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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远行

    清晨,官道之上自远处而来,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二人行进速度很慢,倒不是说老人年老体衰难以赶路,而是这半大的孩子,驮着一个与他身形相差不大的巨大包袱,此时已被这包袱压弯了腰,赶路甚是艰难,老人虽是刻意放满了脚步,却也无意相助。此二人正是昨夜出城的白玉与老道士。此时白玉虽已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却也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努力跟随,其心性、韧性、可见一斑。

    昨夜自二人走后,白一便与杜鹃一同,往今朝醉后院而去,见得桃花,三人阖门而谈,直至深夜,方才返回医馆。二人走后,本已入睡的赵邺城、赵一梦兄妹俩,被桃花唤醒,告知二人,白玉幸得名师,已随师父学艺去了,因走的匆忙,未能与二人知会。此言一出,引得二人一阵唏嘘。赵一梦更是默默回房,一言不发,紧闭房门,竟是再未踏出房门半步。桃花也是无奈,却是始终未说得事情始末,只是在门外宽慰,直至一日之后,方才见得一梦开门而出,脸上竟是再无半分异色。此是后话。

    此时一老一少二人,行至官道旁一颗约有四人环抱粗壮的老槐树下,老道士也不讲究,背倚大树而坐,取出酒葫芦,深饮一口本已被杜鹃灌满,却又饮至葫芦半腰的美酒,咧嘴笑道“小娃娃,来,老夫累了,我们在此歇息片刻。”

    白玉艰难的挪步至老道士一旁,将身上包袱重重放下,本想着从包袱内取出水袋饮上一口,却发现已无力而为,只得背靠包袱席地而坐,重重的喘着粗气。

    “娃娃,你可有话问我?”见白玉面露伤感,却并未言语,老道士主动搭话“你这娃儿聪明的紧,你可否说说,你爹娘是何缘故有求与我,让你伴我左右?”

    “雀啄连来三五啄,屋漏半日一滴落,弹石硬来寻即散,搭指散乱真解索,鱼翔似有又似无,虾蝦静中跳一跃,更有釜沸涌如羹,旦占夕死不须药。”白玉答道。此时低头,看不到面上表情。

    闻言,老道士倒是一惊“你爹娘让你自小熟读医书,不成想你倒是对自身境况了解如此清楚,倒也是不枉费他二人一番苦心,只是难为你小小年纪,却要参悟生死。”

    原来,白玉所言,正是死脉总决中的七绝脉歌。

    七绝脉,顾名思义便是指阴阳气绝之脉、心紊命绝之脉、弹石肾绝之脉、精血竭绝之脉、屋漏胃绝之脉、静动神绝之脉、雀啄脾绝之脉,合为七绝脉象。

    换做常人,若是有患得其中一绝,便是命不久矣,而白玉先天七绝,却不知为何,能像常人般生活至这般年岁。

    白玉抬起头,面露苦涩“还不知道士爷爷高姓大名。”

    老道士此时又是拿起葫芦,仰天痛饮一口,故作高深的道“老夫道号太武。”

    “太,太污?”

    “啪!”满是老茧污渍的大手给了白玉一个重重的板栗“什么太污,太武,武艺超群的武!”

    只见白玉此时龇牙咧嘴,双手捂着脑袋细声喃喃道“自己口中没牙,说话走风漏气,能怪我听差么”

    老道士倒是再未与白玉计较,倚着大树继续道“臭小子,你也算的上是熟读医书,你就不好奇,为何你这七绝之脉,能好生活至今日?”白玉收敛神色,正襟危坐。不等白玉开口,老道士又道“前日里我说你我有缘,便是真的有缘。十年前我访友至此,正逢你呱呱落地,生来七绝之脉,已是必死之相,正是我那旧友,求我出手,救你一命,奈何七绝之脉,启是普通药石所能医?况你正值襁褓,外法不入,我只能与我那旧友合力,以内力护你七脉,你方得无恙活至今日。不过,此法,只保得你十年性命,如今你已大限将至了。”

    白玉无言,只是又一次默默地低下了头。

    老道士将手伸入衣襟,搓了搓腋下的污泥“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灰心,你只要踏实跟在老道身边,我保你不死便是。”

    “道士爷爷,玉儿我年龄虽小,但爹娘姑姑自幼便教我读书识字,也懂得世间之事莫可强求,只是深感父母大恩,无以为报。如今我已遂父母之愿,伴您左右,哪怕不日客死他乡,也算与我父母有了交代。想来您也定有说辞,让他二人不必过分伤心。”白玉并未抬头,依稀能看到几滴泪珠滴下。

    “啪!”又是一记板栗!“臭小子,老夫我说保你不死,你便死不得,起身赶路了!”言罢太武道人自顾自起身,提着酒壶向前行去,却是心道,这娃儿心性,真是叫人心疼。

    白玉看着远去的老道士,也顾不上头顶传来的火辣,赶忙驮起巨大包袱,快踱两步,紧跟于老道之后。

    一老一小相伴一路北上已有月余,此时再瞧白玉,原本出门前洁净的麻衣变得污浊残破,白皙的皮肤,也因连日赶路,略显黝黑,脚上一双麻布鞋早已张开两张大嘴,洁净的脸蛋,可能是他与身前老道相比,最后的倔强。在外人看去,却是一老一小两个乞丐。这小乞丐身上,仍然驮着如同他身材一般巨大的包袱,只是此刻,再不像之前那般费力,确是较之前相比强壮不少。

    “前方便是并州城了”老道幽幽开口“终于能有地方买酒祭祭我这五脏庙咯。”说着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丢与白玉“一会入城后寻一食肆,一壶酒,二斤馒头。备好后来北门附近城隍庙寻我。”

    “买香瓜啦,香了咯脆啦”

    “南来的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产自江南的上好胭脂水粉”

    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此时老道士许是觉着此地人多太过嘈杂,一入城便顺着大道往城北走去,倒是白玉还是少年心性,太久未见过烟火气,驮着大包袱东瞧瞧西看看,感叹道,还是城里好啊。

    正遇一脸上贴着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正在练摊,摊旗上写着“药到病除”四字,周遭围了好些人,出于好奇,白玉也上前去凑热闹,只见这郎中一脸苦涩道“诸位,诸位,先听在下一言,您诸位今天算来值了,正经的大雪山五十年雪参,其功效自不用我多说,您诸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本来在下是断不会拿出与人的,实在是路遇歹人,盘缠丢失,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今日我就与诸位结个善缘,只要诸位有谁能出到一百两银子,这株雪参,取走便是。”

    “我出一百两”周遭人群有人出声。

    “李老板,这宝物,有能者居之,我出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叫价声叠起。

    白玉闻言,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呼道“你这哪里是雪参啊,分明是党参!”白玉自小在玉仁堂长大,又熟读医书,这雪参和党参,他还是分的清楚的,一眼看出此人骗术,直言不讳。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道“小兄弟何出此言?可否替我等解惑?”

    江湖郎中嘴角抽搐,还未开口便听得白玉道“这党参与雪参外形及其相似,不同之处在于党参根头有多数凸起茎痕、芽痕,而雪参的须根上常有不明显细小疣状凸起,常人确是难以分辨。我自小在我家医馆长大,故识得此物。且党参药效较雪参相差甚远。这株党参且莫说有五十年,说是十年都富余!能卖出十两银子都是高价,你竟然敢叫价一百两。”

    “哪里来的臭乞丐,敢砸大爷我的场子,你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是谁?”江湖郎中取出摊下长棍,作势便朝白玉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