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篇 全叶苦苣菜 | 救民千载或为荼

    1954年，我五岁时到了保定，听着保定话很不习惯，不管叫什么都要加“儿”，舅儿、姨儿，桃儿、杏儿。

    次年开春儿，在胡同里听到了一个十来岁的农村女孩喊：“谁买曲菜芽儿！”那“芽儿”拖在后面，悠长，悠远，像唱歌一样，像是要做保定腔儿的代表。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要经过我们胡同一次。因为这声音，我曾请求母亲买点儿让我尝尝。

    买来一看，长舌形的叶子，还带着根，很嫩。母亲洗净，让我蘸酱吃。它有些苦，但和酱味中和在一起，却苦得中吃。母亲说，它也叫苦菜。

    十多年后，保定上映了一部叫《苦菜花》的电影，讲述山东军民抗战的故事，其插曲《苦菜花开香又香》一下子火起来，到处都唱“苦菜花”，没想到不起眼的苦菜，一下子成为抗日英雄的代表。

    不过电影中的苦菜与我吃的苦菜，略有不同，叶子有较深的裂。用现在的眼光看，应该是苦菜大类中的“花叶滇苦菜”。“花叶滇苦菜”的名字中虽有“滇”字，但分布并不仅于云南，山东也有分布。

    没想到后来我自己也成了“苦菜花”。1969年我参加了内蒙兵团。当时兵团条件非常艰苦，于是就出现了“解放军战士光荣花，工人阶级幸福花，农村社员向阳花，兵团战士苦菜花”的说法。返城多少年之后，战友聚会，人们还会谈论起“苦菜花”的事。

    再后来，我随女儿到BJ生活，所住小区中竟然就有苦菜，且有苦菜这个大类中的多个种，今天就先说说其中的全叶苦苣菜。

    全叶苦苣菜的拉丁学名为SonchustranscaspicusNevski，菊科苦苣菜属植物。

    全叶苦苣菜是中国的本土植物。分布于HLJ、辽宁、吉林、NMG、河北、山西、陕西、宁夏、甘肃、青海、XJ、河南、湖南、四川、云南、XZ等省区。伊朗、印度北部、东地中海地区、高加索及乌兹别克斯坦也有分布。

    中国古籍中没有有关全叶苦苣菜的记载。由于今天的人仍在称它为“苦菜”，所以我怀疑在现代植物学学科建立之前，它可能一直顶着苦苣菜、苣荬菜之类的名字而存在。

    “苦菜”是一大类植物的名字，可作野菜而味苦的，都可以包括在其中，一般认为有苦苣菜Sonchusoleraceus、苣荬菜Sonchuswightianus、全叶苦苣菜Sonchustranscaspicus、短裂苦苣菜、Sonchusuliginosus、长裂苦苣菜Sonchusbrachyotus、花叶滇苦菜Sonchusasper、沼生苦苣菜Sonchuspalustris等多种。

    如果说一定要给它找个源头，我觉得“荼”可能最合适。《诗经•邶风•谷风》提到“荼”：“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尔雅•释草》解释“荼”时说：“荼，苦菜。”邢昺在《疏》中进一步解释说：“此味苦可食之菜，一名荼，一名苦菜……叶似苦苣而细，断之有白汁，花黄似菊，堪食，但苦耳。”在众多名为“苦菜”中，全叶苦苣菜最符合“叶似苦苣而细”这一特征，没准《诗经》中的“荼”指的就是全叶苦苣菜呢。

    全叶苦苣菜除了可作野菜充饥，还可作为中药治病。在《GS省中药材标准》（2009年版）中，中药北败酱草的原植物就是全叶苦苣菜或苦苣菜。对于“北败酱”这个名称，《标准》解释说：“现代中药‘败酱草’来源复杂。甘肃地产败酱草在北方习惯称北败酱。”

    虽然全叶苦苣菜我国古已有之，但我国对其标本的采集并不早，从中国国家标本资源平台保存的标本看，采集时间最早的标本是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一份标本，采集时间是1935年，采集人是我国著名的植物分类学家傅坤俊，采集地点是陕西太白县。

    本植物收录到植物学著作的时间也很晚。1997年出版的《中国植物志》第80（1）卷收载本植物，本人在此前的植物学著作中未能找到相关记载。

    想想全叶苦苣菜也够可怜的，充当人们的救命野菜已二千多年，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混出来。难道“苦菜花”就该苦命吗？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