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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夜相遇

    开皇二十二年,秋风萧瑟。

    “咚——咚!咚!咚!咚!”五更。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打更人即墨深洪亮的声音在黑沉沉的大街小巷回响。

    七岁的即墨羽提着昏黄的灯笼,抿着花瓣一样娇嫩的粉唇,清澈的眼睛盯着地面,亦步亦趋跟着爹爹,从街头,走至街尾。

    五更,天色依旧黑暗。

    “噗…”

    一道黑影,从父子俩身边一闪而过。

    即墨深惊了一跳,没由来的毛根炸起。

    “什么人?”

    霍然扭头,环顾周遭。

    夜凉如水,四周并无异常。

    他驻足片刻,“羽儿,回家。”

    “哦。”

    羽儿提着灯笼往回走。

    即墨深正准备转身,眼角余光,瞥见十几步远,隐隐约约有一位妇人的背影。

    她在赶夜路。

    前方是黑树林,葬着一片乱坟。青光白日,那里也是人迹罕至。

    夜色中,妇人独自前往,胆子不小。

    即墨深蹙起眉头,“羽儿,我们跟上去,送妇人过黑树林,再收工。”

    虽然,他干的不是刀尖上舔血的差事,但是长年累月行走在深更半夜,什么怪事都能遇到。

    打更人是衙门中最末等的巡逻,若是眼前有事发生,充耳不闻,定脱不了干系。另外,打更人还有一种职能—驱邪。所谓“谯门漫打更,却怕催归骑。”

    羽儿耷拉着脑袋,又“哦”了一声。

    一阵冷风袭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一声不吭,紧跟着爹爹,提着灯笼走进黑树林。

    前方的妇人突然不见了。

    即墨深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心里陡然一凛。

    不会有邪门吧?

    明明跟着目标在走,怎地凭空不见了呢。

    月黑风高,树木飒飒。

    父子俩在树林里瞎乱转,眼睛四处瞅。荒郊野林,到处是坟茔。

    即墨羽转了一会儿,想要尿尿,到旁边去嘘嘘。

    一声细小的“嘤咿呀。”

    什么声音。

    凝神细听,又是一声“嘤咿呀。”

    这回听清楚了,嫩嫩的,脆脆的声音,像是邻居张婶家牙牙学语的幼儿。

    即墨羽匆匆尿完,顺着声音跑过去。提起灯笼凑近一照,草丛中爬着一个小人儿。

    几步远,是一处黑黢黢的墓穴。

    咦,小孩伸出小手臂,纤手纤脚好可爱。

    即墨羽忍不住好奇心,放下灯笼,蹲下身抱起小人儿。

    “羽儿,放下!”

    即墨深惊出一声冷汗,大踏步跨过来。

    乱坟岗邪气重,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碰。

    “阿爹,是个小孩儿。”

    地上冰凉。

    羽儿没有放下,反而将软绵绵的小东西抱得更紧。

    即墨深气得一把夺过小孩,高高举起就想摔。

    摔下去肯定得摔坏。

    “阿爹!”羽儿惊叫一声,展开双臂。

    即墨深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没将孩子摔到地上。

    他看了一眼幽静的墓穴,总觉得有些诡异。

    “谁家的孩子?”他大声问。

    乱坟岗除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冷风,无人应声。

    “阿爹,小孩好可怜哦。”

    即墨深想到刚才的妇人,这孩子莫不是被那人遗弃了?

    他狐疑地伸手从孩子头顶开始,一寸寸摸到胸口。

    大约三岁左右的女孩儿,正常的体温,正常的心跳声。

    身上穿着脏不拉几的锦布,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露出一张小脸,不哭不闹,自顾自在咿咿呀呀。

    衣襟处,掖着一块帕子。

    羽儿抽出帕子,轻轻念着上面有着污黑血迹的字,“吕姝。”

    是她的姓名?

    小女孩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咧嘴笑了。

    天空浓云翻滚,电闪雷鸣。

    “轰隆!”

    一道霹雳劈在那墓穴上,顿时,墓穴四分五裂,开始塌陷。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

    羽儿抓住爹的袖子央求:“阿爹,我们带她回家吧。”

    即墨深看向起了雨雾的乱坟岗,终是不忍心将弱小无依的孩子弃在暴风雨中。

    东门街,倾盆大雨。

    即墨羽牵着走得跌跌撞撞的吕姝,浑身泥水进了家门。

    即墨深抖了抖湿漉漉的粗布袍子,摘下滴着雨水的幞头,抬眼看到马氏站在堂屋。

    “去打盆温水,给两个孩子洗漱,换身干衣裳。”

    “天光大亮了,今儿回家怎地晚了这么久?”

    马氏阴沉着平庸的脸不悦地问,眼睛落在小女孩身上。

    “娘,我们去了黑树林。”

    马氏一愣,“去那地方做甚?不是说那里邪气重吗?”

    “巡逻。”

    即墨深边说边从她身旁走过,进了东屋。

    马氏把儿子拉到身边,“她是哪家的小孩?”

    “娘,她叫吕姝,是我们在黑树林里捡到的。”

    羽儿一脸兴奋,又摇摇吕姝的小手,“这是娘。”

    吕姝缩在他身后,怯声说:“这是娘。”

    马氏鼻孔里哼了一声,眼珠子转向屋里男人裸露的后背上,“她是捡来的?往后住我家?”

    即墨深点点头,换了件干衣服。从柜子里找出几样儿子穿过的小衣裤。

    “羽儿,带妹妹去洗漱,换下湿衣服。”

    羽儿点头应道:“阿爹。”

    吕姝奶声奶气跟着喊:“阿爹。”

    即墨深一怔,目光温和,“吕姝,你既然叫我阿爹,我便收你做养女如何?”

    吕姝不懂,但她使劲点头。

    “好,他是哥哥,先随他去洗漱。”

    吕姝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男孩,“哥哥。”

    “嗯。”

    即墨羽欢呼雀跃,他有妹妹了。

    马氏心头无名火起,想将手里的药碗摔个稀巴烂。

    她身体弱,三天两头要到药房抓药。家里本来就拮据,再添一张嘴,还是从乱坟岗捡来的,想来就晦气。

    “这小孩来路不明,别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即墨深语气笃定,“我看过,她身上没有邪气。”

    “哼。”

    马氏黑着脸,一摔手,扭着腰身进了东屋。

    她生性多嫉,自家男人长得英俊高大,就总是怀疑街头巷尾那些妇人有觊觎之心。

    一次,街那头住的李寡妇扭着大屁股,一双眼珠子钩在她男人身上。她立刻像猛虎下山,扑上去“啪啪”两耳光。

    男人打更,她不放心,时常支使儿子当跟班。只是苦了小小年纪的即墨羽,阴阳颠倒,睡眠不足。

    既墨羽虽然还小,但很自立。到厨房舀了大半桶温水放在地上,见妹妹全身湿透,都是泥水,干脆将她脱光,抱进温暖的浴桶里。

    洗了澡,吕姝换上哥哥的旧衣裤,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哥哥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干净。

    她小脸蛋粉嘟嘟,像俏丽的年画娃娃。

    “吃饭了。”即墨深从锅里端出窝窝头。

    吕姝大口吃完一块窝窝头,又喝了一碗米汤,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吃过早饭,即墨深补觉。晚上开工,白天要睡觉。

    这个家有三间土木结构的屋子,中间是堂屋,东屋是卧房,西屋放些杂物。靠着西屋外墙砌了一间石头厨房,围着一个篱笆小院。

    卧房里摆了一张夫妻俩睡的大木床,床头放着一个木柜,靠墙放了一张即墨羽睡的小木床。

    马氏放下蚊帐,脱得精光钻进男人怀里。

    今辰,男人回家晚了,不验身不是她的性格。

    她将男人浑身嗅了一遍,像怀春的猫儿嘤嘤叫,“阿郎…”

    男人眉头微微皱起,喉结滚动,没有说话,任由她又吻又咬。

    不久,蚊帐里传出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呻吟声。

    小木床上,吕姝像猫儿一样缩在角落,两个孩子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