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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里诡障破,手足险相杀

    秋风起,裹着霜碴儿吹透了土城围子里的石板道,冻得两街店铺、摊贩儿都迟迟懒得开铺板支摊儿。

    出了土城再转过两个山梁子,就是无尽的沙漠。早些时候,这围子就是个堆货用的开洼野地,荒凉得很。真正热闹的,还要数二十里外的犁城,那才是边关大城池,大要塞。

    犁城热闹,城里城外停驻的商队总是太多,人马货物排摆安置不畅,那些被挤出城来的小股商队们便在这土城围子渐渐挤搭出来这么块堆货场来,在等候进大城买卖之前也有个临时歇脚的地儿。一年年停堆惯了,也就慢慢攒成了个小城池,迁来了人口常住,除了货场,两街边儿上也开起店面来了。这儿没犁城那么多规矩,没那么多场面事儿需要打点,反倒比那大城更受驼队马队的青睐。

    自打那儿往后,贩牛马的,贩丝绸瓷器的,千里迢迢往天边边儿上运香料、茶砖、西洋琉璃挂毯的各色队伍一队接着一队来,到处熙攘着的掌柜、伙友、车夫、镖师各色身份打扮的商客不一而足,全都要聚在这土城围子边上买货、卖货、换货,天天儿过年样的热闹嘈杂。

    这要是搁着往年,别说刮秋风,就是数九隆冬下雪刮刀子,这街上的铺面也绝没有哪家过了晌午头才开张的。

    可如今再看,满城萧条落寞。都是这几年打仗打的,商队不来了,马队不走了,反倒是前线跑回来的兵痞子一股脑儿窝进来躲灾祸。这些个酒肆茶楼,客栈绣坊,开张了也跟没开一个样儿,买卖做成做不成两说,只怕再让人讹点,坑点,再倒搭些个到里头也没准儿。

    十字街心的这场混乱,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关注,也或者,该躲的,早都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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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楠双眼通红,半弓了脊背,恶狠狠盯着胡同两边夹围过来的二人。

    “石头!咱俩有日子没红过脸了吧?我陪你练练!”

    剪刀匠衣袖一抖,一把长刃剪刀落在掌中,刃口轻轻一磕分为一长一短两条子母刃。食指摇,小指勾,两条流光绕指翻飞,快得有如流瀑飞雾。

    被唤作布姑的女守铺见剪刀匠想凭一己之力急攻石楠,连忙出言喝止:“麻儿剪!别胡来!你单磕弄不倒他,围了一起动手!”

    “哼!就凭他?魂儿被夺了去,连你我都不认,空留个皮囊,还剩几分能耐!小弟一人足矣!”

    剪刀匠腰身一拧,已是凌空飞弹而起,由上而下,挂风的掌面裹着两条亮银色的游光直拍石楠头顶。

    石楠将腰腹猛的一顶,好似压满了弧弓的大竹,骤然得松,踏地而起,竟两腿反跃闪至剪刀匠背后,紧接着双膝下沉,顶住对手后心,两只大手各钳一肩,在半空中把这人锁得牢牢的,借势就要往地上砸去。

    倘若这一击踏实挨上,何止骨断筋折!

    电光火石间,女守铺将花绸罗裙一扯,发一声喊:“缎八!”两束白丝随指尖所引疾射而出,一束勾挂石楠腰间锁刀扣,一束攀系绸缎庄屋檐角泄水铜兽,随后再驱两臂一叠,再一散,竟在这窄小逼仄的胡同里撑开了一张遮天大网,上下隔开两人,阻了石楠的千斤坠,将他穿绑在半空不得动弹。勘勘救下剪刀匠。

    “辑里丝?!谢我师姐!”剪刀匠刚搓地翻身,险还未离,道了声谢又挥子母剪急急向上攻杀而起。他要趁石楠还被布姑的丝束所缚,一击必杀!

    “麻……”布姑见喊不住这愣头青,只得屏气咬住下唇,两手十指合力相扣,奋力拉向胸口,侧身以肩下压,将那绞丝大网绷得更紧些。

    她清楚,此刻剪刀匠的命,就拴在这万千条辑里丝织就的网上,一旦石楠挣破丝缎,剪刀必死!

    石楠两眼通红,已是血贯瞳仁寻不出半点白来,彻底失了神志。腰间刀扣被丝线锁死,他连拉几次都没办法在弹韧的丝网上起身,恼得脖颈青筋激凸,口中涎水直流。

    剪刀匠的流光剪拖着嗡嗡的鸣音已近咫尺。

    石楠探单手连抓带搂,把近身处的丝束紧绞到手腕,以丝结为盾,硬生生挡下一剪。

    说时迟那时快,剪刀匠食指按住剪柄向后一拉,弃长刃取短刃,抽了半剪贴身绕网又攻一击。

    剪刀匠身材瘦薄,脚尖勾着丝网,身形反挂,如蜘蛛戏蝇左荡右挂,手中剪刃上下翻飞,一招一式华丽且阴狠。

    石楠稳立网面,双臂绞丝拉网,看似力蛮粗野,硬刚硬抗,实则脚下步法不乱,网面忽平忽倾,任那剪刀生了双眼般难缠却也未被割刺半点儿。

    这二人一上一下隔网缠斗,可苦了布姑,毕竟女流力薄,能够控丝布网全凭手法巧妙,根根缕缕丝线各自借力牵扯,真真儿的四两拨千斤。肩下压的丝线早已刻进肉里,血条子一缕缕顺着胳膊直流,眼瞅着再难按拽得住。

    布姑力渐衰,丝网被石楠缠裹得越来越多,剪刀匠瞅准了他臂膀横拧,网口微开的空当儿,斜身上挑,窜上了网面,翻剪花直掏石楠肋下。

    “开!!”只听石楠金钟鸣雷般的一声大吼,强拉丝束,硬把那缠系在房顶的铜兽像连同半截儿梁柱生生掰落下来!

    辑里丝网阵被破,二人无处借力,同时摔落地面。

    “啊!!!”布姑之前吃力太重,忽得一松,身子倒背着,往停在墙根儿的骡马挂车栽去。

    眼看布姑后脑就要撞上车辕架,那整挂大车竟伴着一声巨响飞撞在胡同根儿断头墙上,砸了个稀烂!

    木屑乱飞,砖碎瓦粉。

    待到烟尘初定,一切都安静了,打斗,人声,鸟叫虫鸣,什么都没有,世界周遭像都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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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姑松开遮眼的双手,发现自己正蜷缩在石楠宽厚的臂弯里,被紧紧地护着。墙壁上,一截儿粗大的梁柱串起半挂车板牢牢钉着,空心的泄水铜兽还勾连在梁柱头上,轻轻摇摆,像自己做过的风铃……

    她顺着石楠的胳膊往上看,目光炽烈地去搜寻他的脸,却先瞥见了一把几乎齐根没入胸口的剪刀!

    “石头!”布姑惊叫着,翻身抓着石楠肩膀不停摇晃,伸手想去挖那剪刀,又颤抖得连指头都不能伸直,两只手臂痉挛着抽搐根本不听使唤,只得胡乱地在那胸膛上流满的血水里蹭,想替他止血又哪里止得住!

    “怎……怎么办……我我……石头我怎么……你你你别……”布姑整个人抖得像这秋树上最后一片叶,嘴唇无情,语无伦次。

    布姑只觉得头疼,疼得要裂开,她双手紧紧抓着头皮,转身冲着剪刀匠喊叫:“剪刀!!!他可是石头!他是石头啊……”

    “你给我死!!”布姑甩开发鬓,一片殷红色的晕影从背后幽幽渗出,丝丝缕缕一耸一耸地向剪刀匠盘爬。

    “五段缚!血锦!”话音刚落,那团影影绰绰的红色晕影剧烈震颤,霎那间幻化千万刃片层层叠叠破风而袭。

    剪刀匠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张着嘴,毫无反应。他一只手向前擎着,像还空握着剪刀,僵硬如同万年冰。

    “布片儿……住手……”

    暴怒中的布姑忽觉肩头一沉,闻声回头瞥见石头的大手虚弱地撑在她肩上,慌忙控丝收招,漫天飘飞的血色薄锦却劫停不住,贴着剪刀匠打着旋儿转,眼看就要把整个人裹了进去切削,急急外翻玉腕再打数道白纱丝线解困,这才勉强改了血锦旋出的风压,红的白的锦片一齐四散迸射开去,深深嵌入两边的墙壁和地上。

    “石头!我还以为你……”布姑的眼泪这才放肆地流了起来。

    剪刀匠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你……我没想,我真的没想杀……你总能躲开的!”

    “行了……换了你来不也得一样,咱两谁敢让这丫头片子伤着?”石楠脸色铁青,却有一丝笑意。说完紧咳了几声,泛出的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胸口插着的剪刀也跟着一跳一跳地动。“更何况……我也是你能杀得死的?咳咳咳……还不快把你这把破剪子召了回去,真让我自己拔么?!”

    剪刀匠这才回过神,将手中的半片长刃剪轻轻一弹,发出“嗡嗡”的颤音。

    “噗呲——!”

    插在石楠胸口的那柄短刃剪随声共鸣,径自一点点地往外抽,而后全刃脱出,打着转儿飞回到了剪刀匠掌心,“咔嗒”一声,这长短刃相扣,子母剪重回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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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啪——”十字街口传来了阵阵击掌声。

    “你们三个,还真是有意思,啊?哈哈哈哈!”须发皆白,身披裘皮大氅的干瘦老者坐在鎏金豹头椅上,由一众侍卫抬着进了胡同,一路狂放地大笑不止。

    “都统大人!”石头兵石楠,剪刀匠麻儿剪,布片女贼布姑绣夏,三人齐齐单膝跪地。

    犁城副都统魏文昭,把身子往椅背上再靠了靠,一条腿悠闲地跨出扶手,马上有侍卫矮身过来,去了顶盔,盘发髻以头垫脚。

    “刚刚有那么一会儿,嗯……我觉得你们仨……都不能要了!”魏文昭突然从高高的椅子上探下身,厉声说道。见他三人几乎把头弯到地里,复又笑了起来,重新靠回椅背,用不知什么时候握在掌心的一柄乌金小刀挑着指甲把玩,口中接着说:“这石头还真是个当大哥的,还没听说过谁中了这十里诡障还能自己挣脱的。可也是!布姑绣夏要真在那车辕子上撞死了……又当如何呢?哈哈哈哈——”

    “大人!”石楠肩头一歪,似乎因失血过多身形不稳。“十里诡障,可是幻术?那我今日所见一切……”

    “呲!幻术?”魏文昭双手一抬,翻了个白眼儿,似乎很不满石楠打断了他的遐想。“布姑!你给他讲讲,说说,你和麻儿剪今天演的是哪一出儿。”

    “都统大人,可否先给石头止血?他……”布姑往前跪了跪身,抱拳问道。

    “死不了!你急个什么!”魏文昭气急败坏地脱下一只筒靴砸在布姑头上,见她面露怯色,把双手垫在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里,满不在乎地闭上眼,咂着嘴角说:“且先给他讲说,若是你心疼嘛……就讲快些,讲短些,讲完了再给他包裹敷药也就是了。”

    “是!大人!绣夏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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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楠从布姑绣夏口中得知,自己并非是今日中的诡障之术,而是在半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