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惡魔的觀察
伊芙琳．維納茲是個怪女孩，擺到平常，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接近她，或許是那身被包紮的可怕傷口，或許是那古怪的語氣與話語，以及當時那不堪的我，才會有那樣的邂逅。
僅僅是簡約寒酸的飯菜打動了我，換來了那顆為她顫抖的心，不知不覺中，已經滿腦子都是她的模樣了。
認真的去比較，少女不是最美的，身分看起來也不可能是高貴的，在夜晚中藏得住自己的全貌，卻藏不住人的體溫，克拉斯陷入了一種懷念溫度的病，懷念那飯菜的氣味，以及隱約能感受到的，那女孩的氣味。
雖然早已是約定好的事情，但自己也沒想到那麼快就再次與對方見面了。
即使在夜晚，她臉上的繃帶仍然給我了很深的印象...
“妳真的很噁心，可以別那樣說話嗎？”
一群女學生圍繞在伊芙琳的周遭用著不懷好意的指責語氣惡狠狠地瞪著孤立無援的她。
然而伊芙琳絲毫沒有示弱的表情，就如克拉斯第一次所見的她一般，面無表情地說著。
“我想我的說話方式沒義務要聽妳那淺薄的意見。”
這句話顯然觸怒了看似身分高貴的女同學，即便校園禁止過分的裝扮來凸顯自己特別的高貴之處，然而僅從髮色、氣氛，以及願意跟在對方身後的跟屁蟲們，也能猜出誰的地位是最特別的。
看起來，最特別的那個，就是來找碴的主謀，她推了下伊芙琳，又扯住了她的衣領，一點優雅氣質都沒有的，高貴的她沒好氣地逼問對方。
“妳敢這樣對我說話！討打不成？”
雖然這麼說，但她早已揮下了拳頭，將伊芙琳打倒在地，面無表情的她只是撫著疼痛冷冷地看著對方。
“我的用詞沒有任何侮辱的辭演，缺乏文學才藝的人類。”
聽了這段話沒有人打算繼續忍下去，正當打算向前給伊芙琳一頓教訓，一個震住在場所有人的耳膜的聲音打斷了她們。
“妳們在幹什麼！”
“嘖...克、克拉斯？”
女學生們本來有些不高興地看了過去準備撤離，但發現對方是克拉斯態度又有些變化。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想的哪樣？動手打人還有什麼理由能合理化妳的行為？希絲莉婭小姐。”
克拉斯直呼了對方的名字，那是自然，作為高貴的人其名聲自然也並不難得知，更何況克拉斯的身分也迫使了他必須認識不同的家族來展現適當的禮儀。
然而被叫出了自己名字的少女卻因此更不好過了，不但被抓包自己粗劣的行徑，還被以名字直呼，她沒得選擇，只想趕緊逃離這個現場，身邊的人也隨著她而離去。
“...感謝你的協助，看來人還是存在著善意的。”
“妳都是跟任何人這麼說話的嗎？”
“嗯？我不懂你的意思...我的道謝方式哪裡出錯了嗎？”
“不是...妳記得我嗎？”
伊芙琳思索了下，她突然想了起來。
“你是之前弄得髒兮兮的離家學生？我想起你的聲音了，那天夜晚，看不清楚，只知道...”
“我髒兮兮的模樣？哈哈哈，對呀，那時候我有些狼狽。”
“現在的你是個優秀的人，至少在多數人的眼中，你乾淨俐落，充滿可靠的氣質。”
“不用這麼誇我，我也會不好意思的...”
伊芙琳微微一笑，讓克拉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妳...那個...”
“怎麼了嗎？”
“會痛嗎？妳剛剛被打了。”
“痛？會吧，但比起痛苦，這很溫和了。”
“我說啊...雖然我不討厭，但妳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呢？”
伊芙琳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那些話？”
“剛剛妳跟她們講的那些話。”
那些奇怪的話，他很想這麼形容，但在她的面前，克拉斯不想去這麼形容道。
“那些讓人感到無法理解的話。”
伊芙琳似乎明白了什麼，她冷淡地回答道。
“我不懂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我只是告訴她們那些行為很糟糕，就連惡魔都能明白的事情，她們為何永遠聽不進去。”
“就是那樣啊，說自己是惡魔什麼的...很難理解，不是嗎？”
“克拉斯，”
她莊重地呼喚了他的名字。
“你不相信我，對吧？”
克拉斯沉默了，對，他當然不信，他怎又會相信眼前的少女就是惡魔，惡魔會是如此楚楚可憐的少女？會是給難堪的自己分享飯菜那般溫柔的存在？會是...能讓他開心地聊天歡笑的...人嗎？
“我不強求你一定要信任我，事實上，我給你的那些飯菜也不是為了要你相信我。”
“這...！我當然知道，我知道妳沒有任何目的！”
“不，克拉斯，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而我只是想讓你明白，讓任何人明白，惡魔跟人並沒有差異，然而我卻因為我自稱惡魔，得到了人們口中惡魔一般的待遇，這是多麼的諷刺，克拉斯。”
“伊芙琳...”
“沒關係，克拉斯，你不用感到愧疚，我只是本來以為，你是個善良的...不，你就是一個善良的人，只是你不能強迫我否定自己，我要的僅僅是簡單的尊重，尊重我的意志。”
少女如此說道，她的離去與最後一句話，讓克拉斯的意識暫停了。
“我不會厭惡你，能的話，希望你也不要厭惡我。”
少年唯一的反應，只有一句話。
“我不會厭惡妳的！”
“...這樣就好了。”
克拉斯，你又能怎麼樣？你不懂惡魔，你不懂眼前的這位少女，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你只是心中自以為的喜歡上了那孩子，該怎麼做才能得到她的歡心，這種想法實在太過膚淺。
那孩子奇怪的層次，是你無法掌控的，克拉斯。
沒有人會自稱惡魔，沒有惡魔會喜歡上人，這些矛盾的地方多到，你的理解，無法拯救那個受傷的少女。
提格薩斯魔法學院，聖馬迪卡維希亞的核心學院之一，這裡容納了許多貴族與世界各地獲得資格入學，特別受邀入學的魔法人才學徒們，致力於多元種族與身分的授教課程，提早世界各地的文化差異與涵養，理解不同種族之間所擅長的，以及各種基於不同始祖研發的古代魔法與現代化魔法，領域眾多到一言難盡，就連克拉斯他們以劍術維生的騎士家族也在提格薩斯佔據著眾多學徒前來學習的各項課程，如今要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士在這授課畢業也是種必要，然而克拉斯的目標則是以頂尖的成績與成就畢業，否則在布里維爾德家族就會成為學生時期最低成就的那代。
只不過，克拉斯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些煩惱，他在等待，走出了校園門口在等待著某個人。
望遠過去，校園的大門也就是一長串的高牆，門口僅有此處，不過顯然對那些飛行班的學徒們這些高強僅是路途上的景色，他望向天空，以前的他還會羨慕那自由翱翔的存在，直到何時他已經忘了這種感受。
“喀噠─喀噠”
搭著棚子的馬車沿著牆邊慢悠悠地靠了過來，馬蹄聲之中輪子咯吱咯吱的作響才漸漸地清晰起來，陽光下馬癖的皮毛在閃閃發光著，即便看的出來是褐色的也閃爍出金色的火花，牠們氣不喘地拖著貨運用的棚子，就跟上次逃家搭乘的馬車有些相似，坐在前方的馬車夫提著韁繩悠哉地接近校園的大門。
在克拉斯的面前，馬車夫拉了拉韁繩，馬兒習慣性地停下了腳步，棚子有些搖搖晃晃地出了些動靜，裏頭有個人牽著小上幾個個子的孩子走了下來。
要克拉斯去形容，他會說是個美麗的人，尤其在陽光下，那頭麥子色的長髮顯得如黃金一般，笑臉迎人、身材纖細，穿著皮革大衣讓人心裡擔心著對方會不會熱到中暑。
牽著的孩子看起來跟身邊的人一點也不像黝黑的髮色與白皙的皮膚顯得相襯，看似稚嫩的臉蛋卻有著成熟冷靜的表情，兩人下了棚子走到了克拉斯的面前。
“惡魔修理師，巴達克，向您前來報到。”
這位美麗的人用著男性的問候方式向克拉斯行禮了番，一旁的孩子則是簡單地點了點頭，稍微看了她身旁的人，也學著對方的方式跟著行禮，學的有模有樣。
“我是莉西蒂塔，向您前來報到。”
就連孩子也相當成熟的向自己行禮之後，克拉斯也被這樣的氛圍帶出了他貴族的禮儀，非常標準的向旅途的兩人行了貴族之禮。
“我是克拉斯，您就是巴達克小姐對吧？”
“是的，克拉斯先生，但我其實是位男士。”
對方似乎對此已經很習慣地做出了解釋，笑瞇瞇地說道，這讓克拉斯有些詫異發出了聲。
“咳咳...”
克拉斯注意到自己發出了失禮的聲音，趕緊糾正了自己。
“抱、抱歉，我沒搞清楚。”
“沒事，接下來可以請您帶領我前往學院嗎？”
“啊，好的，不過不用對我太拘謹。”
“沒問題，克拉斯先生，我會以基本的待客之道來對待。”
克拉斯對這兩人的到來有些困惑，雖然是他透過特殊手段聯絡了魔法協會，讓他們安排了“懂”惡魔的人，只不過沒想到是諸如形象的人，至少他原本認為來的人會長鬍子，或是留著一頭白髮，拿著銀色的白刃，至少有個十字架？
不那個就太有刻板印象了，克拉斯，我們要相信專業，魔法協會是不會派三流的人來處理委託的，即便自己可能會被當小孩子，好歹也付了錢。
“你們要直接在這進行？”
進行，就是進行他們的工作，這話不得講的太過明白，畢竟惡魔這種詞彙是不太能見光的，至少不應該整天用它來自稱。
“我們會依照情況改變步調，在此之前，我另外申請了代班教職員的身分在學院活動，所以不著急。”
“代課老師嗎？就為了這個委託？”
克拉斯有些意外，對方做的是如此的完善，畢竟所謂的代課老師不是隨便都能做的，至少要有一定的魔法師等級。
“哈哈，是啊。”
這位旅人苦笑了下，似乎並不是很情願。
“魔法協會想的非常周到。”
“哈哈...”
克拉斯聽出了對方在諷刺，也不敢繼續多問下去。
“您是教什麼課的？”
“自然魔法建構理論。”
“我也有上的課欸。”
“那當然，特別挑比較基礎的課程，這樣比較好接觸你們...”
巴達克想了想，決定補充道。
“雖然只是剛好人手缺、薪水少，所以比較好申請罷了。”
“畢竟每個學生都要修嘛...普通的課程，薪水都不高嗎？”
“愈多人會的競爭力也愈高，競爭力愈高，價格也會愈低，很常見的。”
“所以您才選擇當惡魔修理師嗎？”
“我？哦不，我這行雖然認真賺錢還是能賺很多，但這種工作啊...”
巴達克手指抵著下巴猶豫了下。
“嘛，你長大之後就會明白了，大人有一堆麻煩的規則。”
雖然眼前的旅人看起來明明很年輕，卻說著那些中年男子常常說的話，而自己相處最久的中年男子所掌握的權威與能力都讓他容不得去反駁，真是的，大人總喜歡這樣子說話？
一股潛藏在心底的焦躁感竄動了起來，他試著壓抑了回去，即便對方看起來才大自己幾歲，也不能有失禮的行為。
“大人都喜歡說這種話呢。”
然而旅人身旁的女孩突然說出了他的心聲，那位年幼的孩子一看就是小了自己好幾歲的小孩，才不過剛進入青春期就敢對自己身旁的大人...監護人？說出這樣的話。
這讓克拉斯有點好奇了聽的人的反應。
“嗯？是嗎？嗯...”
他似乎真的在思考著。
“好像真的有這回事。”
“哈哈哈...”
克拉斯心中不禁開始有些佩服了這女孩。
在過去，年幼的自己從來沒反駁過大人的話，起初的原因只是因為自己不過是個孩子，遇到委屈和不公平，教養限制了自己哭鬧，頂多摸摸鼻子躲起來對著柔軟的東西發脾氣。
但隨著年紀的增長，他愈來愈擅長控制了自己的情感，便對身為長輩的那些人有了更清楚的認知，他們有些人值得尊敬、有些人需要被唾棄，面對他們時自己不只需要有著更透徹的眼睛看清他們想要的，還要擁有對自己身分的認知，他明白這是每個大人都需要學會的，而他的父親不僅僅很強大，這些大人的規矩他也能如魚得水的行走自如。
他當然尊敬自己的父親，但也是這份尊敬，迫使他永遠不敢違抗自己的父親。
──真厲害。
明明覺得這種行為很失禮，但心中還是油然出現這種佩服的情緒，對著這女孩的行為打從心底的嚮往，但也可能是他們的關係，根本不是監護人之間的關係。
“少爺，這樣稱呼你好嗎？”
巴達克突然打岔道。
“等一下，叫我克拉斯就好了吧？”
“畢竟你是貴族也是我的委託人，說來慚愧，我不太擅長應付你們貴族，哈哈哈。”
對於他突然向自己的坦白，讓人感受到了些許的親和力。
──也是不太喜歡規矩的人啊。
“那叫我克拉斯就好了，對我太客氣我反而會不自在呢。”
“懂了，那你也叫我巴吧。”
“但你不是來當代課老師的嗎？直呼綽號的話...”
“那...巴老師？”
“嗯，巴老師，你好。”
克拉斯似乎有些明白了少女為何如此不忌諱地反駁他了，他的親和力不是一般大人所擁有的，他不對我的身分有太多的反應，僅用著基本而略遜一籌的禮儀對待著自己，那股隨和感是讓人能夠靜下心來的。
“那克拉斯，我們來談談你的委託吧，趁這邊沒人。”
巴達克與克拉斯以及那位名叫莉西蒂塔的小女孩進入了魔法學院的會客室，原本以為他是要處理什麼文件，現在卻突然單刀直入地切入了正題。
“啊，好，這裡嗎...”
“有什麼不妥嗎？”
“我以為討論“那個”是需要更隱蔽一點。”
“又不是在鄉下，哈哈哈哈，放輕鬆點，就當...”
巴達克優雅地揮動了雙手，柔順地擺動變出了筆與筆記本。
“學術研究？”
學術研究？惡魔？果然修理師這份職業，很奇怪。
僅僅是簡約寒酸的飯菜打動了我，換來了那顆為她顫抖的心，不知不覺中，已經滿腦子都是她的模樣了。
認真的去比較，少女不是最美的，身分看起來也不可能是高貴的，在夜晚中藏得住自己的全貌，卻藏不住人的體溫，克拉斯陷入了一種懷念溫度的病，懷念那飯菜的氣味，以及隱約能感受到的，那女孩的氣味。
雖然早已是約定好的事情，但自己也沒想到那麼快就再次與對方見面了。
即使在夜晚，她臉上的繃帶仍然給我了很深的印象...
“妳真的很噁心，可以別那樣說話嗎？”
一群女學生圍繞在伊芙琳的周遭用著不懷好意的指責語氣惡狠狠地瞪著孤立無援的她。
然而伊芙琳絲毫沒有示弱的表情，就如克拉斯第一次所見的她一般，面無表情地說著。
“我想我的說話方式沒義務要聽妳那淺薄的意見。”
這句話顯然觸怒了看似身分高貴的女同學，即便校園禁止過分的裝扮來凸顯自己特別的高貴之處，然而僅從髮色、氣氛，以及願意跟在對方身後的跟屁蟲們，也能猜出誰的地位是最特別的。
看起來，最特別的那個，就是來找碴的主謀，她推了下伊芙琳，又扯住了她的衣領，一點優雅氣質都沒有的，高貴的她沒好氣地逼問對方。
“妳敢這樣對我說話！討打不成？”
雖然這麼說，但她早已揮下了拳頭，將伊芙琳打倒在地，面無表情的她只是撫著疼痛冷冷地看著對方。
“我的用詞沒有任何侮辱的辭演，缺乏文學才藝的人類。”
聽了這段話沒有人打算繼續忍下去，正當打算向前給伊芙琳一頓教訓，一個震住在場所有人的耳膜的聲音打斷了她們。
“妳們在幹什麼！”
“嘖...克、克拉斯？”
女學生們本來有些不高興地看了過去準備撤離，但發現對方是克拉斯態度又有些變化。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想的哪樣？動手打人還有什麼理由能合理化妳的行為？希絲莉婭小姐。”
克拉斯直呼了對方的名字，那是自然，作為高貴的人其名聲自然也並不難得知，更何況克拉斯的身分也迫使了他必須認識不同的家族來展現適當的禮儀。
然而被叫出了自己名字的少女卻因此更不好過了，不但被抓包自己粗劣的行徑，還被以名字直呼，她沒得選擇，只想趕緊逃離這個現場，身邊的人也隨著她而離去。
“...感謝你的協助，看來人還是存在著善意的。”
“妳都是跟任何人這麼說話的嗎？”
“嗯？我不懂你的意思...我的道謝方式哪裡出錯了嗎？”
“不是...妳記得我嗎？”
伊芙琳思索了下，她突然想了起來。
“你是之前弄得髒兮兮的離家學生？我想起你的聲音了，那天夜晚，看不清楚，只知道...”
“我髒兮兮的模樣？哈哈哈，對呀，那時候我有些狼狽。”
“現在的你是個優秀的人，至少在多數人的眼中，你乾淨俐落，充滿可靠的氣質。”
“不用這麼誇我，我也會不好意思的...”
伊芙琳微微一笑，讓克拉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妳...那個...”
“怎麼了嗎？”
“會痛嗎？妳剛剛被打了。”
“痛？會吧，但比起痛苦，這很溫和了。”
“我說啊...雖然我不討厭，但妳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呢？”
伊芙琳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那些話？”
“剛剛妳跟她們講的那些話。”
那些奇怪的話，他很想這麼形容，但在她的面前，克拉斯不想去這麼形容道。
“那些讓人感到無法理解的話。”
伊芙琳似乎明白了什麼，她冷淡地回答道。
“我不懂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我只是告訴她們那些行為很糟糕，就連惡魔都能明白的事情，她們為何永遠聽不進去。”
“就是那樣啊，說自己是惡魔什麼的...很難理解，不是嗎？”
“克拉斯，”
她莊重地呼喚了他的名字。
“你不相信我，對吧？”
克拉斯沉默了，對，他當然不信，他怎又會相信眼前的少女就是惡魔，惡魔會是如此楚楚可憐的少女？會是給難堪的自己分享飯菜那般溫柔的存在？會是...能讓他開心地聊天歡笑的...人嗎？
“我不強求你一定要信任我，事實上，我給你的那些飯菜也不是為了要你相信我。”
“這...！我當然知道，我知道妳沒有任何目的！”
“不，克拉斯，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而我只是想讓你明白，讓任何人明白，惡魔跟人並沒有差異，然而我卻因為我自稱惡魔，得到了人們口中惡魔一般的待遇，這是多麼的諷刺，克拉斯。”
“伊芙琳...”
“沒關係，克拉斯，你不用感到愧疚，我只是本來以為，你是個善良的...不，你就是一個善良的人，只是你不能強迫我否定自己，我要的僅僅是簡單的尊重，尊重我的意志。”
少女如此說道，她的離去與最後一句話，讓克拉斯的意識暫停了。
“我不會厭惡你，能的話，希望你也不要厭惡我。”
少年唯一的反應，只有一句話。
“我不會厭惡妳的！”
“...這樣就好了。”
克拉斯，你又能怎麼樣？你不懂惡魔，你不懂眼前的這位少女，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你只是心中自以為的喜歡上了那孩子，該怎麼做才能得到她的歡心，這種想法實在太過膚淺。
那孩子奇怪的層次，是你無法掌控的，克拉斯。
沒有人會自稱惡魔，沒有惡魔會喜歡上人，這些矛盾的地方多到，你的理解，無法拯救那個受傷的少女。
提格薩斯魔法學院，聖馬迪卡維希亞的核心學院之一，這裡容納了許多貴族與世界各地獲得資格入學，特別受邀入學的魔法人才學徒們，致力於多元種族與身分的授教課程，提早世界各地的文化差異與涵養，理解不同種族之間所擅長的，以及各種基於不同始祖研發的古代魔法與現代化魔法，領域眾多到一言難盡，就連克拉斯他們以劍術維生的騎士家族也在提格薩斯佔據著眾多學徒前來學習的各項課程，如今要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士在這授課畢業也是種必要，然而克拉斯的目標則是以頂尖的成績與成就畢業，否則在布里維爾德家族就會成為學生時期最低成就的那代。
只不過，克拉斯似乎已經忘記了那些煩惱，他在等待，走出了校園門口在等待著某個人。
望遠過去，校園的大門也就是一長串的高牆，門口僅有此處，不過顯然對那些飛行班的學徒們這些高強僅是路途上的景色，他望向天空，以前的他還會羨慕那自由翱翔的存在，直到何時他已經忘了這種感受。
“喀噠─喀噠”
搭著棚子的馬車沿著牆邊慢悠悠地靠了過來，馬蹄聲之中輪子咯吱咯吱的作響才漸漸地清晰起來，陽光下馬癖的皮毛在閃閃發光著，即便看的出來是褐色的也閃爍出金色的火花，牠們氣不喘地拖著貨運用的棚子，就跟上次逃家搭乘的馬車有些相似，坐在前方的馬車夫提著韁繩悠哉地接近校園的大門。
在克拉斯的面前，馬車夫拉了拉韁繩，馬兒習慣性地停下了腳步，棚子有些搖搖晃晃地出了些動靜，裏頭有個人牽著小上幾個個子的孩子走了下來。
要克拉斯去形容，他會說是個美麗的人，尤其在陽光下，那頭麥子色的長髮顯得如黃金一般，笑臉迎人、身材纖細，穿著皮革大衣讓人心裡擔心著對方會不會熱到中暑。
牽著的孩子看起來跟身邊的人一點也不像黝黑的髮色與白皙的皮膚顯得相襯，看似稚嫩的臉蛋卻有著成熟冷靜的表情，兩人下了棚子走到了克拉斯的面前。
“惡魔修理師，巴達克，向您前來報到。”
這位美麗的人用著男性的問候方式向克拉斯行禮了番，一旁的孩子則是簡單地點了點頭，稍微看了她身旁的人，也學著對方的方式跟著行禮，學的有模有樣。
“我是莉西蒂塔，向您前來報到。”
就連孩子也相當成熟的向自己行禮之後，克拉斯也被這樣的氛圍帶出了他貴族的禮儀，非常標準的向旅途的兩人行了貴族之禮。
“我是克拉斯，您就是巴達克小姐對吧？”
“是的，克拉斯先生，但我其實是位男士。”
對方似乎對此已經很習慣地做出了解釋，笑瞇瞇地說道，這讓克拉斯有些詫異發出了聲。
“咳咳...”
克拉斯注意到自己發出了失禮的聲音，趕緊糾正了自己。
“抱、抱歉，我沒搞清楚。”
“沒事，接下來可以請您帶領我前往學院嗎？”
“啊，好的，不過不用對我太拘謹。”
“沒問題，克拉斯先生，我會以基本的待客之道來對待。”
克拉斯對這兩人的到來有些困惑，雖然是他透過特殊手段聯絡了魔法協會，讓他們安排了“懂”惡魔的人，只不過沒想到是諸如形象的人，至少他原本認為來的人會長鬍子，或是留著一頭白髮，拿著銀色的白刃，至少有個十字架？
不那個就太有刻板印象了，克拉斯，我們要相信專業，魔法協會是不會派三流的人來處理委託的，即便自己可能會被當小孩子，好歹也付了錢。
“你們要直接在這進行？”
進行，就是進行他們的工作，這話不得講的太過明白，畢竟惡魔這種詞彙是不太能見光的，至少不應該整天用它來自稱。
“我們會依照情況改變步調，在此之前，我另外申請了代班教職員的身分在學院活動，所以不著急。”
“代課老師嗎？就為了這個委託？”
克拉斯有些意外，對方做的是如此的完善，畢竟所謂的代課老師不是隨便都能做的，至少要有一定的魔法師等級。
“哈哈，是啊。”
這位旅人苦笑了下，似乎並不是很情願。
“魔法協會想的非常周到。”
“哈哈...”
克拉斯聽出了對方在諷刺，也不敢繼續多問下去。
“您是教什麼課的？”
“自然魔法建構理論。”
“我也有上的課欸。”
“那當然，特別挑比較基礎的課程，這樣比較好接觸你們...”
巴達克想了想，決定補充道。
“雖然只是剛好人手缺、薪水少，所以比較好申請罷了。”
“畢竟每個學生都要修嘛...普通的課程，薪水都不高嗎？”
“愈多人會的競爭力也愈高，競爭力愈高，價格也會愈低，很常見的。”
“所以您才選擇當惡魔修理師嗎？”
“我？哦不，我這行雖然認真賺錢還是能賺很多，但這種工作啊...”
巴達克手指抵著下巴猶豫了下。
“嘛，你長大之後就會明白了，大人有一堆麻煩的規則。”
雖然眼前的旅人看起來明明很年輕，卻說著那些中年男子常常說的話，而自己相處最久的中年男子所掌握的權威與能力都讓他容不得去反駁，真是的，大人總喜歡這樣子說話？
一股潛藏在心底的焦躁感竄動了起來，他試著壓抑了回去，即便對方看起來才大自己幾歲，也不能有失禮的行為。
“大人都喜歡說這種話呢。”
然而旅人身旁的女孩突然說出了他的心聲，那位年幼的孩子一看就是小了自己好幾歲的小孩，才不過剛進入青春期就敢對自己身旁的大人...監護人？說出這樣的話。
這讓克拉斯有點好奇了聽的人的反應。
“嗯？是嗎？嗯...”
他似乎真的在思考著。
“好像真的有這回事。”
“哈哈哈...”
克拉斯心中不禁開始有些佩服了這女孩。
在過去，年幼的自己從來沒反駁過大人的話，起初的原因只是因為自己不過是個孩子，遇到委屈和不公平，教養限制了自己哭鬧，頂多摸摸鼻子躲起來對著柔軟的東西發脾氣。
但隨著年紀的增長，他愈來愈擅長控制了自己的情感，便對身為長輩的那些人有了更清楚的認知，他們有些人值得尊敬、有些人需要被唾棄，面對他們時自己不只需要有著更透徹的眼睛看清他們想要的，還要擁有對自己身分的認知，他明白這是每個大人都需要學會的，而他的父親不僅僅很強大，這些大人的規矩他也能如魚得水的行走自如。
他當然尊敬自己的父親，但也是這份尊敬，迫使他永遠不敢違抗自己的父親。
──真厲害。
明明覺得這種行為很失禮，但心中還是油然出現這種佩服的情緒，對著這女孩的行為打從心底的嚮往，但也可能是他們的關係，根本不是監護人之間的關係。
“少爺，這樣稱呼你好嗎？”
巴達克突然打岔道。
“等一下，叫我克拉斯就好了吧？”
“畢竟你是貴族也是我的委託人，說來慚愧，我不太擅長應付你們貴族，哈哈哈。”
對於他突然向自己的坦白，讓人感受到了些許的親和力。
──也是不太喜歡規矩的人啊。
“那叫我克拉斯就好了，對我太客氣我反而會不自在呢。”
“懂了，那你也叫我巴吧。”
“但你不是來當代課老師的嗎？直呼綽號的話...”
“那...巴老師？”
“嗯，巴老師，你好。”
克拉斯似乎有些明白了少女為何如此不忌諱地反駁他了，他的親和力不是一般大人所擁有的，他不對我的身分有太多的反應，僅用著基本而略遜一籌的禮儀對待著自己，那股隨和感是讓人能夠靜下心來的。
“那克拉斯，我們來談談你的委託吧，趁這邊沒人。”
巴達克與克拉斯以及那位名叫莉西蒂塔的小女孩進入了魔法學院的會客室，原本以為他是要處理什麼文件，現在卻突然單刀直入地切入了正題。
“啊，好，這裡嗎...”
“有什麼不妥嗎？”
“我以為討論“那個”是需要更隱蔽一點。”
“又不是在鄉下，哈哈哈哈，放輕鬆點，就當...”
巴達克優雅地揮動了雙手，柔順地擺動變出了筆與筆記本。
“學術研究？”
學術研究？惡魔？果然修理師這份職業，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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