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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身有桎梏

    半日的听书让云州对这个时代有了初步的了解。他剥了最后一瓣花生,扔进嘴里,安静地起身走下楼去。

    白日西垂,天色渐晚,那儒生早已换了轻松的故事,声音也不必慷慨激昂,讲起来倒是依旧引人入胜。

    云州看了眼人流的方向,抬步走去。

    “公子,这位公子,等等小老儿我。”

    云州打劫了麻匪,身上并不缺钱,故而在店铺挑选衣服时,并不吝啬。那妇人也是欣喜,给他配了一套据说是什么什么府的少爷前段时间定制的衣裳,纹络针脚都是精细地很,只是还没到时间没有交货,就先给他。

    云州笑着道谢,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人家经商的技巧,不必说穿。以前他有个师姐,也喜欢这样子来卖丹药。不过钱财交易,各取所需。

    衣服轻便利落,和他那个时代差别甚大。

    比如随手就可以摸到的衣兜,于凡人而言极为方便。

    只是这身精致的衣裳,倒好像让他被有心人盯上了。

    一个猫着眼睛的人躬着腰小跑到他面前,轻吁了几口气,笑着说:“这位公子走的真快,且等小老儿一下。”

    云州突然感觉有趣,他的修为被尽数压制,但似乎某些已经深入到了躯体的能力还是能发挥一定的影响。比如此时一眼就看出这人演绎着一副,是该叫“求贤若渴”的模样?

    “老丈可是叫我?”他装作不知,问道。

    “正是,正是。小老儿我样貌一般,但天生一双识人的眼睛。我观公子啊,身姿飘逸,玉树临风,就像那故事里的仙人一样。”那人还是眯着眼睛,也不见他抬眼看人,先逮着奉承的话说道。

    云州心有戒备,但仍不知其目的,思绪一转,便道:“老丈抬举小生了,我不过一个读圣贤书,行百里路的旅人罢了。不知老丈找我,所谓何事?这天色将晚,小生还尚未找到住处……”

    云州心中胆气颇足。既然已经露了财富,不如再给他个独处他乡,行事不周的假象,且看他有何打算。

    “公子若是读这圣贤书,来日必高中榜首,天下皆知。”老翁微笑着道,“只是如今小老儿这里还有个另外的机缘,如果能成,就不是那榜首之名能相提并论。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能得老丈如此称赞,不知是怎样的机缘?”来了,“前边就有一家食肆,不若这晚饭,就由小生请了?”说着,就要带着老翁往食肆走去。

    老翁顺着他走去,直到一僻静之处,才推辞道:“公子有心了。小老儿不过一个牙行伙计,凭着这双看人的眼睛,帮着仙师们做点杂活累活,才好讨个生计。我观公子品相上佳,心性亦是不错,特来告知一声:离此地三百里的渝州城外,白定山脚,三日之后有仙门开山收徒,还望莫要错过。”

    云州忍住了没问是什么门派,说道:“老丈和我打这么久的哑谜,原是有桩仙缘要送我,甚是惭愧。这晚饭,可定要让小生做东,多多感谢。”

    “公子客气了,给仙师们做事,岂有不尽心之礼?至于晚饭,小老儿就不劳烦公子了。只是还望公子一切小心,莫要走漏了风声。若是因此惹来杀生之祸,就是小老儿的罪过了。”老翁笑着拱手,不顾云州的挽留,转身汇入了人群中。

    云州作势拉他。

    一开始倒是他错怪了老翁,所幸行事没有差错。不过以仙缘相诱,若是常人,还真没法拒绝。

    但是现在的门派收徒都已经需要牙行介绍了吗?还是这老翁不同寻常,才被委以重任。

    下午听那说书之人的意思,这世间凡人几乎接触不到修行者,即使遇见,也不过遥遥一面。

    人人都知这世间有“仙”,人人都无法近“仙”。

    他想起林知秋那句“人人都在寻仙,人人都不是仙”。这其中意趣,何其相似,令人深思。

    云州随便找了家食肆用了晚饭。出来时,星月已漫天,他继续顺着人流,偶尔抬眼寻找晚上的容身之地。

    方才的食肆并不提供住宿。

    其他的,该找个办法,先了解一番这修行门派的概况。

    他没有和牙行老翁打听,是怕言行之间,暴露了自己刚来到这个时代的底细。如今身后无门无派,他年少时的那个时代又太过于特殊,若是被人知道,只怕此生都不得安宁。

    至于林知秋,他们接触不深,且在孤岛世外时修为无用,她也无法认定云州的身份,暂时不需要太过担心。

    第二天,云州找到一支商队,说是前往渝州。他付了金银,托他们捎自己一程。商队的主人高兴地同意了,告诉他最快一旬即可到达,并给云州腾出一匹好马。

    又半日,他给管事一笔钱买下了那匹马,自己一路朝渝州城去。才三百里还要十天,他算是见识了商队的行程速度。

    行程几十里便有马场,他换马直行,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渝州城外。可惜附近没找到麻匪窝,云州靠在树上微眯了一会儿,等到天边红日渐起,城门大开,才随着人流走进城去。

    距老翁说定的时间尚有两日,既然那白定山就在渝州城外,云州想着先到城里打探一下消息。

    身上的桎梏短时间没有办法。据林知秋所言,世外的规矩涉及到至少补天的意志。云州的身上倒不至于有补天意志的确切压制,但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影响,都不是常人能够解决的问题。

    入世,本就是为了修行。

    总不可能就以凡人之身完成入世之行吧?

    也许可以尝试一些别的破局之法,比如,不再顾及原有的修为,转而重修这个时代的法。若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顺道唤醒了先前的修为,便是惊喜。而即便没有,以他的天资,重修也不会困难。

    那个老翁的出现,算是给他开辟了一条新的思路。即使对老翁的目的尚存怀疑,但修行一事,适当的避灾可以,若事事畏缩,就失去了追求的本质,反倒于心性无益。

    中午,他寻了家酒肆,要了一坛黄酒和三两下酒菜,坐到角落,缓缓地吃了起来。

    这里的人天南海北,最是能侃。但听这些人说话,也许能知道一些消息,不过太过于芜杂。他是为寻人而来。

    就像商有牙行,文有名妓……总之就是这酒楼里,必然藏着一个乃至几个明晓消息的包打听。

    也不能说藏,他们就明晃晃地坐在那里,一看便知。

    云州也不知这行当是否有什么交易的暗号,不过他一概不管。

    他悄悄地给那包打听看了手上的几颗碎银:“兄台,借一步说话?”

    “好说。”

    如法炮制,他买到了数个包打听手上的消息,内容大同小异。他也不觉得受骗,索性是剿匪得来的钱财,用起来并不心疼。

    当日下午,他又出现在一处茶楼,剥着花生听说书人讲着民间逸闻。

    据包打听们所说,城北几十里地确有一片群山,其中就有一座,名称白定。因那山常年云雾缭绕,久久不散,故而得名。

    不过那山除此之外并无异常。时有农户从山中猎兽而归,所获有多有少,与寻常山林并无差别,故不曾引人注目。

    其中一位还仔细地给他画了地图,说道最近确实有几个人打听这座山,他的同伴们也有遇见。云州问他都是怎样的人,那包打听就不愿说了,自道失言,还望客官莫要再问,不然他回去是要受罚的。

    云州心里有底,也不必为难他确认。

    另有一位包打听倒是健谈,见云州大方,还给他讲了一堆当地的风土人情,说道今晚就是城里的花灯节,各家府里的姑娘小姐们也都出来游玩。那山郊野外哪里有城里烟火迷人,也许猜中一个灯谜,共放一盏花灯,就能够佳人如梦,私定终身。

    云州只能看着他畅想,但笑不语。

    说书人果然都是人精,这晌午一过,讲的故事就变得缓和,不减趣味,却也不伤嗓子。云州微微走神。

    那白定山上应确定是有修行之人出没,云遮雾罩不知是阵法还是掩盖。若是自成一方世界,底蕴怕是不低,说不定还能直接解决我的问题;而若是遮掩阵法,就不好判断。

    不过,云州还想到一种可能。修行之人常有拜山之说,指的便是不同门派弟子互相拜访,学彼之长,精进修为。这白定山上的门派也许就是以云雾做个标识,方便他们寻路。对云州这等寻仙之人同理。

    也恰如包打听所说,凡人进山无非狩猎采药,一些简单的阵法就可以隔绝,久而久之他们自己就习惯了。

    就是不知这门派如何收徒。找牙行伙计相人,倒是新奇。

    还是要自己走上一遭,三日之期,明天先去山上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踪迹。

    这个地界的修行之人和世俗有意做了割裂,也不知是时代如此还是仅仅此处。但既然能获取的信息就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那个老翁是否靠谱了。

    他听到台上的说书人一敲醒木,底下的观众都纷纷鼓起掌来,才知方才错过了精彩的桥段,一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