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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青面兽本忠义郎

    青面兽杨志,天波府后人,家道中落,应武举入仕。此前虽在殿前司任制使,但只是低阶军官。

    后来押送花石纲,大船在黄河上倾覆丢了官。杀牛二刺配大名府,有幸被知府梁中书看重,却丢了梁中书给其岳父宰相蔡京的生日大礼生辰纲。

    官路如此坎坷。

    但要不是没得选,他是不愿去往梁山的。

    晁盖七人七星聚义,在黄泥岗智取生辰钢,彻底断送了杨志的仕途,一直渴望重振杨家祖上荣耀的他,不得不落草为寇。

    对梁山,杨志很难不心存怨恨。

    但杨志在朝堂毫无根基,要不然也不会领到花石纲这个苦差事,再恶了蔡京一系,朝中已无杨志立身之所。

    杨志上梁山只怕也是无奈之举。

    一方面随波逐流,另一方面多少也有“剑走偏锋”,行诏安之路的想法。

    但现在一个新的选择出现他眼前。

    二龙山约斗当晚,一封信突兀出现在了他的房中,巡逻的喽啰都表示无人进出过他的房间。

    信的封面上写着“杨制使亲启”。

    如此称谓,不难猜到,来信人的官方身份。

    沉吟再三,杨志难掩心中那一丝回归朝廷的渴望,开启了信封。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青面兽本忠义郎,我知你心,特邀一叙。”

    没有约见的时间,也没有地点。

    来信之人似乎笃定,这些都不是问题。

    落款署名倒是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署名有两行。

    第一行“杨家将粉丝”,划掉;

    第二行“青州林煜”。

    果然,正是青州狐的手笔。

    他竟有如此手段,书信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这里,这青州狐手下定然另有高人。

    不过,“粉丝”为何物?

    这一夜,杨志失眠了。

    “寨主,杨头领下山去了!”翌日清晨,守山喽啰来报。

    “寨主哥哥,那姓杨的果然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定是去投奔了官府!”对杨志的行为,孙二娘心生怨怼。

    “兴许下山办事罢。”武松语气中也有些不确定。

    “杨兄弟是将门虎子,跟咱们整日厮混何日能恢复他祖上荣耀,随他去吧!”

    二龙山上只有西北军人出身的鲁智深对杨志心中的执念理解最深吧。

    此时的鲁智深罕见的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似有怀念、向往、惆怅……

    ……

    听闻杨志来访,林煜喜不自胜,急忙出来迎接。

    主宾落座。

    “杨制使,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杨志不可置否,“林使臣,某家倒想听听你有何说辞。”

    彼时大宋武官按品阶自上而下可以分为横班、诸司使、使臣三等,如今的林煜已是承信郎,称其为林使臣,倒是敬称。

    “杨制使,稍安勿躁,不如先随我移步院中,且看完这路棍法再说不迟!”

    杨志带着满脸疑惑,随林煜来至院中。

    只见林煜从旁取来一杆长棍径自施展起来。

    起初有些生涩,招式不够连贯,但很快熟练起来,只见步伐变换,长棍四击,变化莫测,竟是一路高明棍法。

    林煜也似乎进入了忘我状态,沉浸在棍法神妙之中。

    孰不知一旁杨志早已嘴唇颤抖,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喃喃语声:“五郎八卦棍。”

    原来林煜此身也有奇遇,年幼之时,曾遇一行脚僧人,蒙他一饭之恩,传授了他这一路棍法。

    这套棍法先击四正,后击四隅八方,每方八点,共八八六十四点合八卦之数,一经展开,变化无穷。

    但此前的林煜天资着实有限,仅死记住了招式要诀,始终不得其法。

    稚童又能有几分热度,渐渐抛之脑后,天幸棍法没有忘的一干二净。

    昨日比武,从杨志的三十六路杨家枪中看到了棍法影子,让他不由得想起来这段记忆。

    “林使臣,你如何会得这套棍法?”杨志激动道。

    “哦,杨制使识得?”当即林煜将这段故事讲出。

    二人均感觉世事之神奇。

    杨家为国征战,却落得个悲惨结局,杨家五郎杨延德心念俱灰,上五台山出家,落发为僧。

    蒙佛法点化,化枪为棍,创出一路八卦棍法。

    世人称“五郎八卦棍”。

    行脚僧从何处学得,不得而知,想来是杨五郎不忍棍法失传,教授给了寺中僧人,才得以流传开来。

    而杨志身为杨门后人,自然也知晓这门棍法!

    似乎一切都是天意!

    有此渊源,两人不觉都有些亲切起来。

    回到屋内重新落座,二人已是兄弟相称。

    “杨兄,不知你对如今局势怎么看?”林煜并未直接回应此前杨志的问题,反而正色道。

    “奸臣弄权,蛊惑官家,大兴土木,搜集奇花异石,某当年奉命南下押送花石纲,江南民怨甚深,只怕早晚生乱!”

    “如今的大宋官家赵佶可是个爱好广泛的艺术家,建园林、爱奇花异石,哪还需要人蛊惑?”林煜腹诽,但不露声色,继续听杨志道来。

    “地方州官不思政事,一心媚上,梁中书给其岳父祝寿,生辰纲足有价值十万两的金银珠宝,某亲眼所见,生辰纲失窃,他梁中书竟能再次送出生辰纲,如此泼天巨财,从何而来,无非四个字,民脂民膏!”

    “官员逼迫百姓如斯,祸事近矣!”

    没想到杨志一介武夫,竟有如此看法,想来杨志自觉仕途无望之后,对朝廷的怨怼,让他萌生出了诸多思考。

    “杨兄所言振聋发聩,小弟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茶尽,杨志放下茶杯叹息一声:“某又有何面目诋毁上官,花石纲、生辰纲,桩桩件件,某都有参与,分明是助纣为虐,实在有辱祖上威名!”

    “杨兄此言差矣,军士听命乃古之至理,杨兄不过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罢了!如今,大宋朝堂还不知又有多少人随波逐流而不自知!”

    “不说罢,不说罢,某如今不过江湖一匹夫,何必妄谈朝政。”

    “杨兄,可知朝廷欲联金灭辽?”林煜适时的转入他真正想要开始的话题。

    “金人?”

    此时金国在东北立国已两年,但大宋国内大多对其不甚了解,杨志不在朝中,更是知之甚少。

    “金人能在辽人治下立国,想来自有过人之处,我大宋以之为援,当是无错。”杨志沉吟片刻,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杨兄可知,此乃祸根之源!”

    “林贤弟为何如此断定?”

    见杨志被惊道,林煜道:“据小弟所知,金人起于白水黑山之间,生活艰苦,渔猎为生,因而金人勇猛善战,战力胜辽兵十倍!敢问杨兄,我大宋军队与辽军,孰强孰弱?”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杨志很难说出宋强,否则何须每年输送大量岁币给辽人。

    “金人强横,如能灭辽,焉知其不会同辽人一般侵犯我大宋国土!金人岂是好相与,只怕最终与虎谋皮啊!”

    “林贤弟是否过于悲观了?”杨志内心不太愿意接受这个判断,金国其实在他心中仍是弹丸小国的概念,结盟不过是引之为爪牙罢了,到时给他们一些金银钱帛打发了便是。

    杨志的心态应该代表着大宋朝廷大部分人的态度。

    谁又能料到,大宋军力之孱弱,让金人滋生出了入主中原的野心!

    “杨兄,在下还听过一个传说,言,金人不满万,满万可无敌!”

    “林贤弟,这只怕是哪里来的戏言吧。当年的辽人兵锋何其胜,如今不还是无力大举来犯。”

    “不知杨兄可敢与我一赌,若金人南下如何?”

    “若金人果真犯我大宋,某愿为贤弟驱策,无有不从!”杨志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我欲以青州为根基,积蓄力量,待山河有变,兴一支勤王之师,届时杨兄随我杀敌,匡扶社稷便是!”

    “杨家的血向来为保家卫国而流,杨志必会前往!”

    “杨门风骨,永垂不朽!”

    “好一个杨家血,好一个杨门风骨!”却是秦明来访,恰好听到。

    “大哥来的正好,适才我与杨兄纵论天下,大哥可要一起?”

    “哈哈,正有此意!”

    林煜有着对未来大势的了解,见解独到,而秦明、杨志为军中宿辈,很多观点也非常契合实际,深刻落地,故而三人相聊甚欢,竟聊到玉兔东升之时,皆有意犹未尽之感。

    一时兴起,林煜道:“杨兄,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日我们既然都有匡扶社稷之志,又这般意气相投,何不效法先人,与我兄弟二人义结金兰,如何?”

    “杨兄弟,二弟所说正是我想说的,能与杨门虎将结义,俺秦明求之不得!”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三人相视,哈哈大笑,豪气万丈!

    秦明年三十又三,年纪最长,为大哥;

    杨志年二十九,年纪次之,为二哥;

    林煜年二十又二,年纪最幼,为三弟;

    有诗为证:“青州月下三结义,忠肝义胆夜生辉。青面兽狐霹雳火,不为功名效古人!”

    翌日,林煜携杨志拜见慕容知府,知府大喜!

    林煜早在约斗二龙山之时,便事先跟慕容彦达沟通过杨志的问题。

    对这位天波府后人,慕容知府也有所耳闻,并示意林煜放手去做。

    仔细询问,林煜方知,慕容知府竟与梁中书不对付,具体原因,慕容知府没有详说,但无外乎派系之争。

    再说杨志一事,并未触犯朝廷法度,杨志更多是恶了大名府知府梁中书以及他背后的蔡京。

    而地方知州本来就有权对境内不安定分子施行招安来稳定地方。

    因此,杨志的问题,在慕容知府这里完全不是问题。

    “杨将军,弃暗投明,可喜可贺啊!”对于杨志这员猛将加入青州军,慕容知府大表欢迎。

    “蒙恩相不弃,杨志愿为青州一小卒!”

    “将军哪里话,本府定会与你妥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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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振南舐犊情深,林煜闻言不禁红了眼眶。

    林振南近前拍了拍林煜的脸蛋,笑骂道:“休要做那小儿女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