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间竹庐
翌日，天蒙蒙亮，靛蓝的天色映衬下，杨家祠堂愈发显得神秘。
竹庐的那间狭小卧房里，青萦和杨宣都是睡得很香，老婆婆已然起了早，煮茶烧饭。
不过这祠堂内的另一个人可就惨喽，随着一声浓涩的咳嗦声，倚在墙根的少年家仆也是醒了，看其脸上不自然的红光，这家伙大概是冻醒的。
少年从怀里取出一块破布，擦去横流的鼻涕，瑟瑟缩缩地站起了身，却是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倒，堪堪扶住墙边的凸起青石。
似是想起了什么，少年四下环顾，找到了还正正立在一旁的饭箱，稍松一口气，打开盖子，却见不少的水渍流荡其上。
少年目露忧色，暗道可惜，小心地取下第一层盒子，将里边的水渍倒出，又检查了下边两层，发现只是凉了些，心安之下这才重新将饭箱重新装好。
“宣少爷，咳咳...”
定了定神，纵是在颇寒的雨夜里睡了一晚，少年郎依然没有忘记来这里的初衷。
心知自家这位少爷一向顽劣，少年开始在院落中找起来，灌木丛、树上树下、怪石抑或是土堆旁，凡是稍稍能容身之处都是没有放过。
终于，少年见到了西边矮墙后的竹屋，那渐起的炊烟引得其嘴角一抹苦笑，原来这里有着人住。
也是，这建着祠堂的后山，唯有山脚下的两个兄弟守着而已，这里该是有人住着打理的，只不过会是什么人呢，换做自己，却是万万不敢的。
这般想着，少年已经到了竹屋矮墙边上，探头往里瞧着，却只见一白发老妪游走于厅堂，心中正盘算着要不要进去问问。
“小伙子，进来吧，喝点热汤祛祛寒气。”
老妪稍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顿时让得少年身体一震，竹门只是虚掩着，一推便开，院子里种着几行青菜，别无他物。
“来，你先喝点暖暖身子，坐，坐下吃。”
眼见老婆婆端过一碗热汤，少年连忙起身接过，一脸笑意地感激道：
“谢谢老婆婆，咳咳...不知...”
少年话未讲完，老婆婆已然说道：
“不必着急，两个小家伙还在睡着呢，我本想把饼子做好就叫他们。这饭箱中的饭菜也是替他们带的吧，给我吧，我去热一热。”
“有劳了，婆婆。”
少年心中诧异，
“两个？”
不过面上却是未曾问道，说不定是人家老婆婆的孙子孙女，也住在此地。
排开杂念举碗长喝一口，热流入腹之际，少年顿觉疲累的身子舒服了许多。
少年面带轻笑端详着碗中，这汤粥，虽不如李厨娘做得那般甘美香甜，却是鲜美、滑润至极，喝到嘴里之后，仿佛是自己滑到腹中。
这般想着，少年笑意更甚，手上的碗转瞬便是变得如同刚洗过那么干净，一丝光亮也顺着窗子照到碗上，熠熠生辉。
“婆婆，你起的好早啊！”
循声而看，却是小青萦揉着眼睛走出了卧房。
“青萦小姐？”
少年移开窗边的身子，让得几分光亮打在小女孩身上，认出了眼前的青萦，讶异道。
青萦有些茫然的转头，看着一旁背身看着自己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围坐着山上的四人，刚才还哈欠连天的杨宣，此刻见了美食，却是精神了百倍。
其干饭之景，简直是风卷楼残、飞蝗过境，桌上的吃食顷刻少了大半。
“啊~啊...真是美味啊，婆婆你做的饭真是好吃，比我们家的厨子强多了，要不婆婆你...”
杨宣小牙轻磨，似是在清理什么。
“宣少爷，慎言。”
一旁的少年不禁低声道。
“哎！嵇永，你拉我干什么？你这手凉得很，还有你这脸怎么白的吓人！婆婆，我吃好了。”
杨宣轻拍开嵇永的手，问道。
嵇永无言，只是拨弄着眼前的残羹。
随着天渐亮，嵇永惊然看出了这老妪双眼竟是无神，是个盲人无疑，不禁对此前的事感到困惑，甚至后怕。
一个双眼无视之人，为何能发觉竹庐外，并无多大动静的自己，又是如何做出如此好的饭食。
唯一好在的是，对方身处自己主家的祠堂院中，或许是家族之人或者故人。
大爷只是让自己送饭，却是并未交代带宣少爷回去，可是青萦小姐该是带得的。
想到这里，嵇永刚要出言。
“哈哈，无碍无碍，小杨宣，你喜欢婆婆做的饭吗？随时可以来吃，住在这里也是无妨。你们两个孩子稍等，我再去盛些饭来。”
老婆婆摸了摸杨宣的小脑袋，轻笑着说道。
杨宣身子微僵，而后舔了舔嘴唇，却是少有地没有反应。
嵇永脸色微变，颇感意外，在杨家，除却其少数的几位至亲，要是有人摸杨宣的头，杨宣定然要暴起反抗的。
离开饭桌，杨宣松然躺在一边的摇椅上，回想起自己前个月第一次见着老婆婆的情景：
那是一个颇为闷热的下午，自己爬了了大半个时辰的甬道，弄得灰头土脸，上山的路上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有乏了进林避暑时随手采的几个野果裹腹。
来到这里时，太阳已然西斜，而杨宣肚子里的怨气已然强过来之前的玩心了，随意在庄严幽暗的祠堂里逛了逛，甚至爬上香台手持蜡烛看了看诸位列祖列宗。
而后再就是，走到这老婆婆住的竹庐外，当时老婆婆正悠哉地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休息，顽劣如杨宣，当然不能放过这等捉弄人的好时机。
怀中袖口的几个野果，便是变成了飞弹流珠，招呼在老婆婆身上，不过杨宣倒也不敢太放肆，多是打在裤脚，最高的那个也是打在膝盖而已。
而后，老婆婆醒了，一双眼睛直视着杨宣，那是一双怎样无神的眼睛，灰蒙蒙如混沌般。
杨宣初见之便是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越跑下了山，甚至没有再走那甬道避过家族的守卫。
在山脚下，魂不守舍的小杨宣自然是被守卫发现，与之而来的是对杨宣比之以往更加严苛的管教，能出来为非作歹的次数愈加的少了......
不多时，嵇永和青萦都是打起了饱嗝，连连挥手说道自己吃不下了。
“吃好了便好，好在有你这少年郎带来的饭食，要不然我今早备下的，怕是不够你们吃。”
老婆婆摸索着将桌上的碗筷收起，轻声笑着说道。
嵇永看着婆婆的动作，心中不禁又是诧异万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出声道：
“婆婆，让嵇永来帮你收拾吧，您歇着就好。”
老婆婆与其推脱几番，最后依言放下手上动作，面带笑意地移身来到青萦身边，手上不知从哪里取过的一条红绳。
老婆婆轻挽青萦的头发，一双苍老的手不断交错，不多时青萦原本有些蓬乱的头发便是整齐利落起来。
青萦在这期间一动未动，安静如瓷娃娃般，末了，抬起小手轻轻摸向头上，小脸也是惊喜一笑：
“谢谢婆婆，婆婆您手好巧，您挽的这个发饰好新奇哦。”
婆婆闻言揉了揉青萦的小脑袋，苍茫的眼中都似乎有了一丝光亮，说道：
“青萦喜欢吗，那婆婆教给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
“来，我们去外边坐，这样你好看的清楚些。”
杨宣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些女孩子梳妆打扮的门道没有兴趣，跳下摇椅往灶台那边走去。
“嵇永，爷爷有没有说让你带我回去啊？”
杨宣对自家的侍婢仆从多是认得的，无他，这些人大多参与过满大街找自己的行列。
“宣少爷，这次来是大爷安排的，族长那边我没见过。大爷也只是让我给你带饭，没有提及接你回去之事。”
嵇永一边洗着碗盘，一边应道。
“哼！我不管，嵇永你带我回去，我要回去跟青萦妹妹放纸鸢。”
杨宣说着，小脚踮起，对着嵇永的背部手指翻动间，点向几个穴位，些许白气从嵇永头上升起，还未及嵇永说话，杨宣便是又道，
“上午你休息一下，我们下午再走吧。”
杨宣转过身，轻吐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信步又往厅堂走去，在那摇椅摇摆小憩。
嵇永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少顷逐渐恢复正常，有些意外地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
“宣少爷...”
竹庐的那间狭小卧房里，青萦和杨宣都是睡得很香，老婆婆已然起了早，煮茶烧饭。
不过这祠堂内的另一个人可就惨喽，随着一声浓涩的咳嗦声，倚在墙根的少年家仆也是醒了，看其脸上不自然的红光，这家伙大概是冻醒的。
少年从怀里取出一块破布，擦去横流的鼻涕，瑟瑟缩缩地站起了身，却是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倒，堪堪扶住墙边的凸起青石。
似是想起了什么，少年四下环顾，找到了还正正立在一旁的饭箱，稍松一口气，打开盖子，却见不少的水渍流荡其上。
少年目露忧色，暗道可惜，小心地取下第一层盒子，将里边的水渍倒出，又检查了下边两层，发现只是凉了些，心安之下这才重新将饭箱重新装好。
“宣少爷，咳咳...”
定了定神，纵是在颇寒的雨夜里睡了一晚，少年郎依然没有忘记来这里的初衷。
心知自家这位少爷一向顽劣，少年开始在院落中找起来，灌木丛、树上树下、怪石抑或是土堆旁，凡是稍稍能容身之处都是没有放过。
终于，少年见到了西边矮墙后的竹屋，那渐起的炊烟引得其嘴角一抹苦笑，原来这里有着人住。
也是，这建着祠堂的后山，唯有山脚下的两个兄弟守着而已，这里该是有人住着打理的，只不过会是什么人呢，换做自己，却是万万不敢的。
这般想着，少年已经到了竹屋矮墙边上，探头往里瞧着，却只见一白发老妪游走于厅堂，心中正盘算着要不要进去问问。
“小伙子，进来吧，喝点热汤祛祛寒气。”
老妪稍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顿时让得少年身体一震，竹门只是虚掩着，一推便开，院子里种着几行青菜，别无他物。
“来，你先喝点暖暖身子，坐，坐下吃。”
眼见老婆婆端过一碗热汤，少年连忙起身接过，一脸笑意地感激道：
“谢谢老婆婆，咳咳...不知...”
少年话未讲完，老婆婆已然说道：
“不必着急，两个小家伙还在睡着呢，我本想把饼子做好就叫他们。这饭箱中的饭菜也是替他们带的吧，给我吧，我去热一热。”
“有劳了，婆婆。”
少年心中诧异，
“两个？”
不过面上却是未曾问道，说不定是人家老婆婆的孙子孙女，也住在此地。
排开杂念举碗长喝一口，热流入腹之际，少年顿觉疲累的身子舒服了许多。
少年面带轻笑端详着碗中，这汤粥，虽不如李厨娘做得那般甘美香甜，却是鲜美、滑润至极，喝到嘴里之后，仿佛是自己滑到腹中。
这般想着，少年笑意更甚，手上的碗转瞬便是变得如同刚洗过那么干净，一丝光亮也顺着窗子照到碗上，熠熠生辉。
“婆婆，你起的好早啊！”
循声而看，却是小青萦揉着眼睛走出了卧房。
“青萦小姐？”
少年移开窗边的身子，让得几分光亮打在小女孩身上，认出了眼前的青萦，讶异道。
青萦有些茫然的转头，看着一旁背身看着自己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围坐着山上的四人，刚才还哈欠连天的杨宣，此刻见了美食，却是精神了百倍。
其干饭之景，简直是风卷楼残、飞蝗过境，桌上的吃食顷刻少了大半。
“啊~啊...真是美味啊，婆婆你做的饭真是好吃，比我们家的厨子强多了，要不婆婆你...”
杨宣小牙轻磨，似是在清理什么。
“宣少爷，慎言。”
一旁的少年不禁低声道。
“哎！嵇永，你拉我干什么？你这手凉得很，还有你这脸怎么白的吓人！婆婆，我吃好了。”
杨宣轻拍开嵇永的手，问道。
嵇永无言，只是拨弄着眼前的残羹。
随着天渐亮，嵇永惊然看出了这老妪双眼竟是无神，是个盲人无疑，不禁对此前的事感到困惑，甚至后怕。
一个双眼无视之人，为何能发觉竹庐外，并无多大动静的自己，又是如何做出如此好的饭食。
唯一好在的是，对方身处自己主家的祠堂院中，或许是家族之人或者故人。
大爷只是让自己送饭，却是并未交代带宣少爷回去，可是青萦小姐该是带得的。
想到这里，嵇永刚要出言。
“哈哈，无碍无碍，小杨宣，你喜欢婆婆做的饭吗？随时可以来吃，住在这里也是无妨。你们两个孩子稍等，我再去盛些饭来。”
老婆婆摸了摸杨宣的小脑袋，轻笑着说道。
杨宣身子微僵，而后舔了舔嘴唇，却是少有地没有反应。
嵇永脸色微变，颇感意外，在杨家，除却其少数的几位至亲，要是有人摸杨宣的头，杨宣定然要暴起反抗的。
离开饭桌，杨宣松然躺在一边的摇椅上，回想起自己前个月第一次见着老婆婆的情景：
那是一个颇为闷热的下午，自己爬了了大半个时辰的甬道，弄得灰头土脸，上山的路上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有乏了进林避暑时随手采的几个野果裹腹。
来到这里时，太阳已然西斜，而杨宣肚子里的怨气已然强过来之前的玩心了，随意在庄严幽暗的祠堂里逛了逛，甚至爬上香台手持蜡烛看了看诸位列祖列宗。
而后再就是，走到这老婆婆住的竹庐外，当时老婆婆正悠哉地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休息，顽劣如杨宣，当然不能放过这等捉弄人的好时机。
怀中袖口的几个野果，便是变成了飞弹流珠，招呼在老婆婆身上，不过杨宣倒也不敢太放肆，多是打在裤脚，最高的那个也是打在膝盖而已。
而后，老婆婆醒了，一双眼睛直视着杨宣，那是一双怎样无神的眼睛，灰蒙蒙如混沌般。
杨宣初见之便是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越跑下了山，甚至没有再走那甬道避过家族的守卫。
在山脚下，魂不守舍的小杨宣自然是被守卫发现，与之而来的是对杨宣比之以往更加严苛的管教，能出来为非作歹的次数愈加的少了......
不多时，嵇永和青萦都是打起了饱嗝，连连挥手说道自己吃不下了。
“吃好了便好，好在有你这少年郎带来的饭食，要不然我今早备下的，怕是不够你们吃。”
老婆婆摸索着将桌上的碗筷收起，轻声笑着说道。
嵇永看着婆婆的动作，心中不禁又是诧异万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出声道：
“婆婆，让嵇永来帮你收拾吧，您歇着就好。”
老婆婆与其推脱几番，最后依言放下手上动作，面带笑意地移身来到青萦身边，手上不知从哪里取过的一条红绳。
老婆婆轻挽青萦的头发，一双苍老的手不断交错，不多时青萦原本有些蓬乱的头发便是整齐利落起来。
青萦在这期间一动未动，安静如瓷娃娃般，末了，抬起小手轻轻摸向头上，小脸也是惊喜一笑：
“谢谢婆婆，婆婆您手好巧，您挽的这个发饰好新奇哦。”
婆婆闻言揉了揉青萦的小脑袋，苍茫的眼中都似乎有了一丝光亮，说道：
“青萦喜欢吗，那婆婆教给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
“来，我们去外边坐，这样你好看的清楚些。”
杨宣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些女孩子梳妆打扮的门道没有兴趣，跳下摇椅往灶台那边走去。
“嵇永，爷爷有没有说让你带我回去啊？”
杨宣对自家的侍婢仆从多是认得的，无他，这些人大多参与过满大街找自己的行列。
“宣少爷，这次来是大爷安排的，族长那边我没见过。大爷也只是让我给你带饭，没有提及接你回去之事。”
嵇永一边洗着碗盘，一边应道。
“哼！我不管，嵇永你带我回去，我要回去跟青萦妹妹放纸鸢。”
杨宣说着，小脚踮起，对着嵇永的背部手指翻动间，点向几个穴位，些许白气从嵇永头上升起，还未及嵇永说话，杨宣便是又道，
“上午你休息一下，我们下午再走吧。”
杨宣转过身，轻吐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信步又往厅堂走去，在那摇椅摇摆小憩。
嵇永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少顷逐渐恢复正常，有些意外地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
“宣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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