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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论

    镇玄关的城主府是御宇所有主城最特别的一座,修建的就宛如一座园林,据说镇玄关在三百年前还是一片森林,直到那天滔滔黄沙从缺口呼啸而来,数次把这里淹没。

    太宗皇帝在此建立镇玄关时,唯有此地仍保有一片绿洲,令他与众人啧啧称奇,遂令史官记录此事。

    这座城主府对所有百姓开放,如同西湖之于杭州。真正的城主府只占了这片园林的一角,这也是多亏城主大人生平最恨两件事,一是挣钱,二是看书。若不是碍于身份,与他一卷草席,“春卧棋边窥野客,雨寒廊底梦沧州”又有何不可。

    龙云烈行至城主府前门大街,贴身小将风绪不知道为什么在府外拦住了自己。

    “大哥,将军已经寻你多时了,你怎么才回来。”

    “正值我维持城中治安,寻我作甚?”

    “总之你先下马,路上我与你细说。”

    虽然心有疑虑,龙云烈还是随他一同进了城主府。

    “究竟何事?”

    “战事将至,道界任命的监察使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哦?那这次来的是谁。”

    “玄天一气道宗宗主墨守规!”

    龙云烈顿时哭笑不得。

    “别惹我笑,讲的煞有其事。玄天一气道宗宗主,说穿了不就是一光杆司令。”

    风绪见他失言,出口提醒:“即使是光杆司令,人家修为也是道界巨擘,手眼通天,大哥就你刚才所言,被他斩杀都不为过。”

    “那没事,现在又多了个你了。”

    风绪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同样的错,只好闭口不言。

    “说到底,监察使以往都是城主亲自招待,寻我,是要让我一个小小的城管敬酒吗?”

    “问题就在这,城主人呢?”

    “原来是这件事,接下来你不用跟着我了。”

    “将军叫我寻你,你一人去怎么能行。”

    “是打算与我一起受罚吗?小弟觉悟不错。”

    “大哥,小弟突然记起马还在府外,我把它牵去马场。”

    龙云烈见他离开,仍是走马观花,过了好一会才赶到城主府大堂。

    “龙云烈!你主城内治安,城主何在,你可知否!”

    未及进门就听见天雷滚滚,龙云烈现在是习以为常了。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将军时,那个时候是真害怕。面对一个高自己半个身体的人形凶兽,裸露在外的肌肉没有一处光滑,遍布刀疤,左脸更有碗口大的烧痕,被他注视,就如同被一头巨熊锁定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到了战场上,才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炼狱修罗,自己随他冲阵三年,还未见过他冲不破的战阵!

    一生戎马,战功无数,最具传奇色彩的还是当年流金城中连挑九辆千斤火丸铁滑车!脸上碗大的烧痕是他此生最大的荣誉!杀的玄商残兵夜哭不止。

    他亦是当今天下凡人力道巅峰,赤发黄须衮龙彪。

    好在来之前龙云烈就想好了对策。

    进门纳头便拜。

    “回禀将军,三天前,城主大人一人背着宝剑,骑着快马出城去了。临行前嘱咐属下,特殊任务,让我不要声张。三日后回,今天正是归期。”

    “你怎么能让城主独自外出!”

    “属下试图阻拦,奈何城主出剑太快,不是他一招之敌。”

    坐在正堂的将军无奈起身,向那位监察使墨守规大人抱拳施礼:“还请监察使稍待。我随他去寻城主。”

    “可。”

    衮龙彪龙行虎步,提起龙云烈,出大堂时头顶还差点撞上门框。

    “说了多少次,把这门改的高些,为什么没人听。”

    龙云烈被他拎在手上还不忘了吐槽:

    “老大,你一年不过进这大堂两次。还不至于让城主特意把门拆了。”

    “牙尖嘴利的小子,等会我就把你扔到城门楼子上,甘禾一天不回来,你一天别下来!”

    “你不让我下来,我也不敢下来啊!只是这事,老大你怎么还和我一起出来?”

    衮龙彪喜留短发,勉强扎个小辫。

    “唉!我本就不喜欢与文人来往,况且与那墨守规共处一室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正好找个借口回营中练武。”

    “让他一人呆在城主府有违待客之道。”

    衮龙彪不以为然:“别忘了府里还有一位朝廷派来的节度使,那位可早想巴结这些修士多时了。”

    “对了,等会城主回来后,记得来军营领你的战牌,至于配剑还需再等些时日。”

    龙云烈听到这个消息恨不得立刻冲到军营里去。百兽骑的战牌乃是域外天星特制,玄黑如墨,又有一种异样的光泽。寻常温度用其打造的兵器无坚不摧,削金断刃,但温度稍微升高质地就变得如同棉花一般。

    这种特性让道界那帮猎狗们大失所望弃之不用。玄霄碧大人便令能工巧匠将其制成镇玄碑立在群英冢,上面记载了大大小小将士们的名字,余下边角料会制成军牌,发给立下战功将士。这战牌的制式在御宇妇孺皆知,镇玄军的将士以得到此战牌为至高目标。

    龙云烈站在城门上,从日照当头等到日落西山,等的是望穿秋水:城主啊!再等下去大哥就要来关城门了呀!

    在那残阳如血,金霞漫天里,狂怒的风沙直上九天云阙,掩盖了茶马古道。龙云烈凝神望向厚重的沙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流动。

    只见一人跃马而出,冲破了层层沙障,背着宝剑。纵着快马肆意奔腾,追逐着斜阳。

    龙云烈欢呼雀跃,立刻站在城头使尽全身力气,冲着夕阳下的人影大喊:“城主快回来吧!城门马上就要关门啦!”

    甘禾骑至城门下,朝着龙云烈扔出一个大红布包裹。

    龙云烈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

    “城主,这是什么东西。”

    “出门在外总要带些礼物,打开看看。”

    龙云烈解开绳结才发现这布上还有白色的花纹,会是什么。本来有些好戏,打开之后他后悔了。一颗不知道是谁的人头,水分都蒸发的差不多了,形状恐怖。

    虽然这玩意,他见多了,可是当作礼物看的话,真的很难让人高兴起来。

    “此人乃我镇玄粮草使,前些日子带着镇玄军机密情报投靠了玄商,我追他进敌营,将他斩了。”

    “将他挂在城门上,受风吹日晒,秃鹫啄食。传我命令,再有卖国求荣者,甘禾上穷碧落下黄泉,必杀之!”

    “是!”

    “甘城主,初次见面,在下玄天一气宗宗主墨守规,乃道盟指派监察使,特来督战,以防道界邪修从中作乱,影响战局走势。”

    甘禾下了马,拱手失礼:“可惜老朽方才不在城中,招待不周,不知墨宗主在此等待多久了?竟无人替我招待客人,岂有此理。”

    “在下先前就在城主府,见有人骑快马而来,想必是城主大人了。特来相见。”

    “那墨宗主随我一同回府吧。”

    甘禾虽为城主,却毫无城主架子。平时喜穿粗麻布衣,在人群中看见了,大都只当他是个精神头不错的小老儿。

    玄霄碧已经死去三十多年,可他只记得师傅曾说过:和其光,同其尘。镇玄关若破,死的绝对不是世族豪绅。为帅者若不能爱民如子,与民同在,就容易忘记生命的价值。

    二人进了城主府大堂,分主宾落座。

    “墨宗主,敢问今年贵庚。不知道在你面前,我自称老朽是否不妥。”

    “在下三百二十六岁。”

    “这。。。。。。”

    “城主大人随性即可。”

    甘禾抚着长须。

    “能否再问一个问题?”

    “请。”

    “老朽尚不知何时发生战争,道盟为何每每能料事如神。”

    “非是预料。”

    “那道盟比两国的皇帝还能提前得到战争情报,真是有趣。”

    “甘城主意有所指。”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军中的沙盘预演,我常常依据预演结果来决定战略,无有不中。”

    “在下主裁决修界不公之士,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来此监察也只是各方势力互相不信任的结果。至于道盟的作何决定与我无关,甘城主,我只负责双方战争公平进行。”

    “老朽戎马一生竟然听不懂这战争公平是什么意思。”

    “两国战争的结果关系到修界各方的利益分配,难保有势力暗中插手。”

    “哈哈哈,闻所未闻!”

    墨宗主的回答令甘禾发笑:“双方用无数人命得到的战果竟然能关系到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修士的利益,怎么能不让人发笑。哈哈哈!”

    “可能是因为你们占据了灵气最充沛的土地。”

    “把你们赶到海外蛮荒的是贺兰宇缺。可不是我们这群蝼蚁。整个修界竟不是一人之敌。修界,修士多可笑的名字。”

    “你应该庆幸贺兰宇缺还活着,不然修界掠夺资源的手段绝不会是现在这样遮掩克制。”

    “我听说修行到了极高的境界,可以抬手削山填海,沧海桑田,即使在岩浆火海里也能降下暴雨。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让这死亡沙海变作绿洲。玄商的军队不会觊觎我御宇的土地,两国安居乐业,你们修界得到的只会更多。”

    “非是你们,是他们。墨某修炼至今没用过修界一颗灵石,不要把我与他们混为一谈。再来你能指望猎人把自己的猎获丢给陷阱里的猎物吗?”

    “那只能说明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笑话。有能力的人总是在要求更多,从不想着改变;而我们凡人尽管只是想普通的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不要哀叹命运的不公,即便当年修士全部死绝,你们凡人之中还会出现新的修士,情况依会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