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祸不单行昨夜行
刘纪是忐忑的，众人是欢喜的，甄英是懵逼的。
什么令？
雪山令！
这是啥玩意？
北境圣物。
刘纪摊开手，甄英无奈，只能将那价值三千万功德的劳什子递过去，让人晃了一圈。
“真，真是雪山令啊。”
甄英知道这玩意价值三千万功德，但具体怎么个用法……
她也不知道啊！
倒是刘纪信心满满，似乎打定了主意，能靠这“雪山令”打开大阏氏的大门。
众人心中稍定，又开始考虑后头的事情。
“即便是大阏氏有存粮，可以应付一时，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乌阔鲁离开之前，扔下了才通子孙瑞的二公主，让她去参加圣女选拔。”
“好算计。”
“只是……”
“只是什么？”
“二公主不愿意。”侍从低声说。
“岂止是不愿意！”侍女接话道：“二公主说了，她就是死，死外头，从圣女峰跳下去，也不当什么劳什子圣女。”
皮球踢回到刘纪这边。
北境圣女的选拔，其实是有要求的。
第一项，得是修行者，不然没有护体灵气，贸然上山，冻都要冻死。
第二项，得是纯洁的少女，这个“纯洁”的定义甄英暂时搞不明白，但依照北境人的理解，得是未嫁女。
最好还带点儿天残地缺，哑巴说不出假话，盲女看不见脏污，聋子听不得杂音。
这种人，心思最净。
有残缺的贵族少女一般很难婚配，若是在家中不受宠，也只有去选圣女，或是去长老院服侍圣女这么一条活路。
说白了，就是“人牲”的某种形式。
甄英猜想，北境在旧时被称为蛮荒之地，留有了许多残忍的习俗。
比如“人牲”，比如“活祭”。
旧时打仗，大多是为了争夺水源草场。
一句话概况，就是通过外部战争的方式，转移内部矛盾。
战争抓到的俘虏，青壮的可以当做廉价劳动力，女人可以通婚，解决族群的繁衍问题。
老人和小孩儿，还有残疾人，最终都会以“祭祀”的方式处理掉。
残忍而现实。
随着时代发展，世事变迁，许多无用的习俗被逐渐废除。
唯有“圣女选拔”这项传统，依然留存至今。
圣山上的道路是少女们，以及护送少女的护卫们开出来的，若是在晴天里走，算不上难。
可刘纪知道，他们等不到下一个晴天了。
大阏氏不可能真的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雪山令”出关，他需要筹码。
一个“新圣女”，既够分量，又有诚意。
库博的弟弟塔曼护送过姜瑜——只是没送到头。他事后后悔，这次主动出来领路，希望能赎清身上的罪孽。
说是护送，只是把人送到雪山脚下。
圣女峰是真正的圣山，从走到她的脚下那一刻起，所有人都会从心里油然而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她的美丽，她的强大，她的高洁，让所有登山之人不敢轻慢，这是大自然的伟力。
护卫们撤走了，剩下的只有少女们。
登圣山是需要灵力的，而二公主来了葵水，身上血气比灵气要浓。
甄英只能依照自己的记忆，将灵力摊平，在身前凝结成一个薄薄的护盾。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丑陋的鹿皮面具，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无端生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来。
“你是我三弟的人？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你的灵力……”
甄英不曾见过旁人使出灵力护盾，做事全凭借本能，听到这话，下意识的转头，将鹿皮掀起一个角，露出白皙纤巧的下巴。
“怎么了？”
她的嘴唇抖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二公主这才想起，旁人都说这人是个哑巴。
这反倒增加了她的疑惑：“你这样，不浪费的吗？”
甄英的理解中，灵力护盾之所以叫“护盾”，就该有个盾的样子，她把灵力摊开，铺平，如罩子一般撑开在所有人面前，不仅抵挡了风雪，还努力让里面的人感觉到温暖。
毕竟二公主还来着葵水。换做是甄英，亲戚一来，恨不得哭天喊地，别说要她冒着风雪爬山，就是让她从被窝里钻出来，都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推己及人，甄英希望被亲爹抛弃的小公主能从她的善意中感到一丝温暖。
但是二公主不这么觉得。
在她的印象里，“圣女选拔”是很神圣的事，候选少女除了天赋异禀之外，更是心怀虔诚。
弄得跟春游一般轻松，她心里不安。
更重要的是，北境灵气稀薄，灵力护盾通常的做法是将薄薄一层灵力覆盖在头、手等裸露在外的身体表面，不被冻伤即可。
像甄英这么浪费的做法，她是真没见过。
先前还以为这人是刻意卖弄，心中还略有促狭，想着等她撑不住了，自然会将护盾缩小。到时候自己接上，好好教这个愣头青，什么叫“勤俭持家”。
却不曾想，这人，折腾了一个时辰，脸不红气不喘的，甚至还有闲心在护盾上弄些花样儿打发无聊。
甄英这才停下，看了看身后。
其他的侍女没有那么好的待遇，都是自顾自的，被甄英和公主抛下一大截，在雪地里只剩下了两个白点。
而此时，公主看了看前方，感受到了一丝灵力波动。
“你先走吧，我上不去了。”
她摆了摆手，笑了笑：“我知道自己不行，走这么一遭，不过是让库博给我父汗一个交代。走了一个时辰，若是一百年前，也算是过关了。”
她指着圣女峰前头，苍白一片，除了风雪，一无所有。
“可是我知道，当年姜堰走了五个时辰。我不行，我做不到。”
“我现在这个样子，一步都动不了了。”
甄英蹲下身子，手腕把住她的小腿，捏了捏，听到“哎呦”一声。
“别试了，真走不了了。”
二公主跟她解释：圣山难行，每一步都是在和天地伟力抗争，我争不过，放弃了。”
“但是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受影响，上一个不受影响的人，现在在中洲皇宫里住着呢。”
“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跟我一起下山，跟他们说，做不了，告辞。没道理男人闯下的祸，让我们女人去拼命弥补。”
“或者把我丢在这儿，自己爬上去。找到当年艾丝留下的名牌，摘下来，把自己的换上去。”
“这圣女，你爱当就当。不爱当，趁早收个好徒弟，好好教教，等她出了师就成。你跟咱们无亲无故的，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去死磕。”
甄英摇了摇头，蹲下身，将她背在背上。
“你放我下来，你现在让我下去，我还能被后面的人追上带回去，再往前，我就回不去了。”
甄英又把她放下来。
那山虽然高，却也不是一眼忘不到头。
她不明白，有人背着，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要放弃。
见她停下，公主松了口气。
“再往上，有守山的精怪，你带着我是绝对打不过的。”
护盾里很暖和，二公主被那风雪中的暖气一熏，突然就落下泪来。
“其实，我是来送死的。”
乌阔鲁自己都逃了，显然对女儿参选圣女一事，压根不报任何希望。
这种情况下，依然让人护送她上山，显然是有几分摆脱追责的意思在的。
“我连亲生女儿的命都拿去试过了，不成功，也是尽力了。”
至于二公主，她吃了那么多年的俸禄，自己也知道身为北境公主的责任。
因此，她一直努力修炼，不然也不可能三十岁“高龄”，还未嫁人。
假如没有前面那一堆破事，再过个三五年，她结成金丹，自然会主动提出挑战圣山，成为北境新一任的圣女。
思及此处，遗憾颇多。
但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甄英只觉得她矫情。
二公主就是被人在手心里捧着久了，才觉得一切都应该理所应当。
温室里的花朵，根本不理解何为“天有不测风云”。
甄英将灵力护盾变薄，内里的暖气渐渐消散。
“我在八岁之前，不曾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囫囵觉。”
她的声音语调十分奇怪，是许久不曾开口之人，在摸索如何让声带颤动。
“公主金尊玉贵，天赋异禀，修炼也好，嫁人也罢，都是你自己选的。”
“如今，你选的路上稍有颠簸，就要转身说不干了。”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甄英自以为是个和气的人，方才，的的确确被某人凡尔赛的言论破防了。
“公主生活在锦绣堆里，可知道吃不饱，穿不暖，连觉都不许睡是什么感觉？”
她抬手，摁住公主的头，让她看着身后。
“看看你身后的这群侍女，她们服侍你多年，你可曾问过她们是否吃饱穿暖，幸不幸福？”
“或者，问问你的三弟，那些遭遇白灾的部落，那些牧民，他们何其不幸？何其无辜？”
“公主在为了饭菜不可口而发火的时候，多少牧民冻饿而死？你因修习辛苦而偷懒的时候，多少人连书都读不起，羡慕得流泪？”
“你觉得自己上山是被逼的？你知不知道，就连这么个送死的机会，是多少庶民凡人想都不敢想的？”
什么令？
雪山令！
这是啥玩意？
北境圣物。
刘纪摊开手，甄英无奈，只能将那价值三千万功德的劳什子递过去，让人晃了一圈。
“真，真是雪山令啊。”
甄英知道这玩意价值三千万功德，但具体怎么个用法……
她也不知道啊！
倒是刘纪信心满满，似乎打定了主意，能靠这“雪山令”打开大阏氏的大门。
众人心中稍定，又开始考虑后头的事情。
“即便是大阏氏有存粮，可以应付一时，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乌阔鲁离开之前，扔下了才通子孙瑞的二公主，让她去参加圣女选拔。”
“好算计。”
“只是……”
“只是什么？”
“二公主不愿意。”侍从低声说。
“岂止是不愿意！”侍女接话道：“二公主说了，她就是死，死外头，从圣女峰跳下去，也不当什么劳什子圣女。”
皮球踢回到刘纪这边。
北境圣女的选拔，其实是有要求的。
第一项，得是修行者，不然没有护体灵气，贸然上山，冻都要冻死。
第二项，得是纯洁的少女，这个“纯洁”的定义甄英暂时搞不明白，但依照北境人的理解，得是未嫁女。
最好还带点儿天残地缺，哑巴说不出假话，盲女看不见脏污，聋子听不得杂音。
这种人，心思最净。
有残缺的贵族少女一般很难婚配，若是在家中不受宠，也只有去选圣女，或是去长老院服侍圣女这么一条活路。
说白了，就是“人牲”的某种形式。
甄英猜想，北境在旧时被称为蛮荒之地，留有了许多残忍的习俗。
比如“人牲”，比如“活祭”。
旧时打仗，大多是为了争夺水源草场。
一句话概况，就是通过外部战争的方式，转移内部矛盾。
战争抓到的俘虏，青壮的可以当做廉价劳动力，女人可以通婚，解决族群的繁衍问题。
老人和小孩儿，还有残疾人，最终都会以“祭祀”的方式处理掉。
残忍而现实。
随着时代发展，世事变迁，许多无用的习俗被逐渐废除。
唯有“圣女选拔”这项传统，依然留存至今。
圣山上的道路是少女们，以及护送少女的护卫们开出来的，若是在晴天里走，算不上难。
可刘纪知道，他们等不到下一个晴天了。
大阏氏不可能真的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雪山令”出关，他需要筹码。
一个“新圣女”，既够分量，又有诚意。
库博的弟弟塔曼护送过姜瑜——只是没送到头。他事后后悔，这次主动出来领路，希望能赎清身上的罪孽。
说是护送，只是把人送到雪山脚下。
圣女峰是真正的圣山，从走到她的脚下那一刻起，所有人都会从心里油然而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她的美丽，她的强大，她的高洁，让所有登山之人不敢轻慢，这是大自然的伟力。
护卫们撤走了，剩下的只有少女们。
登圣山是需要灵力的，而二公主来了葵水，身上血气比灵气要浓。
甄英只能依照自己的记忆，将灵力摊平，在身前凝结成一个薄薄的护盾。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丑陋的鹿皮面具，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无端生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来。
“你是我三弟的人？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你的灵力……”
甄英不曾见过旁人使出灵力护盾，做事全凭借本能，听到这话，下意识的转头，将鹿皮掀起一个角，露出白皙纤巧的下巴。
“怎么了？”
她的嘴唇抖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二公主这才想起，旁人都说这人是个哑巴。
这反倒增加了她的疑惑：“你这样，不浪费的吗？”
甄英的理解中，灵力护盾之所以叫“护盾”，就该有个盾的样子，她把灵力摊开，铺平，如罩子一般撑开在所有人面前，不仅抵挡了风雪，还努力让里面的人感觉到温暖。
毕竟二公主还来着葵水。换做是甄英，亲戚一来，恨不得哭天喊地，别说要她冒着风雪爬山，就是让她从被窝里钻出来，都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推己及人，甄英希望被亲爹抛弃的小公主能从她的善意中感到一丝温暖。
但是二公主不这么觉得。
在她的印象里，“圣女选拔”是很神圣的事，候选少女除了天赋异禀之外，更是心怀虔诚。
弄得跟春游一般轻松，她心里不安。
更重要的是，北境灵气稀薄，灵力护盾通常的做法是将薄薄一层灵力覆盖在头、手等裸露在外的身体表面，不被冻伤即可。
像甄英这么浪费的做法，她是真没见过。
先前还以为这人是刻意卖弄，心中还略有促狭，想着等她撑不住了，自然会将护盾缩小。到时候自己接上，好好教这个愣头青，什么叫“勤俭持家”。
却不曾想，这人，折腾了一个时辰，脸不红气不喘的，甚至还有闲心在护盾上弄些花样儿打发无聊。
甄英这才停下，看了看身后。
其他的侍女没有那么好的待遇，都是自顾自的，被甄英和公主抛下一大截，在雪地里只剩下了两个白点。
而此时，公主看了看前方，感受到了一丝灵力波动。
“你先走吧，我上不去了。”
她摆了摆手，笑了笑：“我知道自己不行，走这么一遭，不过是让库博给我父汗一个交代。走了一个时辰，若是一百年前，也算是过关了。”
她指着圣女峰前头，苍白一片，除了风雪，一无所有。
“可是我知道，当年姜堰走了五个时辰。我不行，我做不到。”
“我现在这个样子，一步都动不了了。”
甄英蹲下身子，手腕把住她的小腿，捏了捏，听到“哎呦”一声。
“别试了，真走不了了。”
二公主跟她解释：圣山难行，每一步都是在和天地伟力抗争，我争不过，放弃了。”
“但是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受影响，上一个不受影响的人，现在在中洲皇宫里住着呢。”
“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跟我一起下山，跟他们说，做不了，告辞。没道理男人闯下的祸，让我们女人去拼命弥补。”
“或者把我丢在这儿，自己爬上去。找到当年艾丝留下的名牌，摘下来，把自己的换上去。”
“这圣女，你爱当就当。不爱当，趁早收个好徒弟，好好教教，等她出了师就成。你跟咱们无亲无故的，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去死磕。”
甄英摇了摇头，蹲下身，将她背在背上。
“你放我下来，你现在让我下去，我还能被后面的人追上带回去，再往前，我就回不去了。”
甄英又把她放下来。
那山虽然高，却也不是一眼忘不到头。
她不明白，有人背着，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要放弃。
见她停下，公主松了口气。
“再往上，有守山的精怪，你带着我是绝对打不过的。”
护盾里很暖和，二公主被那风雪中的暖气一熏，突然就落下泪来。
“其实，我是来送死的。”
乌阔鲁自己都逃了，显然对女儿参选圣女一事，压根不报任何希望。
这种情况下，依然让人护送她上山，显然是有几分摆脱追责的意思在的。
“我连亲生女儿的命都拿去试过了，不成功，也是尽力了。”
至于二公主，她吃了那么多年的俸禄，自己也知道身为北境公主的责任。
因此，她一直努力修炼，不然也不可能三十岁“高龄”，还未嫁人。
假如没有前面那一堆破事，再过个三五年，她结成金丹，自然会主动提出挑战圣山，成为北境新一任的圣女。
思及此处，遗憾颇多。
但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甄英只觉得她矫情。
二公主就是被人在手心里捧着久了，才觉得一切都应该理所应当。
温室里的花朵，根本不理解何为“天有不测风云”。
甄英将灵力护盾变薄，内里的暖气渐渐消散。
“我在八岁之前，不曾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囫囵觉。”
她的声音语调十分奇怪，是许久不曾开口之人，在摸索如何让声带颤动。
“公主金尊玉贵，天赋异禀，修炼也好，嫁人也罢，都是你自己选的。”
“如今，你选的路上稍有颠簸，就要转身说不干了。”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甄英自以为是个和气的人，方才，的的确确被某人凡尔赛的言论破防了。
“公主生活在锦绣堆里，可知道吃不饱，穿不暖，连觉都不许睡是什么感觉？”
她抬手，摁住公主的头，让她看着身后。
“看看你身后的这群侍女，她们服侍你多年，你可曾问过她们是否吃饱穿暖，幸不幸福？”
“或者，问问你的三弟，那些遭遇白灾的部落，那些牧民，他们何其不幸？何其无辜？”
“公主在为了饭菜不可口而发火的时候，多少牧民冻饿而死？你因修习辛苦而偷懒的时候，多少人连书都读不起，羡慕得流泪？”
“你觉得自己上山是被逼的？你知不知道，就连这么个送死的机会，是多少庶民凡人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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