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照破山河万朵
“为什么想要修行？”
这个问题萧逸从来没有想过，直到今天被这位复姓百里的老者问起。
他最开始只是居住在长乐坊中的一名普通少年，父母早亡，靠着邻居的接济才长到十六岁。
偏偏他还是个自闭症患者，被人视作痴傻，除了一两个同龄的玩伴之外几乎不与人交流。
在痴傻的外表背后，他有一个一人独享的梦中绚烂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既有高耸入云的高楼，也有上天入海的机器怪兽，还有阅读不完的书籍。
他就这么痴痴傻傻的生活着，一直到十六岁无法进入梦中世界。
原本痴傻的少年回归了正常。
可是当萧逸结束浑浑噩噩的生活，开始认真环视四周时。发现周围曾经亲近的邻居，和善的长辈生活的完全没有自己认为的美好。
时长让自己去家里吃饭的周大叔因为李三福的威胁愁眉不展，会把父母买的点心偷偷藏下一两块带给自己的小桃娘日日以泪洗面。
周围的邻居们要么是迫于李三福的威势敢怒不敢言，要么就是生怕惹祸上身避之三尺。
人总是这样的，单纯的童年不容易感受到成年人的苦楚，当你长大时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早已满目疮痍。
更何况还是如萧逸这样的自闭症儿童。
所以萧逸觉得很难过，
所以萧逸觉得很愤怒。
他跟踪李三福，
每日每夜的守候在李三福出现离开的任何一个场所，
他记录李三福打交道的每一个人，记录在案制作分析图。
他在臭气熏天的鱼档一躲就是三天，只身潜入在神都享有盛名的庆云楼。
他本来是想去杀人的，
他本来就是要杀人的。
如果找不到李三福的把柄，找不到能解决他威胁周大叔一家的方法，
萧逸一定会杀了他。
后来阴错阳差下，萧逸发现了庆云楼隐藏的秘密的一角，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对他打开了大门。
他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它虽然没有梦中世界的高楼大厦，但是却有另一种神奇。
意外获得的《森罗经》，神秘莫测的玄机卫，向他伸出手的邓红婵。
如今坐在玄机卫内务司的桌案前，
在这一豆灯火的照耀下，
须发皆白的老者问萧逸：
“你为什么想修行？”
萧逸沉默了半晌，然后回答道：
“我不知道。”
“我自幼父母双亡，人又痴傻，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那时候我想，周围的这些人真好啊。虽然有些人也会骂我，有些小孩会拿石头丢我。那总还是有人不忍心看我冻饿，会拿些旧衣服给我，会分些吃食给我。”
“有些好心的邻居还会领我上家去住上一段时间，教我做饭，教我洗刷衣物，教给我基本的生活本领。”
“有些同龄的伙伴不忍心看那些坏孩子欺负我，会替我出头。”
“有个叫桃娘的小姑娘，明明只有那么一小点，却每次都骂他们骂的最凶。”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开窍了，开始认真环顾四周，才发现之前我觉得很快乐的同龄人，觉得热心肠，无所不能的大人们”
“原来他们都生活的很辛苦。”
“我开始回忆自己过去看过的那些书，见过的那些事，不管是不是这个时代的。”
“我发现这种苦”
“不是一时一地的苦，也不是一家一姓的苦”
“是众生皆苦。”
萧逸抬头看着面前的老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想过得这么苦。”
百里老者同样沉默了一阵子，看着萧逸的眼睛慢慢说道：
“所以你是为了自己能过得更好些，所以想修行的。”
“怎么才叫过得好呢？”
萧逸笑了笑，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对于一个冻饿交加的乞丐来说，能有碗热粥喝就叫好。”
“对于居住在破旧茅草房的穷人来说，能有一座砖石堆砌，青瓦盖顶的房子。雨雪不漏，寒暑不侵就叫好。”
“对于一个寻常的市井百姓来说，能娶一门好媳妇，成家立业儿女双全那才叫好。”
“可是那之后呢，又希望能广有良田，家财万贯才叫好。”
“可是家财万贯的人呢，自然是希望可以人前显贵，加官进爵，最好是位极人臣才叫好。”
“可是位极人臣就真的到头了吗，古往今来的乱臣贼子图的不就是更进一步。”
“可就算是贵为天子，就无欲无求了吗。如人皇那般前无古人，后屋统一中土想不想，可就算是一统中土那最后不还是化为一抔黄土。”
“恐怕还得是飞升成仙，长生不老才叫好。”
萧逸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胸膛有些起伏的喘着粗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这么多，只是觉得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最后也不过是南柯一梦如同泡影而已。”
萧逸往后一靠，倚着椅子的靠背抬头看向屋顶。
此时他才发现这间屋子的屋顶有设计的十分精巧的藻井，雕刻精致，彩画华美。和这间屋子陈设的寒酸十分不搭。
“你这些说法倒是有点佛家的论调了，如此说来你倒是心慕佛法所以才想修行的？”
老者看着眼前的少年，发现自己突然有点看不懂他了。桌前的油灯轻轻摇曳，一点微光偶尔闪过一丝神秘的光泽。
“不是佛教”
“佛教入世，但是逃情，让人割舍七情六欲不过是一种逃避世事的做法。”
“也不是道教”
“道教出世，连人都不做了，一心只想修仙。”
“更不是巫教”
“抱残守缺，只会抱着先祖和远古巫灵的牌位念念不忘。”
当世神道显学的佛道巫三家被萧逸一一点过，他这番点评已经可以被称作暴论了，如果让外面三教的人听到只怕不会绕过他。
“我不想入世，也不想出世，我只是想做自己。”
“我不想让自己过得苦。”
“也不想看到那些善良，勤劳，为了生活拼尽一切却连活下去都成为奢望的普通人过得苦。”
“修行是为了力量”
“而拥有了力量，才能做自己。”
“我只想直道而行，不想为了任何东西而扭曲自己。”
萧逸如同着魔般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整个人不断地颤栗着说完了上面的话。然后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软瘫倒，趴在桌面上睡了过去。
在他睡之前，还口中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
老者凑过头去，才听清楚是四句诗：
“我有明珠一颗”
“久被尘劳关锁”
“今日尘净光生”
“照破山河万朵”
这个问题萧逸从来没有想过，直到今天被这位复姓百里的老者问起。
他最开始只是居住在长乐坊中的一名普通少年，父母早亡，靠着邻居的接济才长到十六岁。
偏偏他还是个自闭症患者，被人视作痴傻，除了一两个同龄的玩伴之外几乎不与人交流。
在痴傻的外表背后，他有一个一人独享的梦中绚烂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既有高耸入云的高楼，也有上天入海的机器怪兽，还有阅读不完的书籍。
他就这么痴痴傻傻的生活着，一直到十六岁无法进入梦中世界。
原本痴傻的少年回归了正常。
可是当萧逸结束浑浑噩噩的生活，开始认真环视四周时。发现周围曾经亲近的邻居，和善的长辈生活的完全没有自己认为的美好。
时长让自己去家里吃饭的周大叔因为李三福的威胁愁眉不展，会把父母买的点心偷偷藏下一两块带给自己的小桃娘日日以泪洗面。
周围的邻居们要么是迫于李三福的威势敢怒不敢言，要么就是生怕惹祸上身避之三尺。
人总是这样的，单纯的童年不容易感受到成年人的苦楚，当你长大时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早已满目疮痍。
更何况还是如萧逸这样的自闭症儿童。
所以萧逸觉得很难过，
所以萧逸觉得很愤怒。
他跟踪李三福，
每日每夜的守候在李三福出现离开的任何一个场所，
他记录李三福打交道的每一个人，记录在案制作分析图。
他在臭气熏天的鱼档一躲就是三天，只身潜入在神都享有盛名的庆云楼。
他本来是想去杀人的，
他本来就是要杀人的。
如果找不到李三福的把柄，找不到能解决他威胁周大叔一家的方法，
萧逸一定会杀了他。
后来阴错阳差下，萧逸发现了庆云楼隐藏的秘密的一角，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对他打开了大门。
他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它虽然没有梦中世界的高楼大厦，但是却有另一种神奇。
意外获得的《森罗经》，神秘莫测的玄机卫，向他伸出手的邓红婵。
如今坐在玄机卫内务司的桌案前，
在这一豆灯火的照耀下，
须发皆白的老者问萧逸：
“你为什么想修行？”
萧逸沉默了半晌，然后回答道：
“我不知道。”
“我自幼父母双亡，人又痴傻，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那时候我想，周围的这些人真好啊。虽然有些人也会骂我，有些小孩会拿石头丢我。那总还是有人不忍心看我冻饿，会拿些旧衣服给我，会分些吃食给我。”
“有些好心的邻居还会领我上家去住上一段时间，教我做饭，教我洗刷衣物，教给我基本的生活本领。”
“有些同龄的伙伴不忍心看那些坏孩子欺负我，会替我出头。”
“有个叫桃娘的小姑娘，明明只有那么一小点，却每次都骂他们骂的最凶。”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开窍了，开始认真环顾四周，才发现之前我觉得很快乐的同龄人，觉得热心肠，无所不能的大人们”
“原来他们都生活的很辛苦。”
“我开始回忆自己过去看过的那些书，见过的那些事，不管是不是这个时代的。”
“我发现这种苦”
“不是一时一地的苦，也不是一家一姓的苦”
“是众生皆苦。”
萧逸抬头看着面前的老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想过得这么苦。”
百里老者同样沉默了一阵子，看着萧逸的眼睛慢慢说道：
“所以你是为了自己能过得更好些，所以想修行的。”
“怎么才叫过得好呢？”
萧逸笑了笑，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对于一个冻饿交加的乞丐来说，能有碗热粥喝就叫好。”
“对于居住在破旧茅草房的穷人来说，能有一座砖石堆砌，青瓦盖顶的房子。雨雪不漏，寒暑不侵就叫好。”
“对于一个寻常的市井百姓来说，能娶一门好媳妇，成家立业儿女双全那才叫好。”
“可是那之后呢，又希望能广有良田，家财万贯才叫好。”
“可是家财万贯的人呢，自然是希望可以人前显贵，加官进爵，最好是位极人臣才叫好。”
“可是位极人臣就真的到头了吗，古往今来的乱臣贼子图的不就是更进一步。”
“可就算是贵为天子，就无欲无求了吗。如人皇那般前无古人，后屋统一中土想不想，可就算是一统中土那最后不还是化为一抔黄土。”
“恐怕还得是飞升成仙，长生不老才叫好。”
萧逸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胸膛有些起伏的喘着粗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这么多，只是觉得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最后也不过是南柯一梦如同泡影而已。”
萧逸往后一靠，倚着椅子的靠背抬头看向屋顶。
此时他才发现这间屋子的屋顶有设计的十分精巧的藻井，雕刻精致，彩画华美。和这间屋子陈设的寒酸十分不搭。
“你这些说法倒是有点佛家的论调了，如此说来你倒是心慕佛法所以才想修行的？”
老者看着眼前的少年，发现自己突然有点看不懂他了。桌前的油灯轻轻摇曳，一点微光偶尔闪过一丝神秘的光泽。
“不是佛教”
“佛教入世，但是逃情，让人割舍七情六欲不过是一种逃避世事的做法。”
“也不是道教”
“道教出世，连人都不做了，一心只想修仙。”
“更不是巫教”
“抱残守缺，只会抱着先祖和远古巫灵的牌位念念不忘。”
当世神道显学的佛道巫三家被萧逸一一点过，他这番点评已经可以被称作暴论了，如果让外面三教的人听到只怕不会绕过他。
“我不想入世，也不想出世，我只是想做自己。”
“我不想让自己过得苦。”
“也不想看到那些善良，勤劳，为了生活拼尽一切却连活下去都成为奢望的普通人过得苦。”
“修行是为了力量”
“而拥有了力量，才能做自己。”
“我只想直道而行，不想为了任何东西而扭曲自己。”
萧逸如同着魔般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整个人不断地颤栗着说完了上面的话。然后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软瘫倒，趴在桌面上睡了过去。
在他睡之前，还口中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
老者凑过头去，才听清楚是四句诗：
“我有明珠一颗”
“久被尘劳关锁”
“今日尘净光生”
“照破山河万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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