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故人离去
回去的路上，姜阴瑞颐对庄宁道：“你还记得我母亲吗？”
庄宁：“当然，大美人，你弟弟很像她。”
姜阴瑞颐：“……”啊，凭什么只有这臭小子遗传了妈的美丽！
姜阴瑞颐：“我母亲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身体康健的正常人？”
庄宁皱眉：“不……她身体也不算好，我教她时，三天两头请病假，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母亲原来是个病美人呢！”姜阴瑞颐微笑：“说实话，我童年记忆中的她就是个严厉的农妇，我无论跑哪去疯都能把我抓回来一顿打，一点也看不出原来是个娇生惯养的病弱大小姐。”
庄宁愕然，她想起来了。
被家族抓回来的那天晚上，庄宁悄无声息地溜进软禁姜阴珈乐的牢房，记忆里那个美丽的贵族小姐身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双手布满老茧，但是面色红润，丰满健康，她气凝神静，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
庄宁混迹行伍，强壮的女子见过不少，而且姜阴珈乐身形中等，算不上强壮，所以庄宁自然忽略了珈乐体型上的变化。庄宁当时溜进来也是出于对老朋友的关心，加上姜阴珈乐牢房的看守森严，庄宁没有做过多停留。
但是那段对话却依旧印象深刻。
“庄宁，我死后，我的女儿也许会交给你来教导。”
庄宁皱眉：“按过继法，她应该是由你的姐姐抚养……”
“我们不是这片大陆的主人，我们的一切是被神赐予，然后被神操控。”黑暗的牢房里，那个女人的双眼却炯炯有神：“新世界的钥匙，在我的女儿身上，请你们务必全力以赴。”
庄宁预感不对：“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姜阴珈乐原来是姜阴氏的圣女，能听见神谕，也能预言未来，但是随着姜阴珈乐的叛逃，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保留这些能力。
姜阴珈乐突然笑了，她一点一点垂下头，不再言语。
巡逻的看守回来了，庄宁不得不离开。
第二天，她才知道姜阴珈乐自杀了。
姜阴珈乐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从小她就表现出卓越的洞察能力，也因此成为姜阴氏的圣女。可以说姜阴瑞颐的机敏多半来自于她的母亲。
莫非连女儿的未来都是被姜阴珈乐算好了吗？
庄宁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和姜阴瑞颐讲，姜阴珈乐那语焉不详的遗言也表明了她不希望庄宁深究。
再说了，告诉姜阴瑞颐她母亲算计了她的未来又有什么好处？事情都已经发生，也无法改变。
好在姜阴瑞颐这时背对着庄宁在驾车，她看不到庄宁的不自然。
“也许你妈发现了什么天庭的秘密吧，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自杀。”庄宁拍了拍姜阴瑞颐的肩膀：“我会和你好好查查的。”
“我妈是个很奇怪的人，小时候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对我这么严厉，可是现在我也到了该做爷爷奶奶的年纪了，我有点明白，那是在现实的压力下的迫不得已。”姜阴瑞颐道：“就像母鹰的巢穴旁就是万丈深渊，所以她的孩子一破壳就得学会飞翔。”
“你说——”姜阴瑞颐突然转头盯着庄宁，两人距离极近，庄宁甚至能看见她瞳孔里一抹红色：“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庄宁冷汗下来了。
庄宁戎马一生，从来没有什么人能让她如此压力，可是姜阴瑞颐这一番堪称温和的询问却让庄宁汗流浃背。
太聪明了，这对母女。
姜阴瑞颐吐槽过为什么只有弟弟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可殊不知，她已经从她母亲那得到了最好的宝藏。
庄宁垂眸敛下神色：“确实，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也不会不辞而别，和你的父亲一起远离王都。”
姜阴瑞颐把头转了回去：“虽然可能是我多疑，但是母亲的离开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她恐怕知道了比你更多的东西，师傅。”
按照计划，姜阴瑞颐让沧祁令仪撤兵，再次在南洲退二十公里，做出人类溃逃的样子。
南洲南海海岸七十公里后就是南洲的巫云山脉，这里的地形易守难攻，魔族打不进来。
攻守易形后，天庭必然认为人类力量虚弱，肯定会去压抑魔族，人类可以获得一息喘息。
但这并不是坐以待毙，而是积蓄力量，这个时候魔族被迫停止进攻，那么魔族内部的矛盾就会被拉大，这就是人类的机会！
但大部分人想不到其中的原因，肯定会有不少人斥责这种“溃逃”行为，到时抗压的就是沧祁令仪和其他一众主事军官。
姜阴瑞颐叹气，沧祁令仪她们不了解天庭秘辛，却依旧选择相信姜阴瑞颐。姜阴瑞颐觉得挺对不起她们的。
“同样，我们还需要知道的一点是天庭能对人类干涉多少。”姜阴瑞颐指着地图：“迄今为止，我们目前所知，他们似乎并不会直接主动干预，反而是利用和控制我们的……”
“统治阶级。”独眼女祭接上：“如果说，我的意思是，神祇家族如果可以主动脱离天庭，那么我们人类也不会处处制肘。”
“那天庭完全可以给其他人“恩赐”。说真的，四大神祇家族不想当天庭的代理人，那么天庭还可以扶持其他代理人，只要这片大陆上对天庭的信仰不灭，那么天庭的代理人绝对不止。”巫晰一嗤，拿出“恩赐”的菌丝：“人类对长生的渴望就是对天庭最基本的信仰。”
“如果要是我们也能让人类长生，那我们不也是神洲的信仰？”姜阴瑞颐福至心灵：“如果人人都可以长生，那么谁还会信仰天地？如果我们人人都有上天入地的本领，那么谁还会求神拜佛？”
这种大胆的想法让所有人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太大胆了，我们目前有战胜天庭的先例吗？”庄宁摇头：“我们一直处于他们的监视和控制之下，如果反抗不成，还会伤及无辜。”
大部分时候，庄宁那别出心裁的想法比其他人激进，但在天神人伦方面，庄宁却更加“保守”。
她活得太久太久，见证了太多的失败，她不想再让无辜的人受害。
“谁说没有的？”姜阴瑞颐咳一声：“建木是怎么断的？”
上古神迹建木早已无通天本领，它只能自上而下传听圣音。
“按照你们所看到的壁画，建木原来是作用是通天庭和人间，后来人殁之祸爆发，人类砍断了这棵上古神树，导致天庭人再也无法亲身下来。这就是最早时候，人类反抗神明成功的证据。”姜阴瑞颐比划了一下：“神明既然已无法亲身降临大地，那么就是我们的开始了。”
姬汝庚去世了。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阴瑞颐还是愣住了。
她活了八十多年，生生死死经历了不少。比如许平越、梁洛夫，她前半生认识的普通人的葬礼她都参加过。
只是这次轮到姬汝庚了。
漫长的寿命会经历无数的别离，姜阴瑞颐虽然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但不代表她会麻木。
哀伤是真的，但她也会接受别人的离开。
姬家上下忙碌，毕竟姬汝庚是姬家家主，他一死很多事情要重新安排。
“母亲还在里面陪他。”姬子豪领着姜阴瑞颐：“姑母，我妈她……也不太行。”
他眼里露出一丝疑虑，南洲溃逃二十公里的事情他也知道了。苏蓁和姬子豪是亲兄妹，他知道这主意是姜阴瑞颐想的，所以他很想问问姜阴瑞颐到底怎么回事。
姬家一直以来对姜阴瑞颐是无条件信任，再加上姜阴瑞颐又是姬子豪的长辈，很多话姬子豪问不出口。
姜阴瑞颐：“放心，你爸妈知道我的主意。”
姬子豪愣了一下，这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爸妈挺豁达的，而且我爸死的时候八十七岁，是喜丧，人终有一死，他的人生因为你已经足够精彩，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姬子豪轻轻推了姜阴瑞颐一下：“我妈想和你说说话。”
灵堂中间停着一口巨大的黑木棺材。姬汝庚不讲究身后事，他希望自己尸体火化后撒到北海，所以他的尸体停灵几天就会火化。
苏慧辛就坐在棺材边上，她身形佝偻，和任何一个小老太太一样蜷曲在轮椅里。
姜阴瑞颐看着她，悲从中来。
岁月不会饶过普通人，六十年过去，当年那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被摧残成这样。姜阴瑞颐走过去，拉拉她的手。
苏慧辛看到姜阴瑞颐，笑了：“来啦？”
“嗯。”姜阴瑞颐在她身边蹲下来：“他走之前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苏慧辛垂下眸光：“他走得挺突然的，走前还在熬心沥血地想那张潜艇图纸呢！”
“太辛苦了。”姜阴瑞颐出神地看着棺材：“他本应该享清福。”
“我们这些最有经验的老东西帮不上忙才是最痛苦的。”苏慧辛笑了，露出一口假牙：“你别自责，我们这些凡人受你荫蔽，过得比大部分人好多了。”
姜阴瑞颐沉默着。
苏慧辛再次道：“我知道南洲那事了，我相信你们有自己的理由，你别听外面那帮不了解情况的人颐气指使。”
姜阴瑞颐勉强笑笑：“没事，我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头的小年轻了。”
苏慧辛伸出手，艰难地抓住姜阴瑞颐的手：“我知道你的人生漫长，我们这些人陪不了你太久，正因为如此，我们一生都能坚持我们的初心。听姳，你一生会遇上许许多多的人，也可能会忘记你曾经的理想。姜阴瑞颐，请你一定要沿着我们来时的路，走下去。”
姜阴瑞颐愣了一下，看向苏慧辛的那只手。
那手皱纹遍布，老人斑星星点点，但是它握着姜阴瑞颐的手却如有千钧之力，牢牢地攫住了姜阴瑞颐的回忆。
“听姳，你说以后我们人类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吗？像你曾经梦到的，每个人生活在一个强大而繁荣的国度，最高领导人代表着我们的意志。”姬汝庚抱着刚出生的儿子，问道。
当时姜阴瑞颐怎么回答的？
“你应该是看不到了，但你相信我，只要我活着，我就持之以恒地以这为方向而努力。”
姜阴瑞颐低头，回握苏慧辛的手。
“会的，你们每个人都是我人生的锚点，如果我要放弃，我就回头看看你们，修正我已偏离的方向。”
葬礼结束后，姜阴二姐弟沉默着回了家。
姜阴珈含的身体情况也不乐观，姜阴瑞丰刚刚送走了堂哥，现在一想到自己的亲姨妈，脸色也不好看。
姜阴瑞颐一直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自从回来后，姜阴瑞颐要打点地下组织，姜阴瑞丰要管理整个北洲的军务，两姐弟忙得连久别重逢的寒暄都没说几句。
“姐。”最终姜阴瑞丰打破了沉默：“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因为姜阴瑞丰和沧祁令尚体内还有神祇菌丝，姜阴瑞颐也不能把“微光”的存在告诉他。
沧祁令尚其实隐隐猜出姜阴瑞颐的目的，但他一直不表露出来，只是默默支持。可姜阴瑞丰就不一样了，也许童年的患得患失感太严重，姜阴瑞丰对于姜阴瑞颐的隐瞒非常不满。
姜阴瑞颐含糊道：“反抗魔族。”
“那你反抗了什么？”姜阴瑞丰语气不由得尖利起来：“反抗的结果，是南洲再退二十公里防线？”
姜阴瑞颐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加重了：“姜阴瑞丰！”
“我不明白你在安排什么。”姜阴瑞丰气的胸膛上下起伏：“既然要反抗，那就去打啊，魔族什么样的发展水平我不知道吗？但那就意味着我们要退缩吗？”
“你打个屁！”姜阴瑞颐也火起来了，本来姬汝庚的去世就让她心情不好，姜阴瑞丰这行为无疑往她枪口上撞：“你今天想和我在这吵架？你守好北洲就行了，管南洲干嘛，你当南洲提督涂山靖思是死的？”
“明明我们派过去的大军可以守住五十公里防线！但她们非要退二十公里！现在外面都沸反盈天了，有人骂这是卖土求荣！”姜阴瑞丰握紧在膝盖上的双拳：“姐你就没什么其他想法吗……你就眼睁睁看着……”
姜阴瑞颐一掀眼皮：“那帮老头子说得义愤填膺，搞得去当填线宝宝的是他们一样。你倒是说说，怎么打，如何打？”
姜阴瑞丰哑火了。
姜阴瑞颐呷一口茶：“以及魔族内部也不都是铁板一块，冷静了没？冷静了就滚下去，我去庄宁那散心。”
姜阴瑞丰下车时，他再次回头：“姐，你到底在瞒着我做什么啊？”
“是我能力还不行吗？不然怎么会还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姜阴瑞丰的声音颤抖着：“如果连你的力量都解决不了，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的呢？”
回答他的只是一个远去的背影。
庄宁：“当然，大美人，你弟弟很像她。”
姜阴瑞颐：“……”啊，凭什么只有这臭小子遗传了妈的美丽！
姜阴瑞颐：“我母亲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身体康健的正常人？”
庄宁皱眉：“不……她身体也不算好，我教她时，三天两头请病假，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母亲原来是个病美人呢！”姜阴瑞颐微笑：“说实话，我童年记忆中的她就是个严厉的农妇，我无论跑哪去疯都能把我抓回来一顿打，一点也看不出原来是个娇生惯养的病弱大小姐。”
庄宁愕然，她想起来了。
被家族抓回来的那天晚上，庄宁悄无声息地溜进软禁姜阴珈乐的牢房，记忆里那个美丽的贵族小姐身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双手布满老茧，但是面色红润，丰满健康，她气凝神静，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
庄宁混迹行伍，强壮的女子见过不少，而且姜阴珈乐身形中等，算不上强壮，所以庄宁自然忽略了珈乐体型上的变化。庄宁当时溜进来也是出于对老朋友的关心，加上姜阴珈乐牢房的看守森严，庄宁没有做过多停留。
但是那段对话却依旧印象深刻。
“庄宁，我死后，我的女儿也许会交给你来教导。”
庄宁皱眉：“按过继法，她应该是由你的姐姐抚养……”
“我们不是这片大陆的主人，我们的一切是被神赐予，然后被神操控。”黑暗的牢房里，那个女人的双眼却炯炯有神：“新世界的钥匙，在我的女儿身上，请你们务必全力以赴。”
庄宁预感不对：“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姜阴珈乐原来是姜阴氏的圣女，能听见神谕，也能预言未来，但是随着姜阴珈乐的叛逃，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保留这些能力。
姜阴珈乐突然笑了，她一点一点垂下头，不再言语。
巡逻的看守回来了，庄宁不得不离开。
第二天，她才知道姜阴珈乐自杀了。
姜阴珈乐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从小她就表现出卓越的洞察能力，也因此成为姜阴氏的圣女。可以说姜阴瑞颐的机敏多半来自于她的母亲。
莫非连女儿的未来都是被姜阴珈乐算好了吗？
庄宁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和姜阴瑞颐讲，姜阴珈乐那语焉不详的遗言也表明了她不希望庄宁深究。
再说了，告诉姜阴瑞颐她母亲算计了她的未来又有什么好处？事情都已经发生，也无法改变。
好在姜阴瑞颐这时背对着庄宁在驾车，她看不到庄宁的不自然。
“也许你妈发现了什么天庭的秘密吧，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自杀。”庄宁拍了拍姜阴瑞颐的肩膀：“我会和你好好查查的。”
“我妈是个很奇怪的人，小时候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对我这么严厉，可是现在我也到了该做爷爷奶奶的年纪了，我有点明白，那是在现实的压力下的迫不得已。”姜阴瑞颐道：“就像母鹰的巢穴旁就是万丈深渊，所以她的孩子一破壳就得学会飞翔。”
“你说——”姜阴瑞颐突然转头盯着庄宁，两人距离极近，庄宁甚至能看见她瞳孔里一抹红色：“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庄宁冷汗下来了。
庄宁戎马一生，从来没有什么人能让她如此压力，可是姜阴瑞颐这一番堪称温和的询问却让庄宁汗流浃背。
太聪明了，这对母女。
姜阴瑞颐吐槽过为什么只有弟弟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可殊不知，她已经从她母亲那得到了最好的宝藏。
庄宁垂眸敛下神色：“确实，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也不会不辞而别，和你的父亲一起远离王都。”
姜阴瑞颐把头转了回去：“虽然可能是我多疑，但是母亲的离开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她恐怕知道了比你更多的东西，师傅。”
按照计划，姜阴瑞颐让沧祁令仪撤兵，再次在南洲退二十公里，做出人类溃逃的样子。
南洲南海海岸七十公里后就是南洲的巫云山脉，这里的地形易守难攻，魔族打不进来。
攻守易形后，天庭必然认为人类力量虚弱，肯定会去压抑魔族，人类可以获得一息喘息。
但这并不是坐以待毙，而是积蓄力量，这个时候魔族被迫停止进攻，那么魔族内部的矛盾就会被拉大，这就是人类的机会！
但大部分人想不到其中的原因，肯定会有不少人斥责这种“溃逃”行为，到时抗压的就是沧祁令仪和其他一众主事军官。
姜阴瑞颐叹气，沧祁令仪她们不了解天庭秘辛，却依旧选择相信姜阴瑞颐。姜阴瑞颐觉得挺对不起她们的。
“同样，我们还需要知道的一点是天庭能对人类干涉多少。”姜阴瑞颐指着地图：“迄今为止，我们目前所知，他们似乎并不会直接主动干预，反而是利用和控制我们的……”
“统治阶级。”独眼女祭接上：“如果说，我的意思是，神祇家族如果可以主动脱离天庭，那么我们人类也不会处处制肘。”
“那天庭完全可以给其他人“恩赐”。说真的，四大神祇家族不想当天庭的代理人，那么天庭还可以扶持其他代理人，只要这片大陆上对天庭的信仰不灭，那么天庭的代理人绝对不止。”巫晰一嗤，拿出“恩赐”的菌丝：“人类对长生的渴望就是对天庭最基本的信仰。”
“如果要是我们也能让人类长生，那我们不也是神洲的信仰？”姜阴瑞颐福至心灵：“如果人人都可以长生，那么谁还会信仰天地？如果我们人人都有上天入地的本领，那么谁还会求神拜佛？”
这种大胆的想法让所有人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太大胆了，我们目前有战胜天庭的先例吗？”庄宁摇头：“我们一直处于他们的监视和控制之下，如果反抗不成，还会伤及无辜。”
大部分时候，庄宁那别出心裁的想法比其他人激进，但在天神人伦方面，庄宁却更加“保守”。
她活得太久太久，见证了太多的失败，她不想再让无辜的人受害。
“谁说没有的？”姜阴瑞颐咳一声：“建木是怎么断的？”
上古神迹建木早已无通天本领，它只能自上而下传听圣音。
“按照你们所看到的壁画，建木原来是作用是通天庭和人间，后来人殁之祸爆发，人类砍断了这棵上古神树，导致天庭人再也无法亲身下来。这就是最早时候，人类反抗神明成功的证据。”姜阴瑞颐比划了一下：“神明既然已无法亲身降临大地，那么就是我们的开始了。”
姬汝庚去世了。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阴瑞颐还是愣住了。
她活了八十多年，生生死死经历了不少。比如许平越、梁洛夫，她前半生认识的普通人的葬礼她都参加过。
只是这次轮到姬汝庚了。
漫长的寿命会经历无数的别离，姜阴瑞颐虽然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但不代表她会麻木。
哀伤是真的，但她也会接受别人的离开。
姬家上下忙碌，毕竟姬汝庚是姬家家主，他一死很多事情要重新安排。
“母亲还在里面陪他。”姬子豪领着姜阴瑞颐：“姑母，我妈她……也不太行。”
他眼里露出一丝疑虑，南洲溃逃二十公里的事情他也知道了。苏蓁和姬子豪是亲兄妹，他知道这主意是姜阴瑞颐想的，所以他很想问问姜阴瑞颐到底怎么回事。
姬家一直以来对姜阴瑞颐是无条件信任，再加上姜阴瑞颐又是姬子豪的长辈，很多话姬子豪问不出口。
姜阴瑞颐：“放心，你爸妈知道我的主意。”
姬子豪愣了一下，这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爸妈挺豁达的，而且我爸死的时候八十七岁，是喜丧，人终有一死，他的人生因为你已经足够精彩，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姬子豪轻轻推了姜阴瑞颐一下：“我妈想和你说说话。”
灵堂中间停着一口巨大的黑木棺材。姬汝庚不讲究身后事，他希望自己尸体火化后撒到北海，所以他的尸体停灵几天就会火化。
苏慧辛就坐在棺材边上，她身形佝偻，和任何一个小老太太一样蜷曲在轮椅里。
姜阴瑞颐看着她，悲从中来。
岁月不会饶过普通人，六十年过去，当年那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被摧残成这样。姜阴瑞颐走过去，拉拉她的手。
苏慧辛看到姜阴瑞颐，笑了：“来啦？”
“嗯。”姜阴瑞颐在她身边蹲下来：“他走之前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苏慧辛垂下眸光：“他走得挺突然的，走前还在熬心沥血地想那张潜艇图纸呢！”
“太辛苦了。”姜阴瑞颐出神地看着棺材：“他本应该享清福。”
“我们这些最有经验的老东西帮不上忙才是最痛苦的。”苏慧辛笑了，露出一口假牙：“你别自责，我们这些凡人受你荫蔽，过得比大部分人好多了。”
姜阴瑞颐沉默着。
苏慧辛再次道：“我知道南洲那事了，我相信你们有自己的理由，你别听外面那帮不了解情况的人颐气指使。”
姜阴瑞颐勉强笑笑：“没事，我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了，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头的小年轻了。”
苏慧辛伸出手，艰难地抓住姜阴瑞颐的手：“我知道你的人生漫长，我们这些人陪不了你太久，正因为如此，我们一生都能坚持我们的初心。听姳，你一生会遇上许许多多的人，也可能会忘记你曾经的理想。姜阴瑞颐，请你一定要沿着我们来时的路，走下去。”
姜阴瑞颐愣了一下，看向苏慧辛的那只手。
那手皱纹遍布，老人斑星星点点，但是它握着姜阴瑞颐的手却如有千钧之力，牢牢地攫住了姜阴瑞颐的回忆。
“听姳，你说以后我们人类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吗？像你曾经梦到的，每个人生活在一个强大而繁荣的国度，最高领导人代表着我们的意志。”姬汝庚抱着刚出生的儿子，问道。
当时姜阴瑞颐怎么回答的？
“你应该是看不到了，但你相信我，只要我活着，我就持之以恒地以这为方向而努力。”
姜阴瑞颐低头，回握苏慧辛的手。
“会的，你们每个人都是我人生的锚点，如果我要放弃，我就回头看看你们，修正我已偏离的方向。”
葬礼结束后，姜阴二姐弟沉默着回了家。
姜阴珈含的身体情况也不乐观，姜阴瑞丰刚刚送走了堂哥，现在一想到自己的亲姨妈，脸色也不好看。
姜阴瑞颐一直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自从回来后，姜阴瑞颐要打点地下组织，姜阴瑞丰要管理整个北洲的军务，两姐弟忙得连久别重逢的寒暄都没说几句。
“姐。”最终姜阴瑞丰打破了沉默：“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因为姜阴瑞丰和沧祁令尚体内还有神祇菌丝，姜阴瑞颐也不能把“微光”的存在告诉他。
沧祁令尚其实隐隐猜出姜阴瑞颐的目的，但他一直不表露出来，只是默默支持。可姜阴瑞丰就不一样了，也许童年的患得患失感太严重，姜阴瑞丰对于姜阴瑞颐的隐瞒非常不满。
姜阴瑞颐含糊道：“反抗魔族。”
“那你反抗了什么？”姜阴瑞丰语气不由得尖利起来：“反抗的结果，是南洲再退二十公里防线？”
姜阴瑞颐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加重了：“姜阴瑞丰！”
“我不明白你在安排什么。”姜阴瑞丰气的胸膛上下起伏：“既然要反抗，那就去打啊，魔族什么样的发展水平我不知道吗？但那就意味着我们要退缩吗？”
“你打个屁！”姜阴瑞颐也火起来了，本来姬汝庚的去世就让她心情不好，姜阴瑞丰这行为无疑往她枪口上撞：“你今天想和我在这吵架？你守好北洲就行了，管南洲干嘛，你当南洲提督涂山靖思是死的？”
“明明我们派过去的大军可以守住五十公里防线！但她们非要退二十公里！现在外面都沸反盈天了，有人骂这是卖土求荣！”姜阴瑞丰握紧在膝盖上的双拳：“姐你就没什么其他想法吗……你就眼睁睁看着……”
姜阴瑞颐一掀眼皮：“那帮老头子说得义愤填膺，搞得去当填线宝宝的是他们一样。你倒是说说，怎么打，如何打？”
姜阴瑞丰哑火了。
姜阴瑞颐呷一口茶：“以及魔族内部也不都是铁板一块，冷静了没？冷静了就滚下去，我去庄宁那散心。”
姜阴瑞丰下车时，他再次回头：“姐，你到底在瞒着我做什么啊？”
“是我能力还不行吗？不然怎么会还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姜阴瑞丰的声音颤抖着：“如果连你的力量都解决不了，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的呢？”
回答他的只是一个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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