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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天降西南传谶语 万年龙脉葬妖王(二)

    “你怎么知道这些?”

    桓圭不解,他们同为太庙卿事寮,无论什么历史正文都能在春秋阁查到。比如南岭王的正史记载和野史典故。但是他却不知道黄丘说的那些事情。

    黄丘回头,道,“那扇石门上的文字有记录,而且你要知道我崇虚殿是掌神事的,殿中上古甲篆文记载的神录里就有一些片段。二者结合,不难分辨。”

    原来是神事录卷。

    桓圭前行,和他并立,看向金光灿烂的洞底湖泊。一股寒流卷起他的衣衫,迎面而来的热浪吹红他的脸颊。

    “既然都是那么久远的事情,那大溪始皇应该早成一抔黄土了。”

    他侧目看向黄老头,“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小心为好,这白雾和下方的黑烟一冷一热,乃是阴阳生气流转。那湖中黑影应该就是妖帝藏尸之处。”

    黄牙老者蹲在地上,伸出手,感受着从指尖流过的白色寒雾,抬头又道,“这阴阳之法,五行生克,那不就是你九流十家羲和宫所学?你身负阴阳法,还来问我。”

    桓圭一笑,“进都进来了,没点收获说不过去。你口中的妖帝过往我并不知详情,其中厉害还是得看黄老哥您拿主意。”

    黄丘甩掉指头薄霜,心中冷哼,说道“哪有什么厉不厉害的,万年枯骨还能起什么风浪。所谓的封印禁区,不过就是吓唬人的把戏。咱们下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你我各取所需,若是有那得道法门,便同表立功,怎么样?”

    桓圭心道,这老小子故弄玄虚,现在倒是露了面目。来前七三开,胡诌一套完了来个各取所需,你真当老子是那幼齿无知小儿给你愚弄?

    “黄老哥,你这就不地道了,说好的三分人情,你不会想着扯出个什么妖魔鬼怪的帝王来,就不认账吧?”

    他蹲到黄牙丑脸老头身旁,一指五光十色的湖面,继续道,“这巨穴天生地造,鬼斧神工,通阴阳,养生气,又被人力改换风水。这么大的手笔,却不是皇家陵墓格局。那处平地,金银珠宝环绕,以玉器铺路,方圆数百米,上有璀璨星石,下方聚雾成湖,中轴黑台吸阴阳之精,养天地之气。那里若不是有精怪修行,便是有宝物现世。”

    他面露微笑,看向那老头,“黄老哥,你也别说我贪心占你便宜。我再让你二分,这么多财物足够普通人十几辈子挥霍的了,没个一年半载的搬都搬不完。以您的十通修为,想必就算是那妖帝再世也奈何不得你。”

    “您看,小子我弱冠之年,道行浅薄,修行不足。若是真遇到那危机祸事,恐难自保。老哥您先行探寻,我紧随其后,要是寻到那仙家道法,您是头功,如何?”

    黄丘老头拂须笑道,“常听人说,桓公执识趣儒雅,学贯古今,风流潇洒,一表人才,今日得见才知所言非虚。”

    “你莫要说我欺你年少,那一代妖帝之言可不是我诓你。”

    他继续说,“据神录记载,那大溪皇向古维殇,暮年求长生道,有方士献上仙法。当时年迈多病的帝殇,早已经卧床不起,在得到那长生法后竟奇迹般的痊愈。”

    “当他红光满面,出现在群臣面前的时候,众人皆以为是神明显圣,天佑溪皇。志得意满的殇,为显皇恩,以此法教群臣。谁知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修习仙法日久的人,全都性情大变,经神错乱,如痴如癫。他们生吃肝胆,嗜血如命,神志不清,早已不为人形。”

    “为了掩盖真相,殇派遣军队缉杀修法者。刚开始杀的都是普通贵族,到最后牵连到了大量的士族、世家、门阀。天下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混战。”

    “这些满怀私欲,靠吸食黎民血肉苟活的上层人物,逐渐被天下百姓唾弃。一些有识之士举起了斩妖除魔的旗帜,星星之火点燃了九州大地。”

    “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之后,人们终于肃清了天下妖法。那罪魁祸首殇,不知逃匿何处,人间蒸发。”

    “这场前后长达二十年,后续影响了数代王朝的动荡,悲歌遍地,惨绝人寰的大事件被称为‘妖祸之乱’”

    黄丘顿了顿,看向桓圭,“此事就在崇虚殿神录堂的录卷里有记载,你要不信可自去查看。”

    “至于目前的状况,老弟你既然如此大度,我就受之不恭了。按录卷所言,那大溪始皇修行妖法,可使人坠入迷乱幻境。以你们的道行心智,确实难以承受。”

    “老哥我就受受累,看在那二分薄面上,就替你先走这一遭。”

    说完大笑沿阶梯而下。

    桓圭撑着下巴细细回味黄老头的言语。

    见他朝下走去,暗道不好,这老东西果然厉害,我还是太年轻道行低啊,最终还是难逃算计。

    他一跺脚,挥手让阎彪带人跟上,与身后阎三公吩咐了几句,待得三公离去,自己才徐徐下行。

    来到一处古旧的湖畔长台,众人还在思索如何渡河,那黄牙老者早已甩着衣袖,踏水而行。

    有人见到,以为湖水不深,就要跟上。那想一脚踏空,径直落入水中,其余同伴手忙脚乱把人捞起,落水之人已经被冻得手脚苍白,脸色泛青,缩成一团唇齿乱叩。

    黄丘走到金沙岸边,回头看去,哼起一笑,“蠢货。”

    看着那狡猾老头远去的背影,桓圭伸手在水里晃荡,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湖中阴凉不可强行下水。”

    他脸色一凝,把掌中清水往湖面上空洒去,一道水柱缓缓飘飞四散,一粒粒晶莹露珠半空坠落凝聚。

    一滴水珠飞落白雾之中,遇到寒气,变幻成冰。

    光滑圆润的冰珠表面,就像一面镜子,照耀出无数斑斓光芒,在空中盘旋四射。

    湖畔长台泊口处,众人的影象倒映其中,不停变幻。

    一股灼热暖流袭来,数颗冰珠齐齐化开,落入水面变成一片片浮冰。

    桓圭向前腾空跃起,脚尖轻轻点在一片薄冰之上,冰面瞬间碎成数段融入湖中。

    湖面上荡漾起一圈圈回环波纹,一抹青衫袍影半空飞舞。

    几个起落,桓圭踩在细软沙滩上,看着地面颗粒分明的泛光砂砾,捧起一把。果然是金子磨成的细沙,他任由碎沙从指缝流出,四顾张望。

    方圆一里之地,几乎都是这样的金沙滩。

    正前方的黄牙老头已经走在巨大的玉石平台之上,他急忙起身追去。若是那老鬼独吞宝物,他可就白给人做嫁衣了。

    黄丘踩着脚下镶嵌在青铜箍里的玉石地砖前行,每走一步都会有青光流转,一闪而过。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漆黑石台前,四方黑台转角各有一个高大石碑竖立。

    碑上刻有一排金篆铭文,字体刀削斧劈,苍劲有力,深入碑体数寸。

    “溪殇乱世,妖祸人间,戎臣奉召,讨逆伐道,斩魔除邪,乃降于野,其魂不灭,其魄不散,维思长久,万世难料,封于南山,天镇地绝,金石磨魂,阴阳冲魄,悠悠岁月,皆入轮回,德升大夏,功载千秋。”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天不足兮于西北,地不足兮于东南,擅搬龙脉镇南山,千古罪人彭子夜。’

    看过碑文,黄丘直接踏上高台,就在他脚尖触碰到台阶之时。空中飘浮的黑白气流突然加速旋转,一道道气浪朝他袭来。

    强劲的乱流击打在他身上,一阵强过一阵,黄丘抬手遮挡面部,一身赤袍被飓风撕扯出数道碎屑。

    破布碎片刮出高台后竟轻飘飘滑落,台外平静如常,居然不受任何影响。

    桓圭抬手抓住掉落的碎布,这些像是被利刃切割过的布条,边缘整整齐齐丝毫不乱。

    被风吹得无法抬脚的黄丘心头恼怒,他口中咒起,大手一挥,身前出现一道气墙,把强风劲气分成两截从身边滑过。

    他顶住气墙往上强行奔过数道台阶,直接站到黑台平面之上。

    这里瞬间安静,只有呼呼风声在他身后响起。

    一座巨大腐朽木椁遍布裂纹,潮湿的寒气环绕而来,化成水珠落下,沾满椁身。一道炙热气浪紧接而过,覆盖椁木,把那些露珠迅速蒸发。

    寒热交加下,巨木发出咯咯声响,掉落无数粉末裂条。地上围满了一圈陈旧的碎屑粉末。

    数十万年来,这里无人知晓,无人造访,只有那满洞的繁星晶石静静凝视着这片尘封之地。

    天风地炎在无穷的岁月里不知疲倦的侵袭,只为磨灭棺中的三魂七魄。

    里面到底躺着的是什么样的存在,需要如此之长的时间才能令他不再重现世间。

    怀着好奇之心,黄丘决定一探究竟。

    五米来高的巨大木椁,他一跃而上,半跪在一角巨木交接处。

    椁身长约九米,宽五米,一块块平整的宽大木板覆盖整座椁面。每一块巨板上都刻着龙飞凤舞的印纹,那些铭刻纹路当中还残存有些许朱红色彩,可见当初制作工艺之精良。

    椁面正中间放置有一座青铜巨鼎,锈迹斑斑,腐蚀严重。大量的气流汇聚大鼎之内,只进不出。

    他沿着厚实的巨木边框向那铜鼎走去,有些极度腐烂的边角横梁,被轻轻触碰便成片脱落,木角边缘顿时变得凹凸不平凌乱不堪。

    黄丘提气轻身,走到青铜巨鼎旁,摸到一处凸起的纹路。他挥手拍去铜锈,一行钟鼎铸字依稀可辨。

    四个金文大字,“以奉蒸灵”。

    就在他指尖触摸到最后一字时,身后传来一人言语。

    “这是有虞氏铸的昆吾玄鼎,传说中是为天下鼎礼之祖,夏王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便是按着有虞氏的浇铸之法以此鼎为形而制。”

    他回头,看到桓圭浑身上下被数道黑白雾气环绕,悬浮空中飘然而至。

    桓圭坠到他的身旁,挥散阴阳气旋,看着面前的巨鼎叹道。

    “这彭子夜到底是何人?降服妖帝,搬山挪岭,琼玉金海,生气阴阳,还能以祖鼎镇魂。实乃神人也。”

    黄丘并不搭话,他仔细观摩,寻找线索。

    桓圭也不理他,围着青铜鼎行走一周,两人深知建造此封印之人绝非常人,即便千万年岁月过去,阵法腐烂损毁。但这般重量级手段,难保还留有什么后手。

    若是被这样的大能算计到,那可真是神仙难救。

    正当二人思虑之时,忽然头顶一声清脆钟响,鸣金之音震耳欲聋。

    抬头看去,山体石林之中,一座大钟悬挂在上。

    青铜鼎内冲出两股缠绕气流,盘旋而上直击巨钟。

    整座洞穴被钟声震得剧烈摇晃,五色晶石如雨般落下,砸到地面碎成粉末。溅起的粉尘奇光异彩,被寒流热浪裹挟而起,汇聚成大量浓雾,万紫千红,浮翠流丹,飘在空中环绕而动。

    等在湖畔的阎家众人,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纷纷聚到一处岩洞下躲避。

    椁木上,腐朽不堪的木面盖板,再无法承受来自铜鼎冲击造成的压力。哗啦一声,整块断裂向下塌陷。巨鼎倾斜,砸飞无数碎屑,跌进棺椁之内,湮灭的气流夹杂碎物升腾,一股陈年腐臭糜烂之气从破口涌出。

    桓圭两人捂住口鼻,正要后退。

    忽然从棺椁塌陷处发出一阵铿锵有力,雄伟激昂的号角钟磬之声。

    再看去,缺口裂纹开始四散蔓延,转瞬间,整个椁盖被声浪共振之音碾成齑粉。一股强大吸力从棺内涌现,就像是决堤的大坝,把周围所有物体强行吸入其中。

    高台外飘浮的粉末随气流而动,拖着色彩缤纷的尾羽,化成数道彩霞,朝着棺椁中心旋转俯冲。

    待得那些扬起的粉尘迷雾被吸收殆尽,一颗闪耀九色光芒的琉璃明珠缓缓升空。

    一道道的光晕彩浪在桓圭的脸庞上游移,他惊诧的双眼里尽是泛着九色流光的余晖。

    正呆时,身旁一道黑影,直奔光珠而去。

    桓圭惊道,不好,这老小子要夺宝。

    他前脚还未踏出,琉璃明珠忽然光芒大盛,就在黄丘伸出手刚要触碰它时。

    九色琉璃猛的爆炸裂开,一股气浪乱流把黄丘远远弹飞,下边残破不堪的巨木棺椁被震得粉碎,四处散落,飘零半空。

    光球爆裂,一分为九,炸响声中化成九道流光冲天而起,击碎洞顶巨钟,穿透厚厚岩壁。

    在遥远深山之中,一条光柱直上云霄。

    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九色电光劈开云雾,隆隆作响,天空大地亮如白昼。

    奇异景象一闪而逝,九束光芒朝不同方向疾驰,掠过茫茫夜空,消失在天涯海角。

    浩瀚宇宙,九星齐耀,神州大地,九土生辉。

    桓圭望向头顶洞天,急忙掐指算去。

    下一刻,他胸口剧烈起伏,七窍流血。

    桓圭看着掌中鲜血,喃喃惊道,“天道出西南……”

    他抬头看向洞中夜空,“…九鼎…现世…”

    大周皇宫,太庙六殿的祭祀高台上,星火飘摇。

    司天台,一个瘦弱老者,身穿华丽长袍,手握龟甲金钱,坐于台阶之下,遥望星空。

    星月坛,一魁梧道人,披红挂绿,手持长剑,立于七星灯旁。

    大冢寺里,天官太宰伏于案前,咳血不止。

    千里之外,一座雄伟大殿上。

    一中年男子高大健硕,身披长袍素衣,站在廊前。

    “主上,九鼎已现,天命在南。”一个花甲老者跪伏于他身后。

    男子仰头深深呼吸,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口中发声。

    “周祚将亡,命在大殷,九鼎齐聚,玄鸟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