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人起身，许林跟在程夜身后，向二楼病房走去，路上许林偷偷看着程夜的背影。
即使是诉说那样悲惨的过往，她的表情也很平静，这样的痛苦，到底积压在她心底多久？才会让程夜变成这副模样？
连将伤口撕开，都没有丝毫反应。
许林的内心很复杂，心痛，怜悯，悲伤，还有一丝想要让程夜脸上出现笑容的期许。
他希望这朵玫瑰，能再次盛开。
走到二楼走廊时，许林看到很多的病患，都堵在一个屋子前，不得不让两人侧身避开。
许林看着那些趴在门旁，往里挤的病人，有些疑惑，“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却没想能得到程夜的回答，“每次有新来的病人时，其他的病患都会围上去观看。”
许林声音温柔，“那这也算是他们的欢迎仪式了。”
程夜脚步微顿，而后继续行走，她刚才似乎听到小孩的哭泣声。
许林把程夜送进病房内，看着程夜上床，盖好被子又准备睡觉。
他在床边静静站立一会儿，看着呼吸逐渐均匀的程夜，咬紧下唇，觉得这房间压抑得厉害。
程夜不应该永远住在这惨白冷清的病房中。
许林最后温柔地看一眼程夜，抬脚想要离开，侧身时一双柔软的手抓住他的手指。
许林抬起的脚尖定住，身体僵硬，头慢慢扭动，回头看着程夜握紧他手指的手，喉结滚动，心脏哐哐跳动。
大量血液冲向他身体各处，让许林觉得身体变得燥热，他脸色涨红，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抽回自己的手，还是任由程夜抓着好。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把自己的手抽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病房，可是他的身体拒绝他的理智。
许林无法命令手指抽回，他身体的一部分，在眷恋那柔软的手上的温度。
他看向关闭的病房门，又看向程夜熟睡的脸庞，许林下唇咬得发红，最后他默默闭上眼睛，站在原地，没有抽回手，也没有离开。
闭目的程夜，嘴角无声地翘起。
两日后
许林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他重整旗鼓再次站在程夜病房前。
他看着手机中，自己称得上英俊的脸庞，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眼里是隐藏不住的期待。
他拿着从护士那里要来的钥匙，打开门缓缓推开，在脑海里闪现多次的人影，出现在病房的床上。
听到声响时，人影转过头，看向许林，清冷的声音传出，“医生…”
许林心跳加快，抬脚就向程夜走去，可不知道踩到什么，脚下一滑，身体向前倒去。
他只能急忙扶住门边的墙壁，手心下却觉得一痛，许林站立住身体后，看向自己的手。
手心中有一道口子，正在流血，许林不在意地擦去血液，看来是不小心划到什么东西了。
许林走到桌子旁坐下，打开笔记本，“这两天睡得好吗？”
程夜掀开被子，抱着玩偶坐在许林面前，“不怎么好，医生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许林轻笑，“嗯，这两天睡得不错。”
“我们今天聊聊未来的事好吗？”许林暂时不想谈论程夜的过往，他怕刺激到程夜。
不如展望未来，唤起程夜离开病院的欲望。
“好的。”程夜乖顺点头，身上的阴郁气息几乎消失，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少女。
许林委婉地提问道，“假如你有一天可以离开病院，程夜想去哪里呢？”
程夜一怔，沉思一会说道，“我…想不出来…医生，世界这么大有能收留我的地方吗？”
许林让语气变得平缓，轻柔的像是和煦的暖风，“你可以去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在那里重新过着你的人生。”
“用未来的美好记忆填充你的内心，那时你的心，就是收留你的世界。”
程夜摇头，牙齿啃咬自己的手指，她看上去有些焦躁，“医生，要用多少未来的美好记忆，才能抵挡住曾经痛苦的过往。”
她皱眉看向许林，表情带着忧虑，“况且离开病院的未来，不一定会是美好的。”
“人类社会中，充斥着不可预料的变换，也许只是一个节点地改变，就可以造成整段人生的崩塌。”
许林快速记录，抽空抬头笑道，“我理解你的不安，但是人类社会中也是善恶相互依存的，有坏的事，也会有好的事。”
“程夜，你不能因为恐惧坏的事，便拒绝好的事，如果你离开病院，进入到外面的社会中，我相信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程夜抓紧自己的手，“医生，被人喜欢不一定是好事。”她低下头，看着很失落。
许林猛地想到程夜的过往，他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慌张的补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觉得程夜是非常好的人。”
“与你聊天非常愉快，纵使你承受着伤痛，但你的话语却没有攻击性与暴虐，很多受到伤害的人，在诉说过往时，都会陷入痛苦中不可自拔。”
“但是你并没有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我认为，你已经能接受自己回到人类社会中。”
“程夜，我们接下来的治疗重心，可以放在淡忘过去，思考未来上，我非常期待你离开病院。”
许林不停地鼓励程夜，试图在她心中注入离开病院的欲望和信心。
“医生，非常感谢你相信我…”程夜撩动头发，她双手放在胸口，“但是我觉得自己留在病院里更好，如果出去…”
“我会再次…受到伤害的。”
许林想了想，知晓程夜是因为过往的事，在对人性恐惧，但是他必须强迫她战胜这种恐惧。
只有这样程夜的心灵才能获得自由。
“程夜我不能向你保证未来一定是美好的，但是你停留在现在一定是痛苦的，哪怕你只走出一步，都算是在创造新的未来。”
许林呼吸变快，他视线偏移，不去看程夜，“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彻底治愈你。”
程夜视线落在许林发红的耳垂上，瞳孔疯狂颤动，舌尖舔过艳红的唇。
又是人类愚蠢且充满谎言的承诺。
许林没听到程夜的回答，他疑惑地看向程夜，后者的表情又恢复平淡。
“医生，未来不会因为你的努力，你的改变而变好。好的事也许会发生，但是坏的事，是一定会发生。”
程夜侧身倚靠在椅子上，回首看着身后的窗户，“医生，躲在病房中，这就是属于我的小世界。而离开病房，进入到人类世界中，无数个世界碰撞，强大的世界会吞噬弱小的世界。”
“程夜，你已经不是弱小时的你了。”许林压低身体，“你可以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你可以举起武器，保护回忆里童年的自己。”
程夜轻轻地哼了声，“医生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肉体自由和精神自由吗？”
许林瞳孔缩紧，脑海里又出现程夜说过的那些话，条件反射的觉得头痛。
程夜继续道，“明面上我们处在集体中，的确可以用集体定下的法律来保护自己。”
“碰到肆意掠夺他人性命的疯子，终究是少数，但伤害并非一定要在肉体上留下伤口。”
“更高明的谋杀，是精神上的谋杀，而这之上还有一种伤害，连被害人都无法察觉。”
许林蹙眉，他直起身体，用心分析程夜的话，“你的意思是，离开病院后，外面的世界也许会有一种，你无法察觉到的伤害存在吗？”
“是的！”
“这…怎么可能？”许林失笑，觉得程夜是太过恐惧外面了，“的确是有精神上的伤害，通过贬低，压迫，辱骂，威胁等，对她人精神造成伤害，以至于会导致被害人出现抑郁情绪，更甚至会自杀。”
“但这种伤害是当局者迷，也许被害人无法察觉到这种伤害的存在，但是她身边的人一定会察觉，并想办法挽救她。”
“且这种伤害一定会反映到被害人的身体上，只要个人意志坚定，这种精神谋杀很容易就能察觉到。”
“只要任何受到他人人身攻击，对自己造成贬低，无条件质疑，无条件指责，妄图将个人人格践踏在脚下，那么那个人无论是谁！”
“亲人，朋友，爱人也好，他都是在精神谋杀！”
程夜抓住额前的碎发，向后撩动，侧目看向许林，眼睛眯起变得狭长，睫毛弯翘，一瞬间表情妩媚，宛若惑人的妖精。
“但…医生，有种伤害被害人也好，被害人身边的人也好，都不会察觉到这种伤害。”
“我称之为温柔的伤害。”
即使是诉说那样悲惨的过往，她的表情也很平静，这样的痛苦，到底积压在她心底多久？才会让程夜变成这副模样？
连将伤口撕开，都没有丝毫反应。
许林的内心很复杂，心痛，怜悯，悲伤，还有一丝想要让程夜脸上出现笑容的期许。
他希望这朵玫瑰，能再次盛开。
走到二楼走廊时，许林看到很多的病患，都堵在一个屋子前，不得不让两人侧身避开。
许林看着那些趴在门旁，往里挤的病人，有些疑惑，“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却没想能得到程夜的回答，“每次有新来的病人时，其他的病患都会围上去观看。”
许林声音温柔，“那这也算是他们的欢迎仪式了。”
程夜脚步微顿，而后继续行走，她刚才似乎听到小孩的哭泣声。
许林把程夜送进病房内，看着程夜上床，盖好被子又准备睡觉。
他在床边静静站立一会儿，看着呼吸逐渐均匀的程夜，咬紧下唇，觉得这房间压抑得厉害。
程夜不应该永远住在这惨白冷清的病房中。
许林最后温柔地看一眼程夜，抬脚想要离开，侧身时一双柔软的手抓住他的手指。
许林抬起的脚尖定住，身体僵硬，头慢慢扭动，回头看着程夜握紧他手指的手，喉结滚动，心脏哐哐跳动。
大量血液冲向他身体各处，让许林觉得身体变得燥热，他脸色涨红，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抽回自己的手，还是任由程夜抓着好。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把自己的手抽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病房，可是他的身体拒绝他的理智。
许林无法命令手指抽回，他身体的一部分，在眷恋那柔软的手上的温度。
他看向关闭的病房门，又看向程夜熟睡的脸庞，许林下唇咬得发红，最后他默默闭上眼睛，站在原地，没有抽回手，也没有离开。
闭目的程夜，嘴角无声地翘起。
两日后
许林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他重整旗鼓再次站在程夜病房前。
他看着手机中，自己称得上英俊的脸庞，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眼里是隐藏不住的期待。
他拿着从护士那里要来的钥匙，打开门缓缓推开，在脑海里闪现多次的人影，出现在病房的床上。
听到声响时，人影转过头，看向许林，清冷的声音传出，“医生…”
许林心跳加快，抬脚就向程夜走去，可不知道踩到什么，脚下一滑，身体向前倒去。
他只能急忙扶住门边的墙壁，手心下却觉得一痛，许林站立住身体后，看向自己的手。
手心中有一道口子，正在流血，许林不在意地擦去血液，看来是不小心划到什么东西了。
许林走到桌子旁坐下，打开笔记本，“这两天睡得好吗？”
程夜掀开被子，抱着玩偶坐在许林面前，“不怎么好，医生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许林轻笑，“嗯，这两天睡得不错。”
“我们今天聊聊未来的事好吗？”许林暂时不想谈论程夜的过往，他怕刺激到程夜。
不如展望未来，唤起程夜离开病院的欲望。
“好的。”程夜乖顺点头，身上的阴郁气息几乎消失，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少女。
许林委婉地提问道，“假如你有一天可以离开病院，程夜想去哪里呢？”
程夜一怔，沉思一会说道，“我…想不出来…医生，世界这么大有能收留我的地方吗？”
许林让语气变得平缓，轻柔的像是和煦的暖风，“你可以去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在那里重新过着你的人生。”
“用未来的美好记忆填充你的内心，那时你的心，就是收留你的世界。”
程夜摇头，牙齿啃咬自己的手指，她看上去有些焦躁，“医生，要用多少未来的美好记忆，才能抵挡住曾经痛苦的过往。”
她皱眉看向许林，表情带着忧虑，“况且离开病院的未来，不一定会是美好的。”
“人类社会中，充斥着不可预料的变换，也许只是一个节点地改变，就可以造成整段人生的崩塌。”
许林快速记录，抽空抬头笑道，“我理解你的不安，但是人类社会中也是善恶相互依存的，有坏的事，也会有好的事。”
“程夜，你不能因为恐惧坏的事，便拒绝好的事，如果你离开病院，进入到外面的社会中，我相信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程夜抓紧自己的手，“医生，被人喜欢不一定是好事。”她低下头，看着很失落。
许林猛地想到程夜的过往，他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慌张的补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觉得程夜是非常好的人。”
“与你聊天非常愉快，纵使你承受着伤痛，但你的话语却没有攻击性与暴虐，很多受到伤害的人，在诉说过往时，都会陷入痛苦中不可自拔。”
“但是你并没有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我认为，你已经能接受自己回到人类社会中。”
“程夜，我们接下来的治疗重心，可以放在淡忘过去，思考未来上，我非常期待你离开病院。”
许林不停地鼓励程夜，试图在她心中注入离开病院的欲望和信心。
“医生，非常感谢你相信我…”程夜撩动头发，她双手放在胸口，“但是我觉得自己留在病院里更好，如果出去…”
“我会再次…受到伤害的。”
许林想了想，知晓程夜是因为过往的事，在对人性恐惧，但是他必须强迫她战胜这种恐惧。
只有这样程夜的心灵才能获得自由。
“程夜我不能向你保证未来一定是美好的，但是你停留在现在一定是痛苦的，哪怕你只走出一步，都算是在创造新的未来。”
许林呼吸变快，他视线偏移，不去看程夜，“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彻底治愈你。”
程夜视线落在许林发红的耳垂上，瞳孔疯狂颤动，舌尖舔过艳红的唇。
又是人类愚蠢且充满谎言的承诺。
许林没听到程夜的回答，他疑惑地看向程夜，后者的表情又恢复平淡。
“医生，未来不会因为你的努力，你的改变而变好。好的事也许会发生，但是坏的事，是一定会发生。”
程夜侧身倚靠在椅子上，回首看着身后的窗户，“医生，躲在病房中，这就是属于我的小世界。而离开病房，进入到人类世界中，无数个世界碰撞，强大的世界会吞噬弱小的世界。”
“程夜，你已经不是弱小时的你了。”许林压低身体，“你可以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你可以举起武器，保护回忆里童年的自己。”
程夜轻轻地哼了声，“医生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肉体自由和精神自由吗？”
许林瞳孔缩紧，脑海里又出现程夜说过的那些话，条件反射的觉得头痛。
程夜继续道，“明面上我们处在集体中，的确可以用集体定下的法律来保护自己。”
“碰到肆意掠夺他人性命的疯子，终究是少数，但伤害并非一定要在肉体上留下伤口。”
“更高明的谋杀，是精神上的谋杀，而这之上还有一种伤害，连被害人都无法察觉。”
许林蹙眉，他直起身体，用心分析程夜的话，“你的意思是，离开病院后，外面的世界也许会有一种，你无法察觉到的伤害存在吗？”
“是的！”
“这…怎么可能？”许林失笑，觉得程夜是太过恐惧外面了，“的确是有精神上的伤害，通过贬低，压迫，辱骂，威胁等，对她人精神造成伤害，以至于会导致被害人出现抑郁情绪，更甚至会自杀。”
“但这种伤害是当局者迷，也许被害人无法察觉到这种伤害的存在，但是她身边的人一定会察觉，并想办法挽救她。”
“且这种伤害一定会反映到被害人的身体上，只要个人意志坚定，这种精神谋杀很容易就能察觉到。”
“只要任何受到他人人身攻击，对自己造成贬低，无条件质疑，无条件指责，妄图将个人人格践踏在脚下，那么那个人无论是谁！”
“亲人，朋友，爱人也好，他都是在精神谋杀！”
程夜抓住额前的碎发，向后撩动，侧目看向许林，眼睛眯起变得狭长，睫毛弯翘，一瞬间表情妩媚，宛若惑人的妖精。
“但…医生，有种伤害被害人也好，被害人身边的人也好，都不会察觉到这种伤害。”
“我称之为温柔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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