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线一 消失的人们（尾声）
消失的人们（尾声）
回到地上，王焱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列车乘务员反映某节车厢有个洗手间的门一直打不开，请他们立刻去看看。虽然那人的尸体迟早会被发现，但如果能早一些被发现，自然是早一些好。
而且，王焱是匿名反映的。
肖璐瑶调侃他，“挺好心的嘛。”
王焱说，“换作师父你，也会这么做的吧。”
肖璐瑶诚实地点点头，“那倒是。”
干了那么多年捉鬼的活儿，肖璐瑶似乎已经变成了极恶与极善的结合体。手起咒落，魂飞魄散，敛尽土豪劣绅的财，见死不救，滴水不漏。可一旦卸下那层身份，她又会变成一个云淡风轻的女子，驱鬼不谋利，扬善不留名，甚至可以沾上阳春水，为自己做一碗佳肴，吃几道好菜，亲吻猫咪的眼。唯一的缺憾就是，她几乎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因为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习以为常了。
直到遇见王焱。
那之后大约半小时，列车如期发车。
商务座十分宽敞，可和王焱坐在一起，肖璐瑶产生了拥挤的感觉，他问，“你冷啊王焱？”
“啊？啊，冷的，师父。”王焱说。
“让人给你拿毛毯？”
“不用了师父。”王焱不但没退，反而变本加厉贴上来，靠进肖璐瑶肩窝里，“这样就好。”
肖璐瑶没动，纵容王焱的放肆，也是要确认王焱还有没有哪里不对劲，被寄生鬼附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肖璐瑶像往常一样，让王焱轻轻倚着他，阖目，感受他的气息。
还好，一切正常。
黑白无常的法器果然厉害，除了那只寄生鬼，连同王焱在异世界里沾染到的其他邪气都一并被哭丧棒歼灭殆尽，省得肖璐瑶出手了。于是，肖天师开始打起了哭丧棒和招魂幡的主意。
“师父……”王焱喊着。
肖璐瑶微微低头，“嗯？”
“没事。”
“嗯。”
“师父……”王焱又喊，脑袋靠着肖璐瑶，身体紧紧贴着他，还把手放在了肖璐瑶手心里。
肖璐瑶耐心应他，“嗯？”
“我困了，师父。”两人之间暖意流窜，渐渐地，王焱觉得困意来袭。
肖璐瑶搂他，声音温柔，“睡吧，我守着你。”
“师父不睡？”
“睡。”
“那我守着师父。”
王焱说这话的时候从肖璐瑶肩上仰起了头，自下而上看向她，表情带着独一无二的清澈与性感。
太好看了。
太近了……
肖璐瑶本想说，有我在，没有什么能伤你，也没有什么能伤我，我早有准备，放心睡吧傻瓜。可只看了一眼，肖璐瑶就陷进了王焱的眸子里，那是一片深潭，跳进去，就会被赤红翻滚的岩浆包围。
轰——
列车钻进隧道的瞬间，肖璐瑶吻住了王焱。车灯贯穿了黑暗，王焱贯穿了肖璐瑶的防线。
这个吻一直持续到列车钻出隧道，重回白昼。不远处的其他乘客似有响动，或许窥探。
白天行车，车灯常亮，即使进了隧道，车厢也不会暗下来，反而会由于进入了密闭空间令人产生不安的感觉。所以，肖璐瑶并不是怕被人看到，而是不想被人听到。
吻松开，王焱眼神骤变。他不要浅尝辄止，他要为所欲为。在王焱失控之前，肖璐瑶温柔制止了他，“够了啊小徒弟，还不够么？”
“你够了？”王焱的眼神咄咄逼人，连师父都不要喊了，满脸势在必得。
“我不够啊。”肖璐瑶当然知道怎么驾驭王焱，用十乘十的真心就好，“但这里不行，宝贝。”
一句宝贝叫软了王焱的耳根，他被肖璐瑶的温柔和霸道搅得心都乱了，“师父，我……”
“好了，宝贝，听话。”
“好，宝贝听话。”
“那宝贝还要不要睡觉啦？”
“要，可是睡不着，要师父哄。”
“不哄。”
“那就不睡。”
“不睡就不睡，聊聊。”
聊什么呢，肖璐瑶有很多事可以和王焱聊。比如消失的乘客啦，消失的小女孩儿啦，还有刚才王焱亲眼目睹的，另一位消失的乘客。
这世上，总会有人平白无故消失。没有原因，没有经过，更不会有结果。除了正常的生老病死，还会有很多非正常死亡。
肖璐瑶告诉王焱，手记里写的那个小女孩儿和刚才列车上的那个人都是时辰到了，一个早夭，一个心脏病突发，都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那晚，小女孩儿站在水坑前静默不动，其实是已经被鬼差勾了魂，锁骨上嵌着巨大的勾魂钉。大概是个刚上任的新鬼差，只勾走了三魂六魄，还差一缕执念，所以小女孩儿会不自觉地走到她最舍不得的地方，回想和朋友们一起玩“猴子捞月”时的快乐时光。当时，肖璐瑶没有打扰她，只是悄悄念咒，暗示她一定要回到自己家里去，这样流落在外指不定被谁牵去炼成鬼或者尸了。
至于第二天，小女孩儿为什么消失了，肖璐瑶也没有深究过。无非是失魂落魄时走丢了，抑或回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得而知。
王焱问，“师父，你当时如果收留她……”
似乎连自己都觉得这种做法不妥，王焱收回了后面的话，肖璐瑶就笑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来路和归处，我曾经和你想法一样，在我很年轻很年轻的那个曾经。那时我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是英雄，可当我强行扭转他人的命运并遭到反噬时，我终于发现我有多么不自量力，甚至害人害己。”
王焱似乎懂了，又似乎不认同，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说，“可能我没切身经历过，所以没有师父这样的感受吧……”
“我可不希望你经历这些。”肖璐瑶立刻说，“这些有我经历就够了。你啊，小傻瓜，你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没心没肺的，过最好的日子，知道吗？”
王焱得了便宜但不服气，“知道，但这些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师父，你必须过最好的日子。”
不征询意见，不反问。是祈使句，是命令。
肖璐瑶有被爽到，心想难道我有被虐的癖好？就换了个话题说，“再给你讲讲大巴上姑娘的事吧。”
“啊，好。”
那个故事王焱是在网上看到的，还被做成了动画片儿，一直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璐瑶告诉她，那个姑娘其实是被人算计了。从她在那个废弃的服务站下车起，就踏进了异世界。她看到的所有东西，厕所，餐厅，包括突然出现在停车场的那些大巴，都是异世界的产物。而那位沉默的司机，表情阴郁的朋友，一车子脸色煞白的其他乘客，都是鬼。
伪装成人的，鬼。
算计她的，正是和她同行旅游的两位朋友，因为长期的不满爆发杀意，找人给她下了最毒的咒。最后姑娘在巨大的恐惧中被送进了地狱，连人带魂彻底消失，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但害人终害己，算计她的两位朋友也在轮回中被记下了这一笔债，将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或是死去之后，同样被流放至地狱。
“原来是这样。”
王焱念叨着，“我也有讨厌的人，但我好像从来没恨人恨到这种地步过，至于么？”
“至于不至于的，不是你我说了算。”肖璐瑶说，“每个人都不同，想法也不同，难道别人怎么样你就要怎么样么？做你自己就好。”
“嗯，我知道啦，师父。”王焱脑瓜子一转，又开始了，“对了，虽然我没有体会过恨一个人入骨的感觉，但我想体会另一种感觉。”
“哦？什么感觉？”肖璐瑶问。
“爱一个人入骨的感觉。”王焱说。
肖璐瑶知道王焱在期待她问“爱谁？”，问完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她如王焱所愿地说，“总有一天你会爱我入骨，王焱。”
“因为我也是。”
回到地上，王焱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列车乘务员反映某节车厢有个洗手间的门一直打不开，请他们立刻去看看。虽然那人的尸体迟早会被发现，但如果能早一些被发现，自然是早一些好。
而且，王焱是匿名反映的。
肖璐瑶调侃他，“挺好心的嘛。”
王焱说，“换作师父你，也会这么做的吧。”
肖璐瑶诚实地点点头，“那倒是。”
干了那么多年捉鬼的活儿，肖璐瑶似乎已经变成了极恶与极善的结合体。手起咒落，魂飞魄散，敛尽土豪劣绅的财，见死不救，滴水不漏。可一旦卸下那层身份，她又会变成一个云淡风轻的女子，驱鬼不谋利，扬善不留名，甚至可以沾上阳春水，为自己做一碗佳肴，吃几道好菜，亲吻猫咪的眼。唯一的缺憾就是，她几乎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因为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习以为常了。
直到遇见王焱。
那之后大约半小时，列车如期发车。
商务座十分宽敞，可和王焱坐在一起，肖璐瑶产生了拥挤的感觉，他问，“你冷啊王焱？”
“啊？啊，冷的，师父。”王焱说。
“让人给你拿毛毯？”
“不用了师父。”王焱不但没退，反而变本加厉贴上来，靠进肖璐瑶肩窝里，“这样就好。”
肖璐瑶没动，纵容王焱的放肆，也是要确认王焱还有没有哪里不对劲，被寄生鬼附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肖璐瑶像往常一样，让王焱轻轻倚着他，阖目，感受他的气息。
还好，一切正常。
黑白无常的法器果然厉害，除了那只寄生鬼，连同王焱在异世界里沾染到的其他邪气都一并被哭丧棒歼灭殆尽，省得肖璐瑶出手了。于是，肖天师开始打起了哭丧棒和招魂幡的主意。
“师父……”王焱喊着。
肖璐瑶微微低头，“嗯？”
“没事。”
“嗯。”
“师父……”王焱又喊，脑袋靠着肖璐瑶，身体紧紧贴着他，还把手放在了肖璐瑶手心里。
肖璐瑶耐心应他，“嗯？”
“我困了，师父。”两人之间暖意流窜，渐渐地，王焱觉得困意来袭。
肖璐瑶搂他，声音温柔，“睡吧，我守着你。”
“师父不睡？”
“睡。”
“那我守着师父。”
王焱说这话的时候从肖璐瑶肩上仰起了头，自下而上看向她，表情带着独一无二的清澈与性感。
太好看了。
太近了……
肖璐瑶本想说，有我在，没有什么能伤你，也没有什么能伤我，我早有准备，放心睡吧傻瓜。可只看了一眼，肖璐瑶就陷进了王焱的眸子里，那是一片深潭，跳进去，就会被赤红翻滚的岩浆包围。
轰——
列车钻进隧道的瞬间，肖璐瑶吻住了王焱。车灯贯穿了黑暗，王焱贯穿了肖璐瑶的防线。
这个吻一直持续到列车钻出隧道，重回白昼。不远处的其他乘客似有响动，或许窥探。
白天行车，车灯常亮，即使进了隧道，车厢也不会暗下来，反而会由于进入了密闭空间令人产生不安的感觉。所以，肖璐瑶并不是怕被人看到，而是不想被人听到。
吻松开，王焱眼神骤变。他不要浅尝辄止，他要为所欲为。在王焱失控之前，肖璐瑶温柔制止了他，“够了啊小徒弟，还不够么？”
“你够了？”王焱的眼神咄咄逼人，连师父都不要喊了，满脸势在必得。
“我不够啊。”肖璐瑶当然知道怎么驾驭王焱，用十乘十的真心就好，“但这里不行，宝贝。”
一句宝贝叫软了王焱的耳根，他被肖璐瑶的温柔和霸道搅得心都乱了，“师父，我……”
“好了，宝贝，听话。”
“好，宝贝听话。”
“那宝贝还要不要睡觉啦？”
“要，可是睡不着，要师父哄。”
“不哄。”
“那就不睡。”
“不睡就不睡，聊聊。”
聊什么呢，肖璐瑶有很多事可以和王焱聊。比如消失的乘客啦，消失的小女孩儿啦，还有刚才王焱亲眼目睹的，另一位消失的乘客。
这世上，总会有人平白无故消失。没有原因，没有经过，更不会有结果。除了正常的生老病死，还会有很多非正常死亡。
肖璐瑶告诉王焱，手记里写的那个小女孩儿和刚才列车上的那个人都是时辰到了，一个早夭，一个心脏病突发，都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那晚，小女孩儿站在水坑前静默不动，其实是已经被鬼差勾了魂，锁骨上嵌着巨大的勾魂钉。大概是个刚上任的新鬼差，只勾走了三魂六魄，还差一缕执念，所以小女孩儿会不自觉地走到她最舍不得的地方，回想和朋友们一起玩“猴子捞月”时的快乐时光。当时，肖璐瑶没有打扰她，只是悄悄念咒，暗示她一定要回到自己家里去，这样流落在外指不定被谁牵去炼成鬼或者尸了。
至于第二天，小女孩儿为什么消失了，肖璐瑶也没有深究过。无非是失魂落魄时走丢了，抑或回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得而知。
王焱问，“师父，你当时如果收留她……”
似乎连自己都觉得这种做法不妥，王焱收回了后面的话，肖璐瑶就笑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来路和归处，我曾经和你想法一样，在我很年轻很年轻的那个曾经。那时我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是英雄，可当我强行扭转他人的命运并遭到反噬时，我终于发现我有多么不自量力，甚至害人害己。”
王焱似乎懂了，又似乎不认同，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说，“可能我没切身经历过，所以没有师父这样的感受吧……”
“我可不希望你经历这些。”肖璐瑶立刻说，“这些有我经历就够了。你啊，小傻瓜，你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没心没肺的，过最好的日子，知道吗？”
王焱得了便宜但不服气，“知道，但这些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师父，你必须过最好的日子。”
不征询意见，不反问。是祈使句，是命令。
肖璐瑶有被爽到，心想难道我有被虐的癖好？就换了个话题说，“再给你讲讲大巴上姑娘的事吧。”
“啊，好。”
那个故事王焱是在网上看到的，还被做成了动画片儿，一直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璐瑶告诉她，那个姑娘其实是被人算计了。从她在那个废弃的服务站下车起，就踏进了异世界。她看到的所有东西，厕所，餐厅，包括突然出现在停车场的那些大巴，都是异世界的产物。而那位沉默的司机，表情阴郁的朋友，一车子脸色煞白的其他乘客，都是鬼。
伪装成人的，鬼。
算计她的，正是和她同行旅游的两位朋友，因为长期的不满爆发杀意，找人给她下了最毒的咒。最后姑娘在巨大的恐惧中被送进了地狱，连人带魂彻底消失，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但害人终害己，算计她的两位朋友也在轮回中被记下了这一笔债，将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或是死去之后，同样被流放至地狱。
“原来是这样。”
王焱念叨着，“我也有讨厌的人，但我好像从来没恨人恨到这种地步过，至于么？”
“至于不至于的，不是你我说了算。”肖璐瑶说，“每个人都不同，想法也不同，难道别人怎么样你就要怎么样么？做你自己就好。”
“嗯，我知道啦，师父。”王焱脑瓜子一转，又开始了，“对了，虽然我没有体会过恨一个人入骨的感觉，但我想体会另一种感觉。”
“哦？什么感觉？”肖璐瑶问。
“爱一个人入骨的感觉。”王焱说。
肖璐瑶知道王焱在期待她问“爱谁？”，问完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她如王焱所愿地说，“总有一天你会爱我入骨，王焱。”
“因为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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