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祠堂

    周父褪下官服，周母内里亲奉茶。

    周父觉有事，低声问细语，周母红妆晓闺语，泪眼惹人疼。

    周父不复问，心疼娇人泣，出门问管家，望向祠堂去。郁郁葱葱数十里，听晓小儿事。应是幼子错，当有父之过。折腰赔罪问先生，夜里叮嘱彻孔子。

    周父惜小女，稚子跪宗祠。又气小子总坏事，不知礼谦让。

    周母已重罚，夜深宗庙冷，身上衣正单，腹中无裹物，膝下跪祖先，怜忧爱复止。小女三四岁，怎堪受此罪，小子长三岁，应当担重任。佳人话已去，只能连声弃。

    仰天长叹息以掩涕兮!

    小女何罪有，夜里苦剪风。

    又道止。

    周白玉连连见着周舒窈耐不住膝盖酸痛，小手又是揉揉，又是捶捶，却又传来肚中空响，“咕咕咕咕噜”，已是哭苦了。

    “没人看着，起来吧”周白玉小声说着，又是瞧着周舒窈紧了紧衣裳，小脸吹得发红。

    香烛供果连夜不息，周白玉起身，熟练地从供台下掏出给小包袱。解开包袱，里面有绒毯子，干果，馍馍。

    “窈窈”周白玉拉着周舒窈起身，这回饿得腿软的小豆丁倒是没了尖牙，周白玉倒也没有趁人之危，这时，若是威胁周舒窈喊他“哥哥“，口腹之欲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白玉撕了半张馍馍给周舒窈，“吃饱了才有力气跪。“

    周白玉理直气壮的说着，周舒窈也信了。

    周白玉倒是熟练地接了祠堂外的水，喝两口，又给周舒窈接了些露水。

    “别噎着了。“又将折成漏斗状的叶子递给周舒窈，“小祖宗，你慢点。“轻轻顺着周舒窈的背。

    周白玉将绒毯子盖在周舒窈的身上，“你且先睡着，等人快来时，我唤你。”

    “你呢？“周舒窈也不倔强，声音是软软糯糯的，乖乖听周白玉的话。

    “嘿，怕什么，这宗祠我不知来了多少回了，你先睡着，乖啊”周白玉把那两个蒲团凑紧，算是给周舒窈安个小床。

    周白玉一尊子坐在地上，轻轻拍着蜷缩在窝子里的周舒窈，甚至哼起了轻缓悠长的调，渐渐的，随着周舒窈安稳踏实且有节奏的呼吸传来，周白玉就要去站站岗，望望风。

    他从前就跪宗祠时，这儿香烛亮着，他哥哥周容那儿书房也是亮着，秉烛夜读，拿着三面铜镜围起来。只不过，那时哥哥没空理他，要备着乡试。

    外头，风大，周白玉想想又回头看看那糯米团子，吃饱了就睡。不经意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笑了，应该还是很满意娘亲拼死生的小妹妹。

    这回，周容终于是功成名就。乡试，会试，殿试，从秋闱九日到天子殿堂。最年轻的当朝进士，弱冠之年未及而立，当朝周尚书的嫡长子，周容，周予宽。

    不知为何，周白玉想想也是心涩，想起白日老夫子当着周舒窈的面骂他，比上不足比下也是不足，周舒窈也觉得对，她的三哥哥不知廉耻。

    周白玉又是望着外头，哥哥书房的灯不知还有没有在亮着，这回，周白玉同周舒窈一并跪着宗祠，想想周容，他的好哥哥，应也是和嫂子，美人暖玉在怀，温柔乡里长久。

    那也没办法，周白玉缩紧了衣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吐尽这懒气倦气，吸这干冷一入肺，周白玉猛地浑身激灵起来，又是揉揉眼，看清这，这黑灯瞎火的，竟然有一两点星火在亮，周白玉心里敲响了警钟。

    妹妹！窈窈，还在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