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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上掉下个云妹妹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春枝急忙给欧阳沐云批了件轻氅,紧随着出了门。

    “既然醒了,当然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躺了两日,又没有进什么米水,欧阳沐云只觉身子虚浮、气息滞阻,不由得扶了下门框。

    哎呀,佳人倚门立,心恨春不知。想起曾经和室友打闹,学着古代女子倚门盼夫的样子,欧阳沐云差点笑出声,赶紧咳嗽了两声掩饰着。

    春枝没发觉她的异常,拉下小脸埋怨到:“姑娘怎么还笑得出来?就是去老夫人那里也要先吃些东西不是,要不然再晕倒了,徒让老夫人担心。”

    “不妨事的,茹娟不是说了嘛,不能落了规矩。”

    以前的小姐们养尊处优,身子柔弱无骨,讲究的是说话要莺声燕语、行动似弱柳扶风。秦思月哪是这样的人?她一向是走路带风、快言快语的,认识她的男孩子都恨不得分分钟和她拜把子。现在要受这般拘束,她感到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不自在。

    她极尽可能地适应着欧阳沐云的节奏,莲步轻移、身姿慢摇,款款向老夫人居住的清音堂走去,脑海中却有个罪恶的画面不断闪现——小青,你看我走得怎么样啊?是不是这样摇啊摇啊摇?

    她斜睨了一眼身边的春枝,见她并未有异样神色,这才暗暗吐了一口气,努力找准节奏。

    这一路回廊九转,景过千番,看得她是目不暇接。她的记忆若是没出错,今年应当是嘉靖十五年,此时的严嵩还远未到朝政独揽的时候,家业竟已丰厚至此,这着实震碎了她一个“穷学生”的三观。

    难不成,老天爷是想让她趁着严氏父子还未起势就……她脑子里闪过一个抹脖子的镜头,但看看自己这副柔弱身骨,立马掐断了这个念头。

    才走到院门口,就见一名锦衣华袍、身量矮短的男子从主屋大步而出。再近些,更见他肤白体阔、目狭唇薄。欧阳沐云当即心下便是一沉。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渣度爆表、恶度逆天、脸皮厚度和智商高度比翼齐飞,人称嘉靖朝第一鬼才的严世蕃?

    原来她一直以为书中对严世蕃的描写带着“有色眼镜”,如此看来,后世的史官确是秉笔直书啊!

    思量间,严世蕃已是到了跟前。早在他看见欧阳沐云打门口进来便被勾住了魂儿。嚯,这小娘子,简直是仙子降临,容颜只因天上有,气度不似凡人间。她瞧着自己竟不卑不亢、不媚不惧,倒是和他见惯的女子不同。

    “这是哪里来的神仙人儿?”严世蕃顿时舒展了眉目,甚至嗅了嗅空气中的余香,一副沉醉自得的模样。

    “小女欧阳沐云,侍奉老夫人左右,见过庆哥哥。”

    庆儿,乃是严世蕃的乳名,严嵩时常唤他东楼,唯有老夫人常以此乳名唤他。

    严世蕃略一怔,随即又笑到:“受用受用!还未曾有美人这般唤我,当真是舒服,好听!来来来,再唤一声!”

    哎呀,我……欧阳沐云登时就想锤他一顿,唤你个大头鬼啊!我是在提醒你我们是义兄义妹好吧,怎么还听出了拿情拿调的味道?

    严世蕃这时忽然凑近了,吓得春枝急忙攥紧了她的衣袖。看来,她们虽然只来了两日,这位公子的行事做派却早已是口口相传。

    “都说哥哥是个顶风趣的人,如今瞧着果不其然,哪有哥哥这样逗妹妹的,倒叫小妹惶恐了。”

    欧阳沐云甜笑着,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两步,又说到:“哥哥可也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一起进去可好?”

    严世蕃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听母亲说过收了一个义女在身边,想来就是这位佳人了。

    还真是妹妹呀……他哼笑一声,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索性大大方方地拉住了她的手,又是拉高又是拉进的,宛若一同长大的亲手足一般。

    “才听母亲说妹妹病着,可好些了?京城不比老家,气候干燥,若是不适应可一定要和哥哥说!哥哥定把你照顾得周周全全的。”

    欧阳沐云一颗心早就蹦出了嗓子眼,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不是兄妹也要避嫌吗?这封建礼教此时都跑哪儿去了?这这这……就是心慌的一批,她也没忘了细细观察严世蕃两眼。

    咦?不是说他一只眼瞎吗?怎么瞧不出来?难不成此时他的两只眼睛还是好好的?

    “你这泼皮猴子,还是像小时候一般没正形儿,还不快松开,莫要吓着了你妹妹。”

    幸亏老夫人的声音响起,欧阳沐云一颗紧绷的心这才回血成功。她借着向老夫人行礼,赶紧逃脱了严世蕃的魔爪。

    “孩儿瞧着妹子亲切,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故而忘形了些。”严世蕃在母亲面前还是恭肃的紧。

    欧阳沐云心底一阵吐槽,这是“天上掉下个云妹妹”的路数吗?她紧走两步,赶紧给老夫人见了礼:“云儿见过老夫人,这几日没能好好侍奉您,还给您平添了麻烦,云儿真是罪该万死。”

    在严世蕃跟前说兄妹,那是为了避嫌自保,无论老夫人怎么说他们哥哥长妹妹短的,自己断不能忘了身份。

    “可怜的孩子,这一路照顾我这个老婆子,着实是把你累坏了。”老夫人亲昵地拉过她,又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确实无事,这才又冲着严世蕃笑到:“刚才还说你父亲急着找你呢,怎么这会子反倒不急了?休要误了正事,快去吧。”

    严世蕃一拍脑门,恍过神来。前院父亲正和几位臣工商议要事,差人唤他同去,可偏瞧着欧阳沐云竟一时迷了心窍。玩闹归玩闹,正事可耽误不得,他又瞧了这个妹子几眼,这才急急地出门而去。

    自己这位义兄可不是个好招惹的,欧阳沐云打定了主意,日后一定想着法子离他远些。

    这般想着,她收回了神思,再瞧老夫人,这才发现眼前这位妇人虽是这院子里最有身份地位的老祖宗,但穿着打扮竟比其他人简素了许多,浑身上下也自是一派清幽淡然的气度。

    她的记忆里自己8岁那年,差点被人牙子卖到妓房,她趁着雨夜跑了出来,几乎惨死路边。要不是老夫人的马车撞到了自己,将她带回府救治,也不会有她今日的衣食无忧。

    “刚才从屋里过来,这一路颇是耗费了些时辰,这以后伺候照应您岂不是太不方便?云儿想着就在您跟前住下,还跟咱们在老家时一样,这样离得您近些,云儿才心安。”

    欧阳沐云里外打量着老夫人的住处,这两日自己昏沉着,各种安置准备都没能亲自过手,很是有几分放心不下。

    “傻孩子,这些事交给常妈妈她们去做就行。你啊,就是实心眼的,这番来京城,你还有大事要做,莫要被这些杂事分了心去。”

    欧阳沐云一挑眉,一副懵懂的样子,逗得老夫人开心大笑起来:“瞧瞧,一说正事儿就装傻。明年开了春就及笄了吧,出门时就说好了,这来京城啊怎么也给你寻户好人家。”

    嫁人?她脑子一时宕了机。自己费劲巴拉地穿了好几百年过来难道是要体验古代婚姻生活的?不不不,历史老大人可没这么闲。她虽然还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但潜意识里觉得绝不会只是一趟观光旅游这么简单。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身前,带着七分惊慌三分恳切说到:“云儿愿永远侍奉在老祖宗身边,您对云儿的恩情如山似海,云儿无以为报,今生今世只愿守得您康健天年。”

    “又说浑话了不是?!”老夫人宠溺的在她额头一点:“你虽说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严府的闺女,我定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这事你安心交给我就是,绝不让你受了半分委屈。”

    欧阳沐云虽觉感动,但不免也生出几分疑惑。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再是得老夫人爱重,也不过是个得宠的大丫鬟罢了,怎能和真正的小姐相提并论?要知道在过去,身份、门户那可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啊。

    “依老奴说,老夫人这么疼爱云丫头不如就留在身边。”常妈妈见状开了口,说得似是打趣,实则弦外有音。

    这位常妈妈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经年,最是得力贴心之人。要说亲密,欧阳沐云比起她可差着太远。她这一说,老夫人颇有兴致的追问到:“你这婆子,又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法子,莫要卖弄,快快说来。”

    常妈妈憨憨一笑,将欧阳沐云扶起,拉住她的小手放在老夫人手中,这才说到:“老奴愚见,如今老爷愈发得朝廷倚重,诸事繁杂少不了贴心的人照顾周全。云丫头深得老夫人悉心调教,最是称您心意,若是能帮衬着一起照顾老爷日常,那岂不是十全十美?!”

    这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欧阳沐云当即就想跳起来,指着常婆子的鼻尖来一顿臭骂。严嵩今年五十六了,而她不过十四岁,这辈分祖父也做得了,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再瞧老夫人笑而不语,她就知道,这定是主仆俩唱得双簧。原来早就算计好的,还说什么如同母女?欧阳沐云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她赶紧又跪了下来,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先给自己做两幅厚实的护膝再说。

    “云儿虽蠢笨,也知老爷对夫人的爱重无人能及。在家乡时,就常听家中高朋议论,说老爷清风之志如山巅松柏,与夫人伉俪情深实乃万古少见。云儿纵是有一万个胆子,怎敢污了老爷夫人贤名?”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叫老夫人一时竟也开不了口,她笑着扶起欧阳沐云,只说:“好孩子,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莫要来不来就跪,身子还虚弱着呢。”

    “小女别无所求,只盼能照顾您老周全,我这就去拾掇准备,争取今儿个晚些就能搬到您近前来。”

    又是一阵说笑,仿佛刚才的话压根没有提及似的,欧阳沐云辞别了老夫人,赶紧回去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