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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黑金彩绘云纹色 迷乱幻境观人心

    桓圭难以置信的仰望洞顶那个巨大窟窿,刚才从洞里飞出的九色光芒和九鼎之间绝对有所关联。

    他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出。

    正下方,成堆的断梁破板,木渣碎屑间,一个露出边角的漆黑棺木被掩埋在内。

    空中洒落的鲜血滴在棺木四周,几滴掉在黑棺上的血液,转眼便消失不见。

    心神不稳的桓圭再也无法控制阴阳气流,缓缓降到地面。

    远处,衣衫破烂,手臂染血的黄丘,朝他走来。

    “你算出什么了?刚才那光团是什么东西?”黄丘问道。

    “天机难测,我刚起卦,就被大道反噬。哪敢继续。”桓圭半跪地上,擦拭嘴角。

    黄丘一屁股坐到地上,刚发生的一切让两人心乱如麻,各有心思。

    老头看着负伤的右手,心头恼怒,对着面前废墟一脚踢去,“去他娘的。”

    俗话说,破屋更遭连夜雨,漏船又遇打头风。

    这一脚可踢倒了铁板上。

    只听‘咣当’声响,黄老头龇牙咧嘴抱起趾头,不停的跳脚。

    “我…操…”

    被踢飞的木屑间,出现一具黑底描金彩釉棺。

    两人看到同时愣住,互望一眼,面露喜色。

    这该不会是那万古妖帝的棺材板吧?

    有戏。

    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管他是神是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二人神色肃穆,各使眼色。

    悄悄朝那黑棺走去。

    黑底金绘棺木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作的,看着像是木头,敲起来邦邦脆响,又像是金属一类的物体。

    黄老头伸手一摸,十分冰凉,忽然他的手被一股怪力吸附在黑棺上,整个手掌如同遭到千针万刺,剧痛无比。

    他一声惨叫,老脸一皱,挣扎拔开手掌,掌中流下的血液竟然被那吸力瞬间吸进黑色棺木内。

    一旁的桓圭大惊,连连后退。

    黄老头看着满是针眼的手心,又不甘心的瞄着那口黑棺。

    两人再次对眼,一点头。

    “你把板子掀开,若是那斯诈尸,老子给他手起刀落一击归西。”老头咬牙切齿,怒瞪双目。

    “老鬼,你看准点,别劈到老子头上。”桓圭吐出一口血痰,拉长袖口,对着棺材板就要上手。

    老黄一歪头,示意他少废话,赶紧干活。

    桓圭双手撑住木板,两脚一使劲,鼓涨的腮帮一片潮红。

    “嗯!”

    棺盖纹丝不动。

    他再次用力。

    “嗯!嗯!”

    “操。”

    麻袍先生大怒,抬起脚,对准棺盖就是一顿猛踹。

    黄老头一脸黑线,指着他大骂,“你他娘的,这动静,鬼都要给你招来。”

    “我哪知道这狗屎玩意谁造的,你行你来。”桓圭抄起一根断木使劲砸向黑棺。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古老的高台四周,竖立在侧的石碑上,一道幽光闪过一个名字,‘彭子夜’。

    空旷的洞穴回荡着无能狂怒和愤恨的敲击声。

    “桓先生?你在干嘛?”一个疑惑声音身后响起。

    桓圭一回头,只见阎彪在他身后探头探脑,一脸困惑。

    他扔掉手中木棍,拍了拍衣角,一脸严肃,“这是道家法门,惊木驱邪。黄宫正教我的独门秘术,你们以后倒斗也可行此法,驱鬼辟邪奥妙无穷,可得三清真君庇佑。”

    黄牙老头心中暗骂,又不好明说,只得吃个闷亏。

    远处湖边,阎三公带人撑着几个简易木筏,已经渡过湖水,正拖上岸边摆放。

    一行人满脸喜色,看着一地金沙,无数玉石,有几个无赖蹲在地上抓起一把砂砾就往兜里塞。

    阎彪对着桓圭弯了弯腰,上前说道,“桓先生,那您施法完了吗?这开棺抬尸的体力活就交给小的来做。”

    桓圭走到一旁,气度威严,点点头,“这棺木非同寻常,乃是上古铁木黑金所铸,你一人如何能成?去多找帮手,使那撬棍铁杆,同时用力,方能打开。”

    黄老头一旁拂须点头,闭目称是。

    阎彪瞅了二人一眼,独自围绕棺木打量一周。

    他走到黑棺尾部,抽出两块方木,又去到翘起棺头,拔出几个木塞。然后两手抓紧,用力一拉。

    哗啦一声,棺盖被他拉开一大半,一头放在地面,一头悬在半空。

    “成了!”阎彪挤眉弄眼,咧嘴嬉笑。

    回首,后边看去。

    一个风流潇洒俏书生,单手附后,一手捂嘴,仰头咳血。

    一个仙风道骨老神仙,盘坐地上,两手抠脚,眉眼紧皱。

    阎彪也不管那两人作态,朝黑棺中看去。

    不看不打紧,这一眼就把他给楞在原地。

    只见棺中躺着一位貌美女子,珠圆玉润,唇红肤白,透明薄纱裹身,露出娇嫩酥胸,让人想入非非。

    阎彪额头溢出汗珠,两眼瞪直,不停吞咽口水,一股邪火升起,直冲胯下。

    他颤抖着朝着那两抹雪白伸出脏手。

    那棺中女子忽然睁开美目,盯着他妩媚娇笑。

    一双芊芊玉指一把抓住阎彪伸过来的手掌,按压在那片柔软之处。

    她红唇微张,一股诱人熏香透出,娇滴滴的嗔道,“官人,奴家等你好久了…”

    阎彪脚下一个站立不稳,被那女子扯进棺中。

    美女一手挽住他的肩头,一手在他大腿间游离,那性感樱唇吐出兰香,轻咬他的耳垂,柔声细语的在他耳畔说出不堪情话。

    阎彪正当壮年,那里受得了这个。

    他虎躯一震,抓住那美妇要害,立马脱了个精光。

    正意乱情迷之时。

    一股巨力,把他甩出黑棺。

    阎彪被摔的七荤八素,胸闷头晕,他抓着松散的裤头,跌跌撞撞的爬起。

    刚要出口怒骂,便被一记耳光拍醒。

    桓圭指着他大骂,“你个混不吝,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拉来阎彪,一把按着他的脑袋,对着棺木看去,“你在里面搞什么东西?”

    阎彪睁眼一瞧,冷汗顿时流满全身。

    里面哪有什么美妇,一个干扁漆黑的人形枯骨腐皮,黑洞洞的眼眶惊恐骇人。

    排骨凸显的干燥死皮上,印着一双手掌痕迹。

    那无力张开的颌骨边缘,还残存着一道吻痕,一溜粘滑唾液反射着剔透莹光。

    阎彪胃里一阵翻涌,蹲到一旁不停干呕。

    桓圭站在他身旁,弯着腰一边扇他脑袋,一边大骂。

    这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逆徒,你不在宫中好好修行,为何来此?”

    桓圭大惊,他急忙回头看去。

    只见那棺盖打开处,一个威武的女子身穿青黑长袍,秀发披肩,领口一对阴阳玄鱼左右分开,乘风而起,随气飘飞,庄严肃穆,指着他大声训斥。

    桓圭脚下一软,跪伏于地,叩头就拜。

    “师父,我没有偷懒啊,天衍四十九篇我每天都有背诵。”

    “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奉皇命,来寻神迹仙踪。”

    “唉,你每次一说谎就露马脚,你让我怎么罚你。”

    “我…我…”

    威武女子赤裸双足,踏出黑棺。

    飘向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桓圭。

    她缓缓降落地面,半蹲在他面前,单手轻轻托起少年桓圭下巴,一双明亮晶莹美目,直直注视着这个俊秀弟子。

    她口吐芳香,侧着脸,鼻尖触碰到少年脸颊,上下摩挲,暧昧说道,“你想...我怎么惩罚你呢…”

    桓圭心跳不已,几乎心脏快要蹦出喉咙。

    “师父…”

    他闭上眼睛,嘟长着嘴,就要贴到心心念念的师父唇边。

    突然一个巴掌拍得他斜倒地面,鼻血狂流。

    少年桓圭立马湮灭,变回本来模样。

    他捂着脸,听到心碎的声音,泪眼朦胧,看向那喜怒无常的绝色佳人,师父的脸幻化不定。

    下一刻,一张老脸奇丑无比,一口歪斜黄牙朝着他喷出恶臭口水。

    桓圭擦去脸上口水,依然无法摆脱情伤,心痛沉沦,伏地抽泣。

    黄老头搓着下巴,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脸左右翻看,刚抠过脚的指头压着他的舌胎观察,又抱住他的脑袋撑开一双无力的眼皮,对准洞顶凝下的一束聚焦光源照射。

    桓圭一脸生不如死的倦意,斜着眼珠瞄他,“你在干嘛?”

    老头推开他的头颅,转身朝黑棺走去,嘴里念叨,“这幻术果然厉害,连这小子都中招了。”

    黑色棺木上纹金绘彩的云图闪烁幽光,在淡淡的黑白薄雾中流动,似有生命般不停幻化。

    湖畔边上的数人捧着大把的金沙抛洒空中,一群糙汉挽着胳膊转圈,在金色雨点下蹦蹦跳跳,嘴里发出渗人的怪叫。

    黄丘紧紧盯着棺木上那些云纹图案,视线逐渐模糊,眼眶不停跳动。

    他闭上眼,心中默念一些不明言语。

    再开眼时,清晰透彻,顶上一束强光照在他的周围,四面一片漆黑。

    无尽的黑夜中,一抹白衣飘飘而过,绕着他上空盘旋。

    空灵的话语声从远方传来。

    “阿耶…”

    一声呼唤,犹如擂鼓,击荡他的心门。

    老头瞬间泪如雨下。

    一个小女孩,白裙连衣,手里拿着一团圆头灰布,那是他随意拿细绳绑了圈做成的布偶。

    可爱的女孩朝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指,笑起来就像春天盛开的花朵。

    “阿耶,和我玩…”

    老头颤抖着伸出那双干枯的手掌,眼角的皱纹被泪水浸湿。

    女孩温柔的抹去他的热泪,静静的看着他,忽然一笑,说道,“阿耶…不哭…”

    “我喜欢阿耶。”

    黄丘双臂紧紧抱住小女孩,喉咙哽咽的气息涨得眼泪鼻涕直流,心头就像是被无数针刺刀割,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从暗暗抽泣变为嚎嚎大哭。

    “阿耶对不住你…是阿耶不好…阿耶害了你…”

    老头泪眼朦胧,捧着女孩脸蛋,靠着她的额头,话不成音。

    一双温暖的小手摸着他湿润的眼眶,抚平他那如沟壑般凌乱紧皱的眉头。

    那空灵甜美的声音,又在远方响起。

    “阿耶…”

    迷茫的老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如烟般幻灭,他乱了,疯狂的伸手想要抓住虚空中消散的白雾。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道飘飘白裙逐渐化为虚无,那一刻,他悲痛欲绝,心肝俱裂。

    一道清晰如铃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阿耶…你看我…”

    老头猛的起身,回首望去。

    他可爱的女儿正站在湖边兴奋的抛洒清凉的湖水。

    和煦的阳光勾勒出她天真无邪的轮廓,碧绿的湖水倒映着那团红扑扑的小脸蛋。

    晶莹的水珠漫天飞舞,打在她低头躲避的秀发上,开怀纯真的美丽笑容,从她弯弯的眉目,洁白的小齿间透出。

    黄丘呆呆的笑着,流淌着眼泪朝女儿走去,他多想和她一起玩耍,他多想看着她张大,他想着很多…很多…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

    他头也不回,看着前方。

    “我要带她回家。”

    “你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你知道的。”

    “……”

    黄丘已经无法呼吸,大颗大颗的滚烫泪珠从两颊滴下。

    他甩开肩头那只手掌,朝湖畔冲去。

    欢愉的岸边浅滩上,飞溅起快乐的水花。

    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双手举着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女孩,在清泉中,阳光下,旋转,跳跃,闭着眼。

    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垂垂老者,抬起头,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一道泪痕从眼角耳边滑过。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

    美丽的梦,总会醒来。

    老头狠狠擦掉眼中泪水,转身向那黑棺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