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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守炉人 辰时

    杨六一的身体还在抖,泪水挂在嘴角,还带有悲伤的余味,低头看处,自己的脚尖距离老白画的圆圈,仅有半步之遥。

    “猪,你还真是要火出圈啊。”青鸾在蒲团上冷嘲热讽道。

    杨六一没有顶嘴,呆呆看着羽毛俗艳的冠冠卧在蒲团上,耳轮中猛听见一声虎啸伴着松涛如狂潮响起,举头望去,海潮如线,星河横贯,丹炉紫焰依旧稳稳冲向苍茫夜空——这才是鳌首山本来的样子。

    不远处,白猿正拖着一只六尾紫狐的尸体在疯狂转圈。

    杨六一问青鸾:“是它造出的幻境吗?”

    “不然呢?”青鸾语带不屑:“难不成是我们。”

    “狐妖的幻术很特别,它们可以设置像套娃一样的多重幻境,你前两次只破掉了第一和第二重,而这条紫色的狐狸,设置了六重。它读取出了你心底所有的藏着的悲伤和失意,捏造出最打动你的幻境,引诱你走出老白画下的圆圈;一旦你出圈,剑炉便会崩坏,它就会立刻盗走未成形的剑魂。可惜功亏一篑,冠冠破了它的幻术,野狐被幻术反噬了。”

    “可是它幻化出的索婆子怎么能接得住我的术?”

    “并不能,只是它能让你觉得它接住了。”

    杨六一恍然道:“其实烈火诀,破幻诀,取物诀,已经破了它四重幻境,但是我看不到。”

    “你总算醒了。”

    “冠冠是怎么做到的?”

    “天生的,特别是冠冠的羽毛,幻境遇之尽灭。”

    “毛有用…”杨六一凝视着冠冠,真诚的说:“以后我养你。”

    ……..

    第二日辰时。

    调息吐纳,元神清灵不倦,周天运转不息;林雾渐开,天光清冽,海面如镜。昨夜的一切被远来的海风荡尽,像是从未发生。

    昨晚六尾野狐之后,断断续续也来了几拨打酱油的,手段都平淡无奇,大大小小的幻术。一个破幻诀就能破他们全体。

    只有一位大哥可能是幻术不过关,干脆用了易容术,装成杨六一大学上铺扑上来拉拉扯扯。结果,杨六一的破幻诀没破掉,以为来了真神,结果全力打了一拳,把他打吐了,趴在地上吐到窒息,扯下面具卸了妆才缓过气。为了感谢不杀之恩,不仅自行把秽物清理干净,临走时候还跟杨六一说再见,让杨六一想起高中打败外校球队的那种气氛融洽到尬癌的场面。

    一炷香后,一个熟悉身影远远走来,杨六一说老白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后天吗?

    老白带着黑眼圈说:不放心啊,孽徒。杨六一说你回去休息吧,这没事,都挺好。他在一旁盘膝坐下,说:“我还是不放心。”

    这老头。杨六一无奈的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老白说:“不放心我的剑呗。”

    杨六一心念一动.,忽然,山顶的风停了,松林一片死寂。

    杨六一轻轻叹了口气,问:“你又是谁?”

    ……..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么,”老白咯咯笑了起来:“要不要姐姐的微信啊?”他声音变得如蛇般绵软滑腻,说着,他的脸像燃尽的蜡烛一样迅速的融化滴落。露出一张精致的女人脸,嘴唇倏然缩成一条冰冷的人字。

    杨六一立即举起两只茶盏,分别挡在脸和胸前,叮叮两声清脆,茶碗都碎了;同时一脚蹬向她,倒纵出几步,回头一看险些出圈。

    “啧啧,一点亏都不吃。”她掸了掸身上,笑着站起来,竟然有三米多高,五官分别从她的脸上向脑后爬走,面孔瞬间变成了一张白板。

    她身后不远处的松林边上,站着另一个难以置信的身影,竟是昨晚吐了的那位大哥。

    杨六一迷茫的看了看他们俩,喊:“喂,你俩谁是领导?”

    远处那个大哥听到,举起手跟杨六一打了个招呼,搓着手走过来,拘谨的说:“情况是这样,打不过您,我就请了个帮手,打扰啦。”说完连连点头,退回远处。

    还有这种事…杨六一挠了挠头,仰望着三米高的无脸女:“这单你收他多少钱?”

    “很多。”

    杨六一点点头:“如果我把剑让给你,分我多少?”

    “都给你,连姐姐都是你的。”她又咯咯的笑起来。

    杨六一也笑了:“好,看看你的素颜。”

    然后猛地把藏在背后掐诀的左手转出,单掌击出寒冰咒,无数冰块裹着寒光,把她炸出圈外几丈,长长的身体盘整一团,带着满身的冰霜扭动,冰块纷纷碎裂落下,如多米诺骨牌;一只汽车大小的金色蟒头轰地穿破冰块高高抬起,铁鳞片片乍起,碧绿的蛇眼中瞳似金线,斜睨着杨六一,颈部缓缓弯曲绷紧。

    杨六一双手在胸前,飞快结出天雷地雷云雷妖雷四个手决,同时口中低声讼念:五雷使者,威猛降灵,轰天霹雳,队仗如云…敕!

    顿时乌云盖顶,雷声滚滚,数道惊雷紫电从各个方向奔来,汇聚成一股粗大的电光,蟒首刚刚向杨六一弹出,就被闪电狠狠砸到地上,霎时间金光狂闪,泥土、石块、带着碎肉和鳞甲迸溅起一团血雾。

    片刻之后,不远处地上,几段铁蟒残躯冒着青烟。

    杨六一扫了扫头上的土,慢慢说:“关了滤镜有点难看啊。”顺手使了一显神诀,弹向远处那位领导大哥。

    哎哟一声,大哥立刻委顿于地,一只土灰色的兔子蹦带跳的逃进树林。

    此刻,一直盘在蒲团上的阿湫忽然动了一下,像一道白烟燃起,它慢慢直起身,金色的信舌在空气中探寻几下,忽然径直朝铁蟒游去,消失在蟒首的一只鼻孔中。

    片刻,蟒首碧绿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光泽,干瘪枯萎成两个黑洞。阿湫从鼻孔爬出,游到杨六一面前,口中衔着一颗金色的珠子,扔下后爬上蒲团继续盘成一团火焰。

    万物修道至幻化人形,必会在体内结成丹,蟒这种鳞族结成的多为升龙丹。

    杨六一看着凌乱的蟒尸,默默说:“愿你天黑有伞,下雨有灯,赚钱有命去花。”然后转过身,向白猿伸出手:“拿来。”

    白猿短促的吱了一声,摊开乌黑的手掌,里面是一颗晶莹火红的丹丸——是那只六尾野狐的。

    ……..

    在第三日亥时之前,杨六一共经历了三次海啸,一次地震;斩杀三只狐妖,两头虎魔,一条虬龙;得到一柄竹枝剑,一棵千年黄精,一颗虬角,一颗虎魄,四颗内丹。

    竹枝剑送了白猿且慢。且慢随即用竹枝杀死了一只狐妖;

    一颗内丹喂了玉蛇阿湫。阿湫的身躯暴长十丈,玉鳞赤眼紫鬣金角,随即又缩为小指长短,依旧盘在小蒲团中酣眠;

    一颗喂了冠冠。嗑了药的冠冠,哈哈大笑三声。这是冠冠唯一一次没有冷笑。

    夜沉似水,剑炉的中的剑气和炉火交织成一道耀眼的利刃,无声的直插霄汉,其间有若隐若现的花纹缓缓飞动。照亮了整个鳌首山的山峰。

    好在,无伤无痛,一切有惊无险。

    杨六一只是非常累。

    “真是个体力活。”他取了一杯茶,茶是擂茶,除了茶叶,还有花生,豆子,芝麻,很顶饿。

    三碗茶吃过,杨六一瞟了一眼香炉,时间只剩下一刻的时间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