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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雨涌

    后山祠堂大雨倾盆,杨府亦是遭着大雨冲刷。

    杨府深处,石质塔楼的上层灯火幽幽,本该是夜深静好之时,平日里寂寥萧索的塔楼外,却是多了不少的护卫。

    甚至院外还聚集了不少穿着蓑衣的杨家族人,昏暗灯火之下,他们脸色都是有些凝重。

    偌大的塔楼大厅中,两波人对位相站,巨大的月石贴合天顶,散发出冷冽的白芒,更是让得本就冰冷的局势愈加剑拔弩张。

    “杨泰,快把你那孙儿交出来,我家烈儿现在伤势严重,几乎不能下床。想不到这杨宣的小小的年纪,出手却是如此狠毒。你最好尽快交出他,否则,待到老夫出手的话,定要你追悔莫及。”

    说话的人满头白发,白须更是如杂草般沿着脸边疯长,话语之中气势逼人,乃是胡格尔家族的二长老,也是那烈公子的亲爷爷。

    “破山,你不要咄咄逼人,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就兴师动众连夜闯进我杨家,似乎完全没有把我杨家放在眼中。据我所知你那孙儿胡格尔烈已经十五岁了,还在元州府修行过。

    我孙儿杨宣却是不过九岁,怎么能出手打伤你的孙儿呢。我看你还是先回去问问你那孙儿,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搞清楚再来的好。”

    对位而立的白袍老者气定神闲,抚着胡须道,此等风范,却是那杨家族长杨泰无疑了。

    “你...”

    胡格尔破山有些无言以对,自己的孙儿重伤昏迷被抬回家后,只是问清了其仆从谁是凶手,便是带着人暴怒而出,并没有问清楚其中的缘由。

    现在一想,杨泰说的却是不无道理,难道是仆从犯了错,不敢担责所以说了谎话。

    胡格尔破山的脸色瞬间阴晴不定起来,略一思索,还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经大张旗鼓地来了,断然没有这样回去的道理,就算杨宣是无辜的又如何,现在的杨家自己可不惧,当即道:

    “少废话,是不是那杨宣做的,我自会查清楚,不过今天老夫是一定要带那小子回去。若不是他,自然会毫毛不伤的给你杨家送回来,若是他做的话,哼哼!”

    “此事绝无可能,如今天色不早了,破山老头你还是回去吧。话尽于此,若是你胡格尔家还要坚持的话,那么杨家奉陪到底。”

    杨泰说完,便是迈步往前一步,身后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霎时间,大厅里斗气的波动浩浩,几个修为较低的长老已然只手捂胸,显然已经是被这气息压的有些吃不消。

    胡格尔破山身后的众人也是脸色阴晴不定,毕竟受伤的可不是自家孙儿,此次能连夜翻过半个玉门城跟着二长老来兴师问罪,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双方僵持不下,谁都不想动手,或者说率先动手,给别人落下口实。

    “哼!你杨泰在玉门城算得上有些不错的名声,我可以给你一个面子。不过我家烈儿现在伤势颇重,眼下看来与你家的那小子脱不了干系,至于此种个中缘由,尚还不明朗。这玉门城再没有比你杨泰医术更好的人了,我...还请你随我回府为我孙儿诊治。”

    胡格尔破山余光扫了一眼身后诸人,其中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脸皮也不由抖了抖,还是撑起气势对着杨泰道。

    “族长,不可...”

    身边长老有人立刻劝阻道。

    杨泰闻言神色如常,仿佛料到破山会这么说一样,看了一眼身后出言劝阻的人:

    “嗳!我们身为医者,断然没有见死不救,遇伤不治的道理。破山长老,老朽这便随你走一趟。

    不过还容我准备一二,毕竟有些年头不曾外出行医了。还请在会客厅,饮些茶水,稍等片刻。”

    胡格尔破山紧绷的神色这才稍缓,出声道:

    “不必了,这塔楼里闷,还是外边凉爽些,我们就在府外等你。”

    “你...”

    杨家一长老难以忍受地道,便是要踏步往前。

    “无碍,既然破山长老不想休憩,那由他便是。”

    胡格尔家族一行人浩浩荡荡如过江之鲫,穿过塔楼下高窄的门户,离开杨府。

    他们于杨府大门外乘着雨策马嘶鸣,引得原本想要借路于此的行人纷纷掉头而逃。

    杨家诸人也陆续从塔楼所出,杨泰信步走向平日所处的清心阁。

    一路跟在身后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略一思量,便是快步走到杨泰身侧:

    “父亲,您当真要独自去胡格尔家族,孩儿觉得不妥,他们家族少有信义之人,我怕他们会对您...”

    杨泰负手转头,看着自己的长子轻笑道:

    “定军不必担心,纵是他们胡格尔家族再怎么不堪,也是要些脸面的。我以治病祛疾为由前往他们胡格尔家族,以此时机对我出手,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

    杨定军还欲讲些什么,却见老爷子笑着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肩头。

    “你不必为我担忧,今夜我对破山颇多试探,隐隐已然知道了事情原委,宣儿没有错,反而做得好。不过,我罚他在后山祠堂思过,小家伙说不定还在生我的气呢。他的修为停在斗徒巅峰已然有些时日了,待我回来就助宣儿突破,正式踏入修炼之途。”

    “是,父亲。”

    杨定军没有再跟上老爷子,停在原处叹了口气,随即虚望后山一眼,而后微微招手,对着小跑过来的少年家仆低语几声。

    那少年闻言先是面带笑容,而后便是神色渐僵,最后看着自家大爷远去的背影,却是神色戚戚,如同丢了钱一般。

    不过家仆也是不敢怠慢,拍了拍自己的下巴,起身往那炊烟袅袅之处走去。

    片刻之后,后山小道上一个光点出现,缓缓往上移动着,是那身着厚重蓑衣的家仆手执一盏灯笼,另一手提着饭箱往山上走着,只是那动作端的是笨拙。

    临近三更,山林深邃,此时雨水已然小了些,可雨后的小道幽长湿滑,去的又是阴气颇重的祠堂,也怪不得这少年家仆神色慌惧,步履蹒跚。

    “哎呦,总算是到了。”

    望着不远处的青色石墙,少年的心神总算是定了定,放下饭箱、灯笼,挽袖擦了擦脸上的泥污,这才是又起身。

    离开山林遮蔽,月华照下,其后背上的几处湿泥却是显眼得很,这一路上该是不得安稳,许是滑了几跤,灯笼也是破损了几处,不过那饭箱却是好好的。

    在祠堂门外,少年低声呼喊着杨宣,半天不得应,少年眉头紧锁,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不敢进去。

    少年犹豫再三,探头进去四处观望,脚下却是丝毫不敢踏进去,再度稍稍高声喊了几声。

    许久,少年犹是不得回应,湿冷的寒风袭来,让得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院落之中除却祠堂里的两道长燃烛火,便是大门的两盏白灯笼。

    少年本以为可以见到自家小少爷,到时就没有那么怕了,可是如今到此之后。

    这幽深诡秘的祠堂好似就仅自己一人,惊惧的情绪一下就是涌了上来。

    少年心中思量是不是自己再下山,察觉到天际又是渐大的雨势,少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寻了个屋檐下的稍宽处倚墙坐下。

    墙根之处阴冷,少年心中更是忐忑,好在山路湿滑崎岖,此刻已是极为困乏,不久便是沉沉睡去。

    可怜这少年若是再早来半刻,便是可以见到西边竹屋的灯火,不必睡于此鄙陋阴冷的屋檐下。

    竹屋内灯火已灭,卧榻下缕缕烟气升腾,那是助眠安神的香草在香炉中燃着,杨宣躺在榻上双目大睁,却是毫无睡意,有些嫌弃地将飘到脸边的烟气扇走。

    随即杨宣抿了抿嘴,轻摇着小脑袋一笑,便是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一侧平躺入睡的青萦。

    青萦不似杨宣那般活跃,此刻其双手交叠于小腹,平稳的呼吸声在这带着些许雨声的夜里尤为清晰,其细长的睫毛不时抖动几下,尤为的俏皮可爱。

    杨宣笑得愈加轻柔,若是平常杨家人见到杨宣的笑容,心中往往都是想着这小魔王,是不是又想做什么坏事。

    不过此时的杨宣,只是静静地睁眼,看着熟睡的青萦,宛如变成了一个乖孩子。

    对,乖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杨宣的眼皮也是缓缓闭上。

    与此同时,邻屋的老婆婆脸上也是露出轻笑,身下一直摇摆的摇椅也不再动:

    “这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