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滨海水魍 鸿越行商（四）
“道友可看清楚了？”少女的声音自带一股昂扬朝气，响亮却不刺耳，如悠扬的小提琴。
刘昊没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只当是在阴阳暗讽他暗中偷窥有违君子之道。不过能确定的是，对方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如果有，方才杀山贼的时候就可以顺手为之了。
“小心点哦，这丫头有筑基期的实力。”晓晓在心中提醒。
“筑基期？那不是连跑都跑不了？”
于是，刘昊只能乖乖从灌木后走出，一边抱拳作揖，一边小心堤防，不敢放松警惕。
“这位姐姐，我不是有意偷看的。刚刚在林中摘果子，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瞧瞧，无意间目睹了姐姐的风采，还请原谅则个，唉嘿。”刘昊刻意地睁大双眼眨了眨，作无辜状。
如今他的生理年龄才11岁，可以毫无形象负担地装嫩卖萌。
谁知少女直接无视了刘昊的道歉，而是兴致勃勃地询问：“道友，买飞剑吗？”
“啊？”
“我观道友资质甚佳，年纪轻轻就已是炼气后期，来日定能登堂筑基。像你这样惊才绝艳的仙界栋……栋……”
少女似乎是忘词了，歪着头努力想了片刻，最后索性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墨字的纸，抖开来举在面前。
也不见她脸红，就这么朗声接着念了起来：“像你这样惊才绝艳的仙界栋梁，仙途的第一把飞剑不一定要昂贵、美丽、强大，但一定要实用、耐用、好用！我强烈推荐这款流火子母追魂剑，它出自洪卢炼器大师之手，材料选用高纯度火云钢，以炼器秘法结合熔岩地火炼制整整三年方才器成。它不仅外表简约大气，造型古朴粗犷，而且还操作简单，威力强大，最多能维持两柄子剑和一柄母剑同时存在，只需使用独门法诀，即便炼气期的修士也能操控它战斗！原价1000两青玉，看在你我有缘的份儿上，我就收你一个缘分价，只要800两青玉，童叟无欺，你值得拥有！”
800两青玉，你怎么不去抢？
刘昊曾问过冬竹，玉墟小世界市面上功能单一的低阶法器价格通常在300~400两青玉。这还是因为玉墟小世界缺少炼器师，法器有不同程度的溢价，若是在其他世界，低阶法器的价格还会便宜三到四成。
他现在很想去踢那三个山贼两脚，看看他们是不是少女请来演戏装死的托，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能给我试用一下吗？”刘昊小心问道。
说实话，刘昊确实需要一些炼气期就能使用的法器来弥补代变一号的短板。代变一号作为武器是合格的，但作为攻击型法器，它的缺陷就有些明显了：噪音大，攻击频率低，攻击路径单一，续航靠弹药等。若是能有一把飞剑，就能很大程度上弥补这些短板。只可惜筑气为炉、拘灵炼器的手段，须得开辟气海突破筑基后方能实现，不然凭借公孙逴大师的《唯融器身》和《炼器手札》，只要材料足够，像飞剑这种基础法器，刘昊想要多少就能炼出多少。
“当然，给。”少女略一催动灵气，那流火飞剑便调转剑身，剑柄在前，飘到了他手中。
感受到原本占据飞剑的力量消退，刘昊将灵气连带着神识一起注入其中。须知，修士在结成金丹之前，神识是不能直接外放的，必须以灵气为触角方能向外探知。
甫一将神识探入，刘昊便觉得有些不对，原因无他，就是这个过程进行得太顺利了，没有遭受任何禁制的拦截。所谓禁制，便是类似电脑防火墙的存在。一般炼器师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布下禁制，以防同行偷学抄袭自己的炼气手法。
随着灵气沿着灵脉抵达飞剑全身的各个角落，其内部构造也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刘昊的脑海中。
“嗯？”刘昊不自觉地发出疑惑声。
“怎么了？”少女用紧张又期待的眼神望着刘昊。
刘昊看着那双单纯、漂亮的大眼睛陷入了沉思。理智告诉他，别多管闲事，赶紧随便找个理由糊弄、拒绝掉她，免得惹上麻烦；乐子人之魂告诉他，一个缺根筋的富婆商人，还有比这更好的人选吗？给她一点甜头，取得她的信任，让她欠你人情，然后忽悠她、操控她，让她兜售你的造物，为你搜集奇珍异宝。商人npc养成计划，启动！
最终，乐子人之魂杀死了理智。
“唉，”刘昊故作惋惜地摇摇头，“这飞剑所用材料倒是不差，但里面刻印的法阵和灵脉实在过于劣质。灵脉有两处冗余和三处结构性阻塞，这大大增加了蓝耗，哦，就是灵气消耗。法阵的搭建也是错漏百出，多处符文没有刻写完整或误差较大，这会导致飞剑在操控时容易出现转向失灵和灵气输出不稳定等问题。如果价钱合适，我倒是会考虑买回去修补一下将就着用，但，八百两，实在太多了。”
刘昊说的都是实话，唯一没说的就是，这柄飞剑的铸造者还在飞剑内留下了落款——熔天炼地神兵主。怪不得没设禁制，原来这货是个极具展示欲的自恋狂。
“啊，这，那你打算出多少？”少女想不出反驳的话，因为刘昊说的这些状况她都遇到过。
“80两，行，我就直接交钱，不行，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80两？你怎么不去抢！”少女瞪大了好看的酒红色眼睛，“500两，成本价，不能再低了！”
还行，知道讨价还价，不算太蠢。刘昊在心里感慨。
我看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比较好。这是来自晓晓的吐槽。
“100两，”刘昊淡淡地说出了诛心之言，“火云钢不是什么昂贵的材料，炼制一把这样的飞剑最多也就需要五十两的火云钢。而且这剑就工艺而论，属于残次品中的残次品，你说是某个宗门杂役炼出来的都有人信，绝不可能是什么洪卢大师的作品。最后，能卖出去的才叫商品，卖不出去的就只能算作垃圾。你觉得在我之后，还会有人来买这坨垃圾吗？”
刘昊每说一句，少女便不自觉矮下去一分。等他说完，少女已经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圈了。
“行吧，100两便100两吧。”少女用生无可恋的语气说道。
“别灰心，做生意要学会及时止损。至少你现在收回了100两，没有继续在垃圾上浪费时间。”
“哦。”少女不为所动。
“在下冒昧一问，姐姐你看起来并非缺钱之人，为何要亲自出来行商卖货呢？”
“因为我觉得当商人很有趣，”少女停下画圈的手，“可以四处闯荡冒险，游览山水美景，结交各路豪杰，见识各类奇珍异宝。而且我爹也是商人，他是家族千年来唯一一个不依靠家族势力，自己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基业的大商人。我从小听他的故事长大，我也想像他一样，靠自己的努力成为名动九国的大商人。”
听起来，这还是个豪门千金，而且缺根弦，对陌生人毫不设防。按常理来讲，像这样的豪门贵女应该会有高手暗中保护才对。
刘昊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重新低头看向少女，刘昊问道：“你爹这么厉害，是谁啊？”
少女看了看刘昊，随后撑膝站起，扒眼皮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不告诉你，略——”
“……不想说的就算了。”刘昊耸耸肩，“但你要是想继续做生意，我这倒是有批货可以卖你。”
“啊，快给我看看。”少女来了兴致。
刘昊从储物空间拿出一把代变一号，介绍道：“转轮手铳，速逾弓弩，威力不凡，寻常炼气修士难以抵挡，无需灵气催动，凡人也能使用。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要做好防水和保养，弹丸受潮后无法发射。同时也要确保铳内青玉撞针的灵气充足。”
一边说着，刘昊一边演示。打开弹巢，退弹、装弹，举起手枪，扣动扳机。一连五枪过后，枪口冒起了袅袅青烟，而不远处的一株柏树早已木屑横飞、树皮脱落，子弹在裸露的木质部上留下了五个深邃的弹孔。
刘昊重新装弹，然后侧身让到一边，横端着枪身递给少女。
“要不要试试？保持照门、准星、靶子三点一线就能击中目标。”
少女欣然接过，学者刘昊的样子，对不远处的另一棵树接连扣动扳机。
五发全中，练手腕都不带抖的。
“好轻，完全没有刀剑的手感好。”
刘昊摊了摊手：“是你太强了。这手铳的后坐力对凡人来说并不友好。”
少女继续挑刺道：“感觉威力也没多强，也就普通炼气后期修士随手一击的水准。真的会有人为这东西掏钱吗？”
“大姐，不需要灵气催动的武器你还想要多大的威力啊？这东西每一击都堪比炼气后期，只要弹药充足，就可以一直发射，而且发动时产生灵力波动极微小，令敌人难以防备。无论是有权有势的高官富豪，还是以杀人为生的杀手刺客，甚至是那些不善战斗的炼气修士，都会为这款划时代的武器而疯狂的！”
“那——你打算开价多少？”少女心动了。
“手铳300两青玉一把，子弹5两1发，现在买还送50发子弹。”
“太贵了，这只是凡物，连法器都算不上，我300两收，200两卖都不一定能卖出去！而且像这种无需灵气驱动的武器，复刻起来应该会很容易吧。一旦手铳流传开来，只怕市面上很快就会出现大量仿制品，到时候这东西就卖不上价了。”
“那咱们来理一理好了，”刘昊竖起食指，“雇佣一个炼气后期的护卫，一年需要多少钱？”
少女思索一阵；“在我们鸿越大概要500~600两青玉，其他地方应该会便宜一些。”
原来她是鸿越人，那边世代经商的修仙家族众多，商贾之风兴盛，也难怪这位富家千金的梦想是做一名追金逐利的商贾了。刘昊心中暗忖，表面却不动声色继续讲解。
“假设一把手铳最终售价是500两。同样是500两，一边是需要考虑忠诚问题、随时堤防其反叛的保镖，一边是可以随身携带、藏在枕下的致命武器。如果你是身价不菲，需要担心自身和家人安全的高官富贾，你会怎么选？”
少女试探道：“手铳？”
“错！”刘昊张开右手掌，又一根根手指合拢攥紧，“正确答案是，我全都要！对于那些有财富、身份、地位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命更宝贵的了，区区几千两青玉根本算不上什么。在他们的观念里，能保命的东西就一定是价值不菲的。如果定价太低，他们甚至会不屑一顾。所以，这款手铳的目标客户便是那些世俗王朝的皇室贵族，能够用灵石付款的凡人富商，以及方兴未艾、底蕴尚不雄厚的修仙家族和门派。明白了吧？这些人根本不在乎用几百两青玉买的究竟是武器还是玩具，只要你多多尝试，耐心讲解，就一定能把手铳卖出去。”
刘昊一边讲一边穿插着解释各种名词术语，以免少女听不明白。
听完刘昊的讲解，少女的眼中亮起了光。
“嗯嗯，你说的有道理。正好你说的这些人我也认识几个，可以去试一下。”
这就是富二代的人脉吗……
“那么再来讲仿制品的问题。”刘昊接着说，“手铳出现仿制品是无可避免的，所以我们生意的大头不是火铳本身，而是子弹。”
“子弹？”
“没错，你来看。”刘昊掏出一枚子弹，“这枚符文子弹由弹头、装药、弹壳以及弹壳底部的引燃符文组成。弹头想要发射出去，就需要激活引燃符文来引爆装药，使其产生强大动能。可以说手铳就是为了发射子弹而设计的发射器，而随着手铳的销售，必将出现大量的子弹需求。等到出现大量仿制品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放弃部分的手铳市场，靠着出售子弹维持利润。”
“那子弹就不会出现仿品吗？”
“想要复刻这种子弹，不仅需要精密的加工能力来控制弹头和弹壳的尺寸、在弹壳底部刻印小型符文，还需要科学合理的装药配方。而此装药乃是我独门秘方，在玉墟小世界独一无二，虽然成分并不复杂，但想要短时间内通过成品倒推出配方来也是极为困难的，至少三五年内无须担心出现子弹的仿制品。我有信心在子弹出现大规模仿制品之前研制出更新更好成本更低的子弹。
“而且，我们具有先发优势，只要我们能打开销路，一直保持创新，不断推出新型火铳和符文弹，我们就能成为火铳行业的开创者、标准制定者，在那之后天下人都会用我们制定的标准来衡量火铳的好坏，我们将成为天下标尺！至于那些卑劣的仿制者，他们就只能跟在后面吃一些我们剩下的残羹冷炙了。到那时，我们的商会将成为举世闻名的商界翘楚，而你，我的朋友，你将成为最著名的商人之一，你的父亲也会你的成就而感到骄傲！”
少女被刘昊画的大饼蒙蔽了双眼，她急道：“你这有多少手铳和子弹？我全都要了！”
“现在只有1把手铳和100发子弹可以卖给你，你若是想要，给你便宜些，一口价500两。”
“啊——就一把啊，这也太少了。”少女泄气道。
“做事不要好高骛远，正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嘛。先卖一把试试水，若是好卖，下次再多给你准备些喽。”
“好吧，给你钱。”
“不急，先看看你的其他商品，没准还有我想要的。”
“是吗，那太好了！”
少女喜出望外，开始一件件往外掏法器。
“薜萝伞，秋风落雨扇，裁春剪，护魂铃……”
“停停停，打住！”
眼见少女往外掏了五六件还没有罢手的意思，刘昊赶忙制止了她。
“你这些法器都是从哪来的？和那柄流火子母剑是一批？”
少女点点头：“都是从我堂兄那收来的。”
刘昊随手拿过一件来，用灵力一探。果然，和那飞剑一样，是残次品。
“我很好奇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居然能让你一次性买下这么多残品。”
少女挠了挠头，有些羞赧地说：“当时我刚偷跑出来嘛，一时间不知道该进些什么货物，便去找堂兄商量，他就给我推荐了这些，说是诸国不似鸿越这般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炼器师稀少，法器溢价严重，倒卖法器定然有利可图。”
“不谈需求谈供给，这不是纯纯的耍流氓嘛！”刘昊吐槽，顺便给少女普及了一下需求和供给的相关概念，听得少女频频点头。
看来这小妮子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空有一腔热血。不过这样也好，白纸一张才更好作画。
刘昊一边想着一边问道：“那这些东西你都是花多少钱从他那收的？如果成本不高，等我筑基之后可以费点功夫给它们改造一番，说不定你还能收回个成本。”
少女此时已经完全拿刘昊当自己人了，想也没想就答道：“每件500两青玉。”
“啊？原来这真是成本价啊！”
之前少女说流火飞剑的成本价是500两，刘昊还以为这只是少女的砍价手段，没成想竟是真的。
“对啊，做商人最重要的不就是诚信吗？”少女理所当然地说。
“你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商人最重要的品质，但不是每个人都具备这种美德的。先不谈这些了，你以后会明白的，说说你推销飞剑时念的稿子，应该不是你自己想的吧。”
“那是我堂哥以200两优惠价卖我的销售秘籍，说是卖法器的时候只要按照上面写的说就能卖出去。”
那也没有你这样直接把话术稿掏出来当面念的吧。刘昊暗自无语。
“我应该不是你的第一位客户吧，之前用这套方法不成功你就没有怀疑过？”
“堂兄说如果不成功只能说明我还不够努力，只要我多尝试，最终肯定会有眼光独到之人买我的法器……”
少女看了看刘昊，又看了看手中的话术稿。
“咦，难道堂兄没骗我？”
“唉，”刘昊搓了搓脸，无力地叹息，“这些法器你先自己留着卖，还有什么货物，拿出来让我瞅瞅，总不能只有些法器吧？”
“当然不是，我这一路上也没闲着，收了不少好东西。”
少女又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不一会儿便将身边的空地摆满，虽说没什么稀罕物件，但品类倒是挺齐全的。再一问价格，也都在正常范围内，可以接受。
“下次列个货物清单，方便些。”刘昊提议。
“其，其实是有的，在这里。”
少女掏出一沓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递给了刘昊。
“这是……”刘昊接过一看，皱起眉来，“这是鸿越的文字？”
只见纸张上的文字歪歪扭扭，像鸡爪扒的一样。
后土洲九国领土从未统一，因此九国之间文字语言风格迥异，并不相通。当然，三分晋国的赵魏韩三国除外。
少女眼神飘向一边：“啊，嗯，对啊，知道你看不懂，我才没拿出来。”
虽然的确是鸿越文字，但写得丑陋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无奈，刘昊只能一样样查看地上的货物。
咦，这是……火榕树脂？
“这东西，有多少给我来多少。”
就这样，刘昊用一把转轮手枪和一百发子弹从少女那里买到了一柄流火子母飞剑和四十桶火榕树脂。
交易完毕，双方各自将东西收好。刘昊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对方姓名。
于是他拱手道：“方才相谈甚欢，还未来得及介绍。在下刘昊，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歪头想了想：“娘说女儿家的名讳不能随便让外人知晓，你叫我萧玉就行。”
“那好，萧玉姑娘，咱们来年中元节在玉台城勇记茶楼碰面，就此别过。”
“哎，等等，你知道玉台城怎么走？”
刘昊点点头，之前为了采购黑铁，冬竹曾带他去过一次。
“那太好了，你先带我去玉台城，到地方寻个酒楼好好教教我怎么把手铳卖出去。”
说完，少女拉着刘昊便要出发。
现在去玉台城也未尝不可，制作代变一号的材料用完了，火榕树脂想要发挥作用也需要搭配其他材料，正好可以去玉台城采购一番。只是……
“等等，你走反了，玉台城在南边！”
萧玉挠着后脑娇憨笑道：“我说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原来是走过头了，嘿嘿。”
“那么大座城，从天上看，很难看漏吧。”
萧玉作为筑基期修士是可以御空飞行的。
谁知萧玉的回答却再度让刘昊无语。
“我恐高，嘿嘿。”
“那便走着去吧。不过我脚力肯定不如你，你还得多担待才是。”
“不怕，我带你走！”
“哎，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等，等等，顶到胃了！你肩膀顶到我胃了！”
……
是夜，沙柳村祠堂，乌云蔽月。
祠堂外的空地上，一个个村民沉默地肃立着，在四周火盆与火把的映照下影影绰绰，形如鬼魅。
祠堂前，一人身穿宽大红袍，手持白幡，脸戴青色傩面，绕着水魍尸体堆成的小山载歌载舞，高声颂唱着无人能懂的赞歌。黑色的胡须从傩面的边缘探出，迎风摆动，如同蠕动的触须。
随着颂歌到达高潮，周围的火光开始变得凌乱、抖动，阴影中传出窃窃私语，整个空间似乎都混乱、嘈杂了起来。
笃！
白幡顿地，发出一声清响，世界瞬间恢复寂静。
停在尸堆后方的傩面人转过身来，面朝观礼的村民，双手高举，激动高亢的声音在夜空下响彻。
“恭迎——太岁神——”
狂风骤起，吹开了祠堂紧闭的大门。浓稠的黑暗中，一团比黑暗更深邃的黑暗，缓缓爬出。它蠕动着，膨胀着，将水魍的尸体吞没，发出咀嚼声。
咯吱，咯吱……
刘昊没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只当是在阴阳暗讽他暗中偷窥有违君子之道。不过能确定的是，对方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如果有，方才杀山贼的时候就可以顺手为之了。
“小心点哦，这丫头有筑基期的实力。”晓晓在心中提醒。
“筑基期？那不是连跑都跑不了？”
于是，刘昊只能乖乖从灌木后走出，一边抱拳作揖，一边小心堤防，不敢放松警惕。
“这位姐姐，我不是有意偷看的。刚刚在林中摘果子，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瞧瞧，无意间目睹了姐姐的风采，还请原谅则个，唉嘿。”刘昊刻意地睁大双眼眨了眨，作无辜状。
如今他的生理年龄才11岁，可以毫无形象负担地装嫩卖萌。
谁知少女直接无视了刘昊的道歉，而是兴致勃勃地询问：“道友，买飞剑吗？”
“啊？”
“我观道友资质甚佳，年纪轻轻就已是炼气后期，来日定能登堂筑基。像你这样惊才绝艳的仙界栋……栋……”
少女似乎是忘词了，歪着头努力想了片刻，最后索性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墨字的纸，抖开来举在面前。
也不见她脸红，就这么朗声接着念了起来：“像你这样惊才绝艳的仙界栋梁，仙途的第一把飞剑不一定要昂贵、美丽、强大，但一定要实用、耐用、好用！我强烈推荐这款流火子母追魂剑，它出自洪卢炼器大师之手，材料选用高纯度火云钢，以炼器秘法结合熔岩地火炼制整整三年方才器成。它不仅外表简约大气，造型古朴粗犷，而且还操作简单，威力强大，最多能维持两柄子剑和一柄母剑同时存在，只需使用独门法诀，即便炼气期的修士也能操控它战斗！原价1000两青玉，看在你我有缘的份儿上，我就收你一个缘分价，只要800两青玉，童叟无欺，你值得拥有！”
800两青玉，你怎么不去抢？
刘昊曾问过冬竹，玉墟小世界市面上功能单一的低阶法器价格通常在300~400两青玉。这还是因为玉墟小世界缺少炼器师，法器有不同程度的溢价，若是在其他世界，低阶法器的价格还会便宜三到四成。
他现在很想去踢那三个山贼两脚，看看他们是不是少女请来演戏装死的托，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能给我试用一下吗？”刘昊小心问道。
说实话，刘昊确实需要一些炼气期就能使用的法器来弥补代变一号的短板。代变一号作为武器是合格的，但作为攻击型法器，它的缺陷就有些明显了：噪音大，攻击频率低，攻击路径单一，续航靠弹药等。若是能有一把飞剑，就能很大程度上弥补这些短板。只可惜筑气为炉、拘灵炼器的手段，须得开辟气海突破筑基后方能实现，不然凭借公孙逴大师的《唯融器身》和《炼器手札》，只要材料足够，像飞剑这种基础法器，刘昊想要多少就能炼出多少。
“当然，给。”少女略一催动灵气，那流火飞剑便调转剑身，剑柄在前，飘到了他手中。
感受到原本占据飞剑的力量消退，刘昊将灵气连带着神识一起注入其中。须知，修士在结成金丹之前，神识是不能直接外放的，必须以灵气为触角方能向外探知。
甫一将神识探入，刘昊便觉得有些不对，原因无他，就是这个过程进行得太顺利了，没有遭受任何禁制的拦截。所谓禁制，便是类似电脑防火墙的存在。一般炼器师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布下禁制，以防同行偷学抄袭自己的炼气手法。
随着灵气沿着灵脉抵达飞剑全身的各个角落，其内部构造也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刘昊的脑海中。
“嗯？”刘昊不自觉地发出疑惑声。
“怎么了？”少女用紧张又期待的眼神望着刘昊。
刘昊看着那双单纯、漂亮的大眼睛陷入了沉思。理智告诉他，别多管闲事，赶紧随便找个理由糊弄、拒绝掉她，免得惹上麻烦；乐子人之魂告诉他，一个缺根筋的富婆商人，还有比这更好的人选吗？给她一点甜头，取得她的信任，让她欠你人情，然后忽悠她、操控她，让她兜售你的造物，为你搜集奇珍异宝。商人npc养成计划，启动！
最终，乐子人之魂杀死了理智。
“唉，”刘昊故作惋惜地摇摇头，“这飞剑所用材料倒是不差，但里面刻印的法阵和灵脉实在过于劣质。灵脉有两处冗余和三处结构性阻塞，这大大增加了蓝耗，哦，就是灵气消耗。法阵的搭建也是错漏百出，多处符文没有刻写完整或误差较大，这会导致飞剑在操控时容易出现转向失灵和灵气输出不稳定等问题。如果价钱合适，我倒是会考虑买回去修补一下将就着用，但，八百两，实在太多了。”
刘昊说的都是实话，唯一没说的就是，这柄飞剑的铸造者还在飞剑内留下了落款——熔天炼地神兵主。怪不得没设禁制，原来这货是个极具展示欲的自恋狂。
“啊，这，那你打算出多少？”少女想不出反驳的话，因为刘昊说的这些状况她都遇到过。
“80两，行，我就直接交钱，不行，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80两？你怎么不去抢！”少女瞪大了好看的酒红色眼睛，“500两，成本价，不能再低了！”
还行，知道讨价还价，不算太蠢。刘昊在心里感慨。
我看你还是别高兴得太早比较好。这是来自晓晓的吐槽。
“100两，”刘昊淡淡地说出了诛心之言，“火云钢不是什么昂贵的材料，炼制一把这样的飞剑最多也就需要五十两的火云钢。而且这剑就工艺而论，属于残次品中的残次品，你说是某个宗门杂役炼出来的都有人信，绝不可能是什么洪卢大师的作品。最后，能卖出去的才叫商品，卖不出去的就只能算作垃圾。你觉得在我之后，还会有人来买这坨垃圾吗？”
刘昊每说一句，少女便不自觉矮下去一分。等他说完，少女已经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圈了。
“行吧，100两便100两吧。”少女用生无可恋的语气说道。
“别灰心，做生意要学会及时止损。至少你现在收回了100两，没有继续在垃圾上浪费时间。”
“哦。”少女不为所动。
“在下冒昧一问，姐姐你看起来并非缺钱之人，为何要亲自出来行商卖货呢？”
“因为我觉得当商人很有趣，”少女停下画圈的手，“可以四处闯荡冒险，游览山水美景，结交各路豪杰，见识各类奇珍异宝。而且我爹也是商人，他是家族千年来唯一一个不依靠家族势力，自己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基业的大商人。我从小听他的故事长大，我也想像他一样，靠自己的努力成为名动九国的大商人。”
听起来，这还是个豪门千金，而且缺根弦，对陌生人毫不设防。按常理来讲，像这样的豪门贵女应该会有高手暗中保护才对。
刘昊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重新低头看向少女，刘昊问道：“你爹这么厉害，是谁啊？”
少女看了看刘昊，随后撑膝站起，扒眼皮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不告诉你，略——”
“……不想说的就算了。”刘昊耸耸肩，“但你要是想继续做生意，我这倒是有批货可以卖你。”
“啊，快给我看看。”少女来了兴致。
刘昊从储物空间拿出一把代变一号，介绍道：“转轮手铳，速逾弓弩，威力不凡，寻常炼气修士难以抵挡，无需灵气催动，凡人也能使用。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要做好防水和保养，弹丸受潮后无法发射。同时也要确保铳内青玉撞针的灵气充足。”
一边说着，刘昊一边演示。打开弹巢，退弹、装弹，举起手枪，扣动扳机。一连五枪过后，枪口冒起了袅袅青烟，而不远处的一株柏树早已木屑横飞、树皮脱落，子弹在裸露的木质部上留下了五个深邃的弹孔。
刘昊重新装弹，然后侧身让到一边，横端着枪身递给少女。
“要不要试试？保持照门、准星、靶子三点一线就能击中目标。”
少女欣然接过，学者刘昊的样子，对不远处的另一棵树接连扣动扳机。
五发全中，练手腕都不带抖的。
“好轻，完全没有刀剑的手感好。”
刘昊摊了摊手：“是你太强了。这手铳的后坐力对凡人来说并不友好。”
少女继续挑刺道：“感觉威力也没多强，也就普通炼气后期修士随手一击的水准。真的会有人为这东西掏钱吗？”
“大姐，不需要灵气催动的武器你还想要多大的威力啊？这东西每一击都堪比炼气后期，只要弹药充足，就可以一直发射，而且发动时产生灵力波动极微小，令敌人难以防备。无论是有权有势的高官富豪，还是以杀人为生的杀手刺客，甚至是那些不善战斗的炼气修士，都会为这款划时代的武器而疯狂的！”
“那——你打算开价多少？”少女心动了。
“手铳300两青玉一把，子弹5两1发，现在买还送50发子弹。”
“太贵了，这只是凡物，连法器都算不上，我300两收，200两卖都不一定能卖出去！而且像这种无需灵气驱动的武器，复刻起来应该会很容易吧。一旦手铳流传开来，只怕市面上很快就会出现大量仿制品，到时候这东西就卖不上价了。”
“那咱们来理一理好了，”刘昊竖起食指，“雇佣一个炼气后期的护卫，一年需要多少钱？”
少女思索一阵；“在我们鸿越大概要500~600两青玉，其他地方应该会便宜一些。”
原来她是鸿越人，那边世代经商的修仙家族众多，商贾之风兴盛，也难怪这位富家千金的梦想是做一名追金逐利的商贾了。刘昊心中暗忖，表面却不动声色继续讲解。
“假设一把手铳最终售价是500两。同样是500两，一边是需要考虑忠诚问题、随时堤防其反叛的保镖，一边是可以随身携带、藏在枕下的致命武器。如果你是身价不菲，需要担心自身和家人安全的高官富贾，你会怎么选？”
少女试探道：“手铳？”
“错！”刘昊张开右手掌，又一根根手指合拢攥紧，“正确答案是，我全都要！对于那些有财富、身份、地位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命更宝贵的了，区区几千两青玉根本算不上什么。在他们的观念里，能保命的东西就一定是价值不菲的。如果定价太低，他们甚至会不屑一顾。所以，这款手铳的目标客户便是那些世俗王朝的皇室贵族，能够用灵石付款的凡人富商，以及方兴未艾、底蕴尚不雄厚的修仙家族和门派。明白了吧？这些人根本不在乎用几百两青玉买的究竟是武器还是玩具，只要你多多尝试，耐心讲解，就一定能把手铳卖出去。”
刘昊一边讲一边穿插着解释各种名词术语，以免少女听不明白。
听完刘昊的讲解，少女的眼中亮起了光。
“嗯嗯，你说的有道理。正好你说的这些人我也认识几个，可以去试一下。”
这就是富二代的人脉吗……
“那么再来讲仿制品的问题。”刘昊接着说，“手铳出现仿制品是无可避免的，所以我们生意的大头不是火铳本身，而是子弹。”
“子弹？”
“没错，你来看。”刘昊掏出一枚子弹，“这枚符文子弹由弹头、装药、弹壳以及弹壳底部的引燃符文组成。弹头想要发射出去，就需要激活引燃符文来引爆装药，使其产生强大动能。可以说手铳就是为了发射子弹而设计的发射器，而随着手铳的销售，必将出现大量的子弹需求。等到出现大量仿制品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放弃部分的手铳市场，靠着出售子弹维持利润。”
“那子弹就不会出现仿品吗？”
“想要复刻这种子弹，不仅需要精密的加工能力来控制弹头和弹壳的尺寸、在弹壳底部刻印小型符文，还需要科学合理的装药配方。而此装药乃是我独门秘方，在玉墟小世界独一无二，虽然成分并不复杂，但想要短时间内通过成品倒推出配方来也是极为困难的，至少三五年内无须担心出现子弹的仿制品。我有信心在子弹出现大规模仿制品之前研制出更新更好成本更低的子弹。
“而且，我们具有先发优势，只要我们能打开销路，一直保持创新，不断推出新型火铳和符文弹，我们就能成为火铳行业的开创者、标准制定者，在那之后天下人都会用我们制定的标准来衡量火铳的好坏，我们将成为天下标尺！至于那些卑劣的仿制者，他们就只能跟在后面吃一些我们剩下的残羹冷炙了。到那时，我们的商会将成为举世闻名的商界翘楚，而你，我的朋友，你将成为最著名的商人之一，你的父亲也会你的成就而感到骄傲！”
少女被刘昊画的大饼蒙蔽了双眼，她急道：“你这有多少手铳和子弹？我全都要了！”
“现在只有1把手铳和100发子弹可以卖给你，你若是想要，给你便宜些，一口价500两。”
“啊——就一把啊，这也太少了。”少女泄气道。
“做事不要好高骛远，正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嘛。先卖一把试试水，若是好卖，下次再多给你准备些喽。”
“好吧，给你钱。”
“不急，先看看你的其他商品，没准还有我想要的。”
“是吗，那太好了！”
少女喜出望外，开始一件件往外掏法器。
“薜萝伞，秋风落雨扇，裁春剪，护魂铃……”
“停停停，打住！”
眼见少女往外掏了五六件还没有罢手的意思，刘昊赶忙制止了她。
“你这些法器都是从哪来的？和那柄流火子母剑是一批？”
少女点点头：“都是从我堂兄那收来的。”
刘昊随手拿过一件来，用灵力一探。果然，和那飞剑一样，是残次品。
“我很好奇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居然能让你一次性买下这么多残品。”
少女挠了挠头，有些羞赧地说：“当时我刚偷跑出来嘛，一时间不知道该进些什么货物，便去找堂兄商量，他就给我推荐了这些，说是诸国不似鸿越这般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炼器师稀少，法器溢价严重，倒卖法器定然有利可图。”
“不谈需求谈供给，这不是纯纯的耍流氓嘛！”刘昊吐槽，顺便给少女普及了一下需求和供给的相关概念，听得少女频频点头。
看来这小妮子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空有一腔热血。不过这样也好，白纸一张才更好作画。
刘昊一边想着一边问道：“那这些东西你都是花多少钱从他那收的？如果成本不高，等我筑基之后可以费点功夫给它们改造一番，说不定你还能收回个成本。”
少女此时已经完全拿刘昊当自己人了，想也没想就答道：“每件500两青玉。”
“啊？原来这真是成本价啊！”
之前少女说流火飞剑的成本价是500两，刘昊还以为这只是少女的砍价手段，没成想竟是真的。
“对啊，做商人最重要的不就是诚信吗？”少女理所当然地说。
“你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商人最重要的品质，但不是每个人都具备这种美德的。先不谈这些了，你以后会明白的，说说你推销飞剑时念的稿子，应该不是你自己想的吧。”
“那是我堂哥以200两优惠价卖我的销售秘籍，说是卖法器的时候只要按照上面写的说就能卖出去。”
那也没有你这样直接把话术稿掏出来当面念的吧。刘昊暗自无语。
“我应该不是你的第一位客户吧，之前用这套方法不成功你就没有怀疑过？”
“堂兄说如果不成功只能说明我还不够努力，只要我多尝试，最终肯定会有眼光独到之人买我的法器……”
少女看了看刘昊，又看了看手中的话术稿。
“咦，难道堂兄没骗我？”
“唉，”刘昊搓了搓脸，无力地叹息，“这些法器你先自己留着卖，还有什么货物，拿出来让我瞅瞅，总不能只有些法器吧？”
“当然不是，我这一路上也没闲着，收了不少好东西。”
少女又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不一会儿便将身边的空地摆满，虽说没什么稀罕物件，但品类倒是挺齐全的。再一问价格，也都在正常范围内，可以接受。
“下次列个货物清单，方便些。”刘昊提议。
“其，其实是有的，在这里。”
少女掏出一沓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递给了刘昊。
“这是……”刘昊接过一看，皱起眉来，“这是鸿越的文字？”
只见纸张上的文字歪歪扭扭，像鸡爪扒的一样。
后土洲九国领土从未统一，因此九国之间文字语言风格迥异，并不相通。当然，三分晋国的赵魏韩三国除外。
少女眼神飘向一边：“啊，嗯，对啊，知道你看不懂，我才没拿出来。”
虽然的确是鸿越文字，但写得丑陋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无奈，刘昊只能一样样查看地上的货物。
咦，这是……火榕树脂？
“这东西，有多少给我来多少。”
就这样，刘昊用一把转轮手枪和一百发子弹从少女那里买到了一柄流火子母飞剑和四十桶火榕树脂。
交易完毕，双方各自将东西收好。刘昊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对方姓名。
于是他拱手道：“方才相谈甚欢，还未来得及介绍。在下刘昊，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歪头想了想：“娘说女儿家的名讳不能随便让外人知晓，你叫我萧玉就行。”
“那好，萧玉姑娘，咱们来年中元节在玉台城勇记茶楼碰面，就此别过。”
“哎，等等，你知道玉台城怎么走？”
刘昊点点头，之前为了采购黑铁，冬竹曾带他去过一次。
“那太好了，你先带我去玉台城，到地方寻个酒楼好好教教我怎么把手铳卖出去。”
说完，少女拉着刘昊便要出发。
现在去玉台城也未尝不可，制作代变一号的材料用完了，火榕树脂想要发挥作用也需要搭配其他材料，正好可以去玉台城采购一番。只是……
“等等，你走反了，玉台城在南边！”
萧玉挠着后脑娇憨笑道：“我说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原来是走过头了，嘿嘿。”
“那么大座城，从天上看，很难看漏吧。”
萧玉作为筑基期修士是可以御空飞行的。
谁知萧玉的回答却再度让刘昊无语。
“我恐高，嘿嘿。”
“那便走着去吧。不过我脚力肯定不如你，你还得多担待才是。”
“不怕，我带你走！”
“哎，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等，等等，顶到胃了！你肩膀顶到我胃了！”
……
是夜，沙柳村祠堂，乌云蔽月。
祠堂外的空地上，一个个村民沉默地肃立着，在四周火盆与火把的映照下影影绰绰，形如鬼魅。
祠堂前，一人身穿宽大红袍，手持白幡，脸戴青色傩面，绕着水魍尸体堆成的小山载歌载舞，高声颂唱着无人能懂的赞歌。黑色的胡须从傩面的边缘探出，迎风摆动，如同蠕动的触须。
随着颂歌到达高潮，周围的火光开始变得凌乱、抖动，阴影中传出窃窃私语，整个空间似乎都混乱、嘈杂了起来。
笃！
白幡顿地，发出一声清响，世界瞬间恢复寂静。
停在尸堆后方的傩面人转过身来，面朝观礼的村民，双手高举，激动高亢的声音在夜空下响彻。
“恭迎——太岁神——”
狂风骤起，吹开了祠堂紧闭的大门。浓稠的黑暗中，一团比黑暗更深邃的黑暗，缓缓爬出。它蠕动着，膨胀着，将水魍的尸体吞没，发出咀嚼声。
咯吱，咯吱……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