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田悍
“哈哈哈哈哈哈哈。”庄宁笑得直不起腰：“又被你家那狐狸精吸魂了？”
姜阴瑞颐瞪她：“你觉得他压得了我？”
“我只是在同情你。”庄宁撇她：“每次回来都要被男蜘蛛精盘一盘。”
“你懂个屁，床事养人。”姜阴瑞颐捂着脖子上的咬痕：“你看看我这脸色都比你红润。”
“你师傅受了伤，脸白正常。”独眼女祭把水果拿过来：“你这一脸春色压根藏不住。”
姜阴瑞颐要看伤，庄宁摆手：“小伤而已，你还要麻烦我脱衣服？”
独眼女祭怒道：“屁个小伤，人家巫晰给你缝了那么久，你老嘚吧嘚吧还整裂了，要不是巫晰妙手回春，你现在在床上只有进气没出气。”
姜阴瑞颐脸色沉了下来：“那藏在海里的家伙那么可怕？”
在姜阴瑞颐面前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庄宁老实交代：“是的，不止是潜艇，还有我很多没见过的水下武器，工造所的人说了，一时半会造不出来。”
姜阴瑞颐深深吸一口气，把手指插进头发里。
过了半晌，她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现在神洲两次大败，天上的人看得见……你说他们会不会出手？”
庄宁和独眼女祭沉默了一会，点头。
“天庭的目光转到魔族那边去，我们就可以喘口气，如果借此可以打击魔族，那么我们就去动摇魔族内部的决心，至少扩大渊玄和红娆的龃龉。”姜阴瑞颐道：“我是这么想的，你们呢？”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天庭会做什么，事实上，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人会在哪儿。”独眼女祭叹气：“去你大爷的，完全就是不公平的博弈。”
庄宁嗫嚅了一下，嘴唇轻轻动着：“不，我们可以看到。”
庄宁抓着桌子边缘，抓得太用力，她指节都泛白了：“听姳你还记得你四洲举试那天的意外吗？”
姜阴瑞颐想到那天沧祁令尚苍白倒下的身影，面色凝重地点头。
“红夫人不会做徒劳的功夫，只能是天庭干的。”庄宁道：“我和怡莲秘密调查过，事发后不久，有个驭兽人不见了，但当时其他事情搞得我们焦头烂额，所以也没去管他了。”
姜阴瑞颐沉吟一会：“现在还能追查他下落吗？”
“难，主要是都过去六十多年了，这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怪我。”独眼女祭道：“我当时把更多精力投入到防卫上去了。”
“当时我们人手也不够，而且这孙子有天庭人掩护，我们几个人难以支绌，不怪你。”庄宁安慰。
“背景资料有吗？如果能为天庭人做事，多少也是有原因的。”姜阴瑞颐点了点桌面。
“啊，那有。”庄宁道：“我其实后来还调查过他的家庭背景，虽然人还是跑了，说实话，有点惨，他的憎恨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过我有新办法了，如果还有人在为天庭人做事情，他们的身体上必然接受了天庭的“恩赐”，我们可以一个个排查过去。”
姜阴瑞颐皱眉：“什么恩赐？”
庄宁和盘托出。
其实庄宁很早就开始调查天庭派在神洲的人。当时姜阴瑞颐因为东洲信哨岛身受重伤修养时，庄宁把所有东北魔族据点的人类抓起来逼问，但这些人拒不回答，神秘自杀，庄宁在他们身上发现了类似“神祇菌丝”的菌丝，巫晰检验过发现这种玩意很可能是天庭产物，但是威力远不如神祇菌丝，它非常孱弱，没有长生的本领。这种菌丝就是“恩赐”。身有恩赐的人，有经验的医师一把脉就能摸出不同。
姜阴瑞颐点着脑袋：“那得排查多久？说实话我们这里就一个巫晰，去排查全神洲人不得累死他？”
“巫晰可是桃李满天下的大神医，只要他吩咐一下，各地的医馆前仆后继为他做事。”独眼女祭笑笑：“虽然我们在微光的化人没几个，但是人脉还是有的。”
姜阴瑞颐一哂：“说得倒也是，不过我这六十年也没上下溜须拍马，混成现在这穷酸样，早就把年轻时的家底败光了。”
“但如果那些人不愿意来查怎么办？”姜阴瑞颐想到一点。
“这……”庄宁脸上露出苦恼之色：“只能拜托户部了，啧，现在户部尚书不是别人，就是你的未来婆婆，难缠。”
姜阴瑞颐无所谓：“她不也是微光的人？给她说一声就行了，我们的人，需要解释那么多？”
庄宁想解释，却又想到什么，最终闭嘴。
“在绝对的事实面前，才能动摇渊玄的决心，事实我们来做，动摇沧祁令尚来做。”姜阴瑞颐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有办法了，姜阴瑞颐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好，开干！”
闵山脚下，两个年轻女人和一个男人一前一后在山里走着。
前面的女子身量高挑，后面的女子较矮，但是两个女人都非常强壮，步态轻快，明显就是练家子。男人身条细长，在这南方地区的男人中也不算矮，但是和这两个女人一比倒纤细了不少。
前面的女人挑开店家的帘子，后面的女人就走上前来，一口流利的当地方言脱口而出：“诶老板！来二碗粥，稠的！”
前面的女人对后面的女子挑眉：“师傅，这儿的方言你也会？”
“你师傅还有啥不会？你丫少讲两句，满口官话和东北片子的，小心人家怀疑你。”庄宁低骂一句。
姜阴瑞颐的目光在这家店内逡巡了一回，确定没有异常后和其他人一起坐了下来。
各大医馆按照巫晰的嘱咐，专门留意了身有异常的人，再逐一摸排，删删选选，终于找到几个疑似有“恩赐”的人。
为什么说“疑似”，因为像巫晰这样大量接触“恩赐”的人不多，大部分医师也没那个经验，只能依样画葫芦，怀疑几个是几个。姜阴瑞颐和庄宁只能带着巫晰来查。
经过多少个天的跋山涉水，排除了大部分人后，他们才找到这唯一一个幸运儿。
接受恩赐的人不多，庄宁那一次差不多死绝了，这唯一的一个就是姜阴瑞颐四洲举试时的驭兽人，叫田悍。
能查到这个驭兽人全靠庄宁当时做好的背调。六十多年了，这人还活着，那么他也确实长生了。既然是普通人的长生种，那么他就不能经常在一个地方呆着，不然会被人怀疑。
但是根据田悍当年的同事回忆，田悍每年清明和十二月初三都会回闵山祭拜父母。庄宁和姜阴瑞颐追到闵山时，当地村民也表示每年这两个时候都会有人上山祭拜。
所以姜阴瑞颐和庄宁打算守株待兔，抓田悍现行。
出了店后，巫晰双手合十，像是求饶：“两位大姐，到时出事了你们先上，我就不上了，一个队里总得有人负责后勤是不是？”
“废话，用不上你。”庄宁低骂。
其实巫晰身手不错，自保完全没问题。但是和庄宁姜阴瑞颐这两个化人战力天花板比那就不行了。
三个人飞掠过竹林。这个季节的闵山依旧郁郁葱葱，完全不像冬天万物凋零的样子。
“待会我上，师傅你身上还有伤，如果伤口裂了巫晰又要唠叨了。”姜阴瑞颐道。
“放心，我自己有数。”庄宁摆手，她们三个人顺利找到田悍父母的坟，在附近藏了起来。
很快，一个年轻男人走了上来，他跪在坟前，念念有词着什么，然后高举着香，跪下来插上。
姜阴瑞颐不解，她记得背调上的田悍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眼前的男人明显三十不到。
难道是“恩赐”的作用？
时机到了——
姜阴瑞颐如鬼魅般出现在男人身后，一脚踹倒，然后反扭他胳膊。
有一说一，这人比姜阴瑞颐遇上的大多数人好对付。
“兄弟，聊聊？”姜阴瑞颐微笑。
男人暴怒地开始扭动挣扎，姜阴瑞颐皱眉，手上加了点力，男人嚎叫着瘫了。
力气太小了，小到简直不像正常男性该有的力气。姜阴瑞颐制服他时甚至没用上几分力气。
姜阴瑞颐把他手捆上，拎着人家后领把他拖进树林里。
“我们呢，也不想要你命，问你几个问题。”姜阴瑞颐坐在男人面前，姿态放松，似乎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男人看着她，这个人在刚才的一番挣扎后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于是冷静了下来，姜阴瑞颐拎着他时，他和一只兔子没什么区别。
“你想问什么。”男人低声道，他声音很沙哑，像久治不愈的患者。
庄宁和巫晰对视一眼，这人中气不足，非常虚弱，完全不像二十多岁的人体质。
“……”姜阴瑞颐直接开门见山：“我们想知道你长生的原因。”
男人的瞳孔瞪大，他道：“你们究竟是谁？”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太礼貌，于是换了语气：“你们认识我？”
“认识，七十多年前，是你引发了四洲举试的魔兽失控，哦，还有中洲平京粮仓起火。”姜阴瑞颐冷笑：“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但是看先生这幅样子离被老天爷收去还远得很呐！”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并没有暴怒，他默然点头，他并不懊悔也不愤怒，平静得像是别人问他早上吃了什么。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确实是我做的，莫非官府现在才查到我吗？”田悍道：“各位是官府派来的捕快？”
“我们不抓你。”庄宁出来唱白脸：“我们就想问几个问题。若先生好好答，这事就算了。”
田悍点头：“我如今到这年纪了，也不贪恋多生的那几年……有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真的是很奇怪人，姜阴瑞颐设想了他面对她们时的各种表现，有暴怒或者冷淡的，就是没想到田悍会这么平静地回答。
父母被神祇家族所害，他理应对这个世界抱有强烈的恨意，不然也不会去恐怖袭击。可是现在的田悍的表现过于冷静，他的情绪非常平稳，完全不像是因为恨意上头的人。
姜阴瑞颐突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这是恩赐的作用呢？”
庄宁看着姜阴瑞颐，微微摇头，传音入脑：“也许是人家老了，不想再计较了呢？不过多做防备也正常，我和巫晰会注意的。”
“我们想知道你如何长生的。”庄宁微笑着：“我们受人所托，来询问先生长生之法，他七十多年前见过先生一面，如今我家主人垂垂老矣，却偶然打听得到先生如七十多年前那样年富力强。”
男人抬眼：“我蒙受天庭之人的恩赐，多年前他们找到我，拜托我一件事，就是四洲举试上释放失控魔兽，只要完成，他们就赐予我一件宝物，这个宝物，就能让我长生。”
果然。
姜阴瑞颐佯怒：“长生不是只有神祇家族的人才有吗，你一介平民，凭什么能获得天庭恩赐？”
田悍冷笑一声：“天庭所选之人自然由天庭决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祂们想选择谁那谁就是神祇家族，很奇怪吗？只可惜我田悍无心婚娶，不然，你说天庭会不会再允诺一个新的神祇家族？”
庄宁道：“先生莫气，我这朋友性子是急了点，不善于表达，先生讲讲，你这恩赐来的长生与神祇家族的长生有何不同吗？”
“并无不同。”田悍道。
他微微笑着：“曾经我嫉恨王室，但是在我获得了神赐的长生后，我发现原来在天庭眼里，那些大人物和我们并无不同，长生说是是恩赐，但不也是一种惩罚？长生的代价就是衰弱的体质，我甚至可怜起他们了，看着殊胜尊贵，不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奴隶吗？任人摆布。”
庄宁悄悄撇了一眼姜阴瑞颐，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于是继续道：“你是觉得你和神祇家族是平等的，对吗？”
田悍摇头：“在天庭眼里是这样……哈哈，实话告诉你们吧，天庭已经逐渐不信任神祇家族了，他们的统治，又能持续多久？”
姜阴瑞颐：“你是怎么接触天庭的人？我们听说只有泰玄山的圣女才能聆听到神谕。”
“他们自己过来找我的。”田悍道：“天庭具体怎么找人的我不知道，不过像我一样接受了恩赐的还有很多人，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都死光了，就你一个幸运儿，姜阴瑞颐内心吐槽。
“那你知道是什么样的特征才能吸引到天庭的关注吗？”庄宁温声细语，她拿出了她所有的温和礼貌——姜阴瑞颐都没见过她这么温柔的样子。
“不知道。”田悍道：“我虽然知道很多人也接受了恩赐，但是我不认识那些人，可以说我们之间毫无联系。不过我猜……应该是有着充足的动机去恨着官府的人？”
我去，那这种人可太多了，姜阴瑞颐头疼地想。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种知道对方是天庭人的方法，我们身上的恩赐是天庭人给的，只要你靠近那些来自天庭的使者，你体内的恩赐就会发热，还会暴露出一些异样的纹路。”田悍摊手：“早些时候天庭的使者还会来找我，现在过去四十多年了，我也和祂们断了联系。”
“天庭的使者长什么样子？”庄宁问。
“你见了自然就知道祂不是一般人了。”田悍微笑：“毕竟，没有五官浑身雪白的人形物可不多见。”
有必要吗？姜阴瑞颐用眼神无声地质问两位。
巫晰：“当然啦！我还没取过活的恩赐呢！”
庄宁：“放心，我相信巫晰的技术，不会把人家弄死的。”
这是弄不弄死人的问题吗！
姜阴瑞颐：“我觉得有点过于不讲武德了，怎么说也得……嗯，征求人家同意？”
庄宁把昏迷的田悍放下来：“快滚过来帮忙，废话忒多。”
姜阴瑞颐摇头叹气，庄宁做事虽然有她自己的道理，但她行事风格有些时候真的很难让人接受。之前去刨人家祖坟，现在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人打晕。
取了血样后，巫晰给田悍喂了药，把他放回他父亲的墓碑旁。
“醒来后他就不记得被打晕的事情了。”巫晰对姜阴瑞颐比划：“我的迷药童叟无欺。”
姜阴瑞颐扶额。
“田悍这虚弱的体质也是恩赐的副作用，天庭人真不是个东西。”庄宁收拾东西：“就靠这种小玩意，天庭居然就能控制整个神洲。”
姜阴瑞颐皱眉，她出声道：“不对。”
“虽然独眼女祭猜我体质康健的原因是在幼龄期过后接受的建木神汁，但是田悍接受恩赐的时间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姜阴瑞颐抓住庄宁胳膊：“但是田悍依旧出现了严重的副作用，可我一直安然无恙。”
“可能田悍的恩赐和建木神汁不一样。”巫晰抬眼：“别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才八十岁的小姑娘，居然就和老太太一样愁思满头了。”
“一整个家族总会出现几个异类吧？”庄宁道：“你现在无恙是因为你十一二时梧燃的魔兽血侵染你变成了化人，但是令仪公主呢？人家从小健康到大的，也没变成化人，神祇菌丝一直在她身上，这么大的家族，出几个正常人也是有的。”
姜阴瑞颐垂眸，虽然庄宁和巫晰的解释也很合理，但是她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姜阴瑞颐瞪她：“你觉得他压得了我？”
“我只是在同情你。”庄宁撇她：“每次回来都要被男蜘蛛精盘一盘。”
“你懂个屁，床事养人。”姜阴瑞颐捂着脖子上的咬痕：“你看看我这脸色都比你红润。”
“你师傅受了伤，脸白正常。”独眼女祭把水果拿过来：“你这一脸春色压根藏不住。”
姜阴瑞颐要看伤，庄宁摆手：“小伤而已，你还要麻烦我脱衣服？”
独眼女祭怒道：“屁个小伤，人家巫晰给你缝了那么久，你老嘚吧嘚吧还整裂了，要不是巫晰妙手回春，你现在在床上只有进气没出气。”
姜阴瑞颐脸色沉了下来：“那藏在海里的家伙那么可怕？”
在姜阴瑞颐面前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庄宁老实交代：“是的，不止是潜艇，还有我很多没见过的水下武器，工造所的人说了，一时半会造不出来。”
姜阴瑞颐深深吸一口气，把手指插进头发里。
过了半晌，她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现在神洲两次大败，天上的人看得见……你说他们会不会出手？”
庄宁和独眼女祭沉默了一会，点头。
“天庭的目光转到魔族那边去，我们就可以喘口气，如果借此可以打击魔族，那么我们就去动摇魔族内部的决心，至少扩大渊玄和红娆的龃龉。”姜阴瑞颐道：“我是这么想的，你们呢？”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天庭会做什么，事实上，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人会在哪儿。”独眼女祭叹气：“去你大爷的，完全就是不公平的博弈。”
庄宁嗫嚅了一下，嘴唇轻轻动着：“不，我们可以看到。”
庄宁抓着桌子边缘，抓得太用力，她指节都泛白了：“听姳你还记得你四洲举试那天的意外吗？”
姜阴瑞颐想到那天沧祁令尚苍白倒下的身影，面色凝重地点头。
“红夫人不会做徒劳的功夫，只能是天庭干的。”庄宁道：“我和怡莲秘密调查过，事发后不久，有个驭兽人不见了，但当时其他事情搞得我们焦头烂额，所以也没去管他了。”
姜阴瑞颐沉吟一会：“现在还能追查他下落吗？”
“难，主要是都过去六十多年了，这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怪我。”独眼女祭道：“我当时把更多精力投入到防卫上去了。”
“当时我们人手也不够，而且这孙子有天庭人掩护，我们几个人难以支绌，不怪你。”庄宁安慰。
“背景资料有吗？如果能为天庭人做事，多少也是有原因的。”姜阴瑞颐点了点桌面。
“啊，那有。”庄宁道：“我其实后来还调查过他的家庭背景，虽然人还是跑了，说实话，有点惨，他的憎恨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过我有新办法了，如果还有人在为天庭人做事情，他们的身体上必然接受了天庭的“恩赐”，我们可以一个个排查过去。”
姜阴瑞颐皱眉：“什么恩赐？”
庄宁和盘托出。
其实庄宁很早就开始调查天庭派在神洲的人。当时姜阴瑞颐因为东洲信哨岛身受重伤修养时，庄宁把所有东北魔族据点的人类抓起来逼问，但这些人拒不回答，神秘自杀，庄宁在他们身上发现了类似“神祇菌丝”的菌丝，巫晰检验过发现这种玩意很可能是天庭产物，但是威力远不如神祇菌丝，它非常孱弱，没有长生的本领。这种菌丝就是“恩赐”。身有恩赐的人，有经验的医师一把脉就能摸出不同。
姜阴瑞颐点着脑袋：“那得排查多久？说实话我们这里就一个巫晰，去排查全神洲人不得累死他？”
“巫晰可是桃李满天下的大神医，只要他吩咐一下，各地的医馆前仆后继为他做事。”独眼女祭笑笑：“虽然我们在微光的化人没几个，但是人脉还是有的。”
姜阴瑞颐一哂：“说得倒也是，不过我这六十年也没上下溜须拍马，混成现在这穷酸样，早就把年轻时的家底败光了。”
“但如果那些人不愿意来查怎么办？”姜阴瑞颐想到一点。
“这……”庄宁脸上露出苦恼之色：“只能拜托户部了，啧，现在户部尚书不是别人，就是你的未来婆婆，难缠。”
姜阴瑞颐无所谓：“她不也是微光的人？给她说一声就行了，我们的人，需要解释那么多？”
庄宁想解释，却又想到什么，最终闭嘴。
“在绝对的事实面前，才能动摇渊玄的决心，事实我们来做，动摇沧祁令尚来做。”姜阴瑞颐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有办法了，姜阴瑞颐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好，开干！”
闵山脚下，两个年轻女人和一个男人一前一后在山里走着。
前面的女子身量高挑，后面的女子较矮，但是两个女人都非常强壮，步态轻快，明显就是练家子。男人身条细长，在这南方地区的男人中也不算矮，但是和这两个女人一比倒纤细了不少。
前面的女人挑开店家的帘子，后面的女人就走上前来，一口流利的当地方言脱口而出：“诶老板！来二碗粥，稠的！”
前面的女人对后面的女子挑眉：“师傅，这儿的方言你也会？”
“你师傅还有啥不会？你丫少讲两句，满口官话和东北片子的，小心人家怀疑你。”庄宁低骂一句。
姜阴瑞颐的目光在这家店内逡巡了一回，确定没有异常后和其他人一起坐了下来。
各大医馆按照巫晰的嘱咐，专门留意了身有异常的人，再逐一摸排，删删选选，终于找到几个疑似有“恩赐”的人。
为什么说“疑似”，因为像巫晰这样大量接触“恩赐”的人不多，大部分医师也没那个经验，只能依样画葫芦，怀疑几个是几个。姜阴瑞颐和庄宁只能带着巫晰来查。
经过多少个天的跋山涉水，排除了大部分人后，他们才找到这唯一一个幸运儿。
接受恩赐的人不多，庄宁那一次差不多死绝了，这唯一的一个就是姜阴瑞颐四洲举试时的驭兽人，叫田悍。
能查到这个驭兽人全靠庄宁当时做好的背调。六十多年了，这人还活着，那么他也确实长生了。既然是普通人的长生种，那么他就不能经常在一个地方呆着，不然会被人怀疑。
但是根据田悍当年的同事回忆，田悍每年清明和十二月初三都会回闵山祭拜父母。庄宁和姜阴瑞颐追到闵山时，当地村民也表示每年这两个时候都会有人上山祭拜。
所以姜阴瑞颐和庄宁打算守株待兔，抓田悍现行。
出了店后，巫晰双手合十，像是求饶：“两位大姐，到时出事了你们先上，我就不上了，一个队里总得有人负责后勤是不是？”
“废话，用不上你。”庄宁低骂。
其实巫晰身手不错，自保完全没问题。但是和庄宁姜阴瑞颐这两个化人战力天花板比那就不行了。
三个人飞掠过竹林。这个季节的闵山依旧郁郁葱葱，完全不像冬天万物凋零的样子。
“待会我上，师傅你身上还有伤，如果伤口裂了巫晰又要唠叨了。”姜阴瑞颐道。
“放心，我自己有数。”庄宁摆手，她们三个人顺利找到田悍父母的坟，在附近藏了起来。
很快，一个年轻男人走了上来，他跪在坟前，念念有词着什么，然后高举着香，跪下来插上。
姜阴瑞颐不解，她记得背调上的田悍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眼前的男人明显三十不到。
难道是“恩赐”的作用？
时机到了——
姜阴瑞颐如鬼魅般出现在男人身后，一脚踹倒，然后反扭他胳膊。
有一说一，这人比姜阴瑞颐遇上的大多数人好对付。
“兄弟，聊聊？”姜阴瑞颐微笑。
男人暴怒地开始扭动挣扎，姜阴瑞颐皱眉，手上加了点力，男人嚎叫着瘫了。
力气太小了，小到简直不像正常男性该有的力气。姜阴瑞颐制服他时甚至没用上几分力气。
姜阴瑞颐把他手捆上，拎着人家后领把他拖进树林里。
“我们呢，也不想要你命，问你几个问题。”姜阴瑞颐坐在男人面前，姿态放松，似乎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男人看着她，这个人在刚才的一番挣扎后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于是冷静了下来，姜阴瑞颐拎着他时，他和一只兔子没什么区别。
“你想问什么。”男人低声道，他声音很沙哑，像久治不愈的患者。
庄宁和巫晰对视一眼，这人中气不足，非常虚弱，完全不像二十多岁的人体质。
“……”姜阴瑞颐直接开门见山：“我们想知道你长生的原因。”
男人的瞳孔瞪大，他道：“你们究竟是谁？”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太礼貌，于是换了语气：“你们认识我？”
“认识，七十多年前，是你引发了四洲举试的魔兽失控，哦，还有中洲平京粮仓起火。”姜阴瑞颐冷笑：“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但是看先生这幅样子离被老天爷收去还远得很呐！”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并没有暴怒，他默然点头，他并不懊悔也不愤怒，平静得像是别人问他早上吃了什么。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确实是我做的，莫非官府现在才查到我吗？”田悍道：“各位是官府派来的捕快？”
“我们不抓你。”庄宁出来唱白脸：“我们就想问几个问题。若先生好好答，这事就算了。”
田悍点头：“我如今到这年纪了，也不贪恋多生的那几年……有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真的是很奇怪人，姜阴瑞颐设想了他面对她们时的各种表现，有暴怒或者冷淡的，就是没想到田悍会这么平静地回答。
父母被神祇家族所害，他理应对这个世界抱有强烈的恨意，不然也不会去恐怖袭击。可是现在的田悍的表现过于冷静，他的情绪非常平稳，完全不像是因为恨意上头的人。
姜阴瑞颐突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这是恩赐的作用呢？”
庄宁看着姜阴瑞颐，微微摇头，传音入脑：“也许是人家老了，不想再计较了呢？不过多做防备也正常，我和巫晰会注意的。”
“我们想知道你如何长生的。”庄宁微笑着：“我们受人所托，来询问先生长生之法，他七十多年前见过先生一面，如今我家主人垂垂老矣，却偶然打听得到先生如七十多年前那样年富力强。”
男人抬眼：“我蒙受天庭之人的恩赐，多年前他们找到我，拜托我一件事，就是四洲举试上释放失控魔兽，只要完成，他们就赐予我一件宝物，这个宝物，就能让我长生。”
果然。
姜阴瑞颐佯怒：“长生不是只有神祇家族的人才有吗，你一介平民，凭什么能获得天庭恩赐？”
田悍冷笑一声：“天庭所选之人自然由天庭决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祂们想选择谁那谁就是神祇家族，很奇怪吗？只可惜我田悍无心婚娶，不然，你说天庭会不会再允诺一个新的神祇家族？”
庄宁道：“先生莫气，我这朋友性子是急了点，不善于表达，先生讲讲，你这恩赐来的长生与神祇家族的长生有何不同吗？”
“并无不同。”田悍道。
他微微笑着：“曾经我嫉恨王室，但是在我获得了神赐的长生后，我发现原来在天庭眼里，那些大人物和我们并无不同，长生说是是恩赐，但不也是一种惩罚？长生的代价就是衰弱的体质，我甚至可怜起他们了，看着殊胜尊贵，不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奴隶吗？任人摆布。”
庄宁悄悄撇了一眼姜阴瑞颐，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于是继续道：“你是觉得你和神祇家族是平等的，对吗？”
田悍摇头：“在天庭眼里是这样……哈哈，实话告诉你们吧，天庭已经逐渐不信任神祇家族了，他们的统治，又能持续多久？”
姜阴瑞颐：“你是怎么接触天庭的人？我们听说只有泰玄山的圣女才能聆听到神谕。”
“他们自己过来找我的。”田悍道：“天庭具体怎么找人的我不知道，不过像我一样接受了恩赐的还有很多人，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都死光了，就你一个幸运儿，姜阴瑞颐内心吐槽。
“那你知道是什么样的特征才能吸引到天庭的关注吗？”庄宁温声细语，她拿出了她所有的温和礼貌——姜阴瑞颐都没见过她这么温柔的样子。
“不知道。”田悍道：“我虽然知道很多人也接受了恩赐，但是我不认识那些人，可以说我们之间毫无联系。不过我猜……应该是有着充足的动机去恨着官府的人？”
我去，那这种人可太多了，姜阴瑞颐头疼地想。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种知道对方是天庭人的方法，我们身上的恩赐是天庭人给的，只要你靠近那些来自天庭的使者，你体内的恩赐就会发热，还会暴露出一些异样的纹路。”田悍摊手：“早些时候天庭的使者还会来找我，现在过去四十多年了，我也和祂们断了联系。”
“天庭的使者长什么样子？”庄宁问。
“你见了自然就知道祂不是一般人了。”田悍微笑：“毕竟，没有五官浑身雪白的人形物可不多见。”
有必要吗？姜阴瑞颐用眼神无声地质问两位。
巫晰：“当然啦！我还没取过活的恩赐呢！”
庄宁：“放心，我相信巫晰的技术，不会把人家弄死的。”
这是弄不弄死人的问题吗！
姜阴瑞颐：“我觉得有点过于不讲武德了，怎么说也得……嗯，征求人家同意？”
庄宁把昏迷的田悍放下来：“快滚过来帮忙，废话忒多。”
姜阴瑞颐摇头叹气，庄宁做事虽然有她自己的道理，但她行事风格有些时候真的很难让人接受。之前去刨人家祖坟，现在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人打晕。
取了血样后，巫晰给田悍喂了药，把他放回他父亲的墓碑旁。
“醒来后他就不记得被打晕的事情了。”巫晰对姜阴瑞颐比划：“我的迷药童叟无欺。”
姜阴瑞颐扶额。
“田悍这虚弱的体质也是恩赐的副作用，天庭人真不是个东西。”庄宁收拾东西：“就靠这种小玩意，天庭居然就能控制整个神洲。”
姜阴瑞颐皱眉，她出声道：“不对。”
“虽然独眼女祭猜我体质康健的原因是在幼龄期过后接受的建木神汁，但是田悍接受恩赐的时间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姜阴瑞颐抓住庄宁胳膊：“但是田悍依旧出现了严重的副作用，可我一直安然无恙。”
“可能田悍的恩赐和建木神汁不一样。”巫晰抬眼：“别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才八十岁的小姑娘，居然就和老太太一样愁思满头了。”
“一整个家族总会出现几个异类吧？”庄宁道：“你现在无恙是因为你十一二时梧燃的魔兽血侵染你变成了化人，但是令仪公主呢？人家从小健康到大的，也没变成化人，神祇菌丝一直在她身上，这么大的家族，出几个正常人也是有的。”
姜阴瑞颐垂眸，虽然庄宁和巫晰的解释也很合理，但是她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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