己也不明白。
“還有僵直，意味著什麼也做不了。”
“僵...直？”
害怕嗎？害怕得讓人無法動彈，無法做出決定，這女孩也會感到害怕嗎？
“不過我已經把僵直吃掉了。”
少年眨了眨眼睛，吃掉？
想著想著，他笑了出來。
“好吃嗎？”
“惡魔不挑食的，但吃了，有幫助。”
少女露出了微笑，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的微笑，在昏暗地巷弄，少女的微笑就像是街上的燭火一般，優氧而燦爛。
“那你幫助我，是為了吃掉我的什麼嗎？”
“吃掉你？”
少女緩緩地回答道。
“惡魔幫人不需要理由，痛苦在哪，我們就在哪，這是一種生存的方式。”
真是奇怪的女孩啊，真的真的好奇怪，這八成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奇怪的人了。
“不過嗎...確實吧，看見你痛苦，我就來了，我沒有想的那麼多，所以我只能給出這樣的答案。”
“惡魔都像你這麼奇怪嗎？”
“什麼惡魔都有，就跟什麼人都有一樣，道理很簡單。”
他笑了笑，緩緩吐了口氣，奮力一吸，站起身子說道。
“我還能見到妳嗎？”
“只要痛苦還在，我就會在，每個人一生都在與痛苦搏鬥。”
“妳這話真的很難懂啊。”
“你的衣服是魔法學院的吧？”
少女問。
“是啊？”
“我也有同樣的衣服，所以我們還會再見吧。”
“那就太好了，我叫克拉斯。”
少年沒說出自己的姓氏，伸出了手對著少女介紹道。
“伊芙琳．維納茲。”
少女猶豫地握住了少年的手。
或許是惡魔第一次見到人類的禮儀，他心中開了開玩笑。
“再見，伊芙琳。”
那一夜，他做了個好夢。
“噹啷”
他與她在那條巷弄，共度了無可取代的一剎那，即便是在夢境中，也是如此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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