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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幕:国殇

    那是一段惨不忍睹的回忆……

    那是一段沾着血腥热泪的记忆……

    如果说红色是毁灭、蓝色是冷漠、绿色是伪装、白色是虚无、粉色是虚伪、紫色是神秘、橙色是愤怒、黑色是归宿、而黄色则是……别看了,你这个人无药可救了。

    但是如果放到高天身上来说,翻看他的人生,他应该是那种什么都粘一点、最复杂、最沉重、见不得光的灰色吧。

    相对于他的记忆来说也是,不愿回想更多的灰暗、肮脏过去。

    那是十六年前,那时高天也才六岁。而且他也不叫“高天”,而是王子荒服。

    想当年朝廷派镇守东海的东海卫卫所兵精锐,在姥姥山和东海蛮夷、号称东海蛮的肃慎所属的三支部族中的其中一支,鏖战了整整两个多月。

    肃慎人号称“东海蛮”,一共分为三支最大的部族势力,以及若干小部族、小群落。

    势力范围最大的一支部落是烽燧城,其部落族长老早就投靠朝廷,帮助朝廷在东海兴风起浪,助纣为虐。

    烽燧城的继任管理者是城主琼妖纳延,他的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因为他的母亲就是汉人女奴。可就是为此,他极度的藐视汉人,并以此为耻。

    琼妖纳延为人疯癫,喜欢“以武会友”,东海境内,一般打不过他的部落就成了他的“战利品”。

    还有一支东海蛮是在三十二子堡的首领哈哈尔,畏首畏尾,色厉内荏,难堪大事。

    最后一支,是在姥姥山安营扎寨、独霸一方的肃慎首领黄鱼,这次就是为了打他。

    姥姥山的肃慎部族势力最弱,所以朝廷才想着“柿子专挑软的捏”,却不料啃到了难咽的硬骨头。

    别说“咽”,以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咬碎它都是个问题。

    百年来,这些东海蛮各自分散、独立山头,各自为政,成为了朝廷在东海的心头大患,朝廷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所以朝廷在东海边城最强的武装力量——中央之国东海卫的三千选锋营、人称“奔命军”的重甲铁骑出现在这里,东海卫也才会有这次的动作。

    在一场大战之后,已经满目皆是尸山血海、流血漂杵。黄昏下,朦朦胧胧,万物齐哀。

    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一身的鲜血泥泞,就像一个活鬼,三三两两的,侥幸活下来的人,刀剑杵着地,呆呆的望向远方……

    是在看着什么呢?也许是期望,尸堆里头能有活下来的同伴吧?

    “想我国朝,国祚两百多年,也该亡了!”王子洲鹤哭了。

    王子洲鹤,是高天的亲生父亲。

    “王子”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汉族姓氏,王子姓是中华复姓之一,读音作wángzǐ

    其源有二:一是源于子姓,出自商朝时期王子比干,属于以先祖称号为氏;

    二是源于姬姓,出自春秋时期齐国名将王子城父,属于以先祖称号为氏。

    《郑通志·氏族略》郑樵注云:“姬姓,周大夫王子狐、王子城父之后也。”王子氏复姓后世已不再,皆演化为单姓王氏。

    (以上出自百度百科。)

    王子洲鹤是东海卫从六品忠显校尉。也勉勉强强算是个“位高权重”的“杂号将军”了。

    “王军校!你敢妖言惑众!”知府王文度老远就听见了,指着他的鼻子骂到。可就是不喊他的真正名字“王子”,偏要喊他“王军校”,和所有人一概而论,好像生怕被他占了便宜。

    “当心我以蛊惑众军的罪名斩了你!”王文度压低了声音嘶吼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用力,浑身都在颤抖。

    不过这个时候洲鹤身疲力尽,也根本没有精力去理会他,满含愤懑的瞟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老王!”没走出几步就有人叫住了他。

    “那些被抓的肃慎俘该怎么办?”他的副手巴巴的跑来问。

    “杀掉所有人!一个不留!”王子洲鹤咬牙切齿道。

    现在大军辎重转运无力,军士们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了。

    让人莫名其妙的是,自此以后父亲就神秘的消失在战场上,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高天还不叫高天,而是叫王子荒服。

    那次大战之后,没到七天,荒服的父亲王子洲鹤将军率领东海卫三千选锋营(“三千”是虚指、并不是实指)数千人,在战场上拼死厮杀。最后——他们全部阵亡,无一人活着回来。

    诡异的是:没人见到过已经“战死”的父亲的尸身。

    既然是在战场上战死,那就是为国捐躯,因该马革裹尸,招摇大葬,以示“国殇”之哀荣。但是没有,知府王文度对所有的国殇亲属统一的解释是:为了歼灭肃慎蛮族,王子洲鹤带着三千选锋营所有勇士和敌人同归于尽,被烧尽了。

    眷属大哗,连个尸体都没给留,一句话什么都没了?

    更有甚者,刚刚六岁的王子荒服和母亲被知府王文度以“私媾敌兵”的罪名缉拿。上一秒还是极尽哀荣的“国殇”家眷,下一秒就成了王文度的阶下囚。

    真的是一秒都不想装了。

    被抓后,母子俩被王文度下了死命令,夺走了一切,甚至削除了王子洲鹤的军籍,好让母子俩再也没有任何依靠。

    关了大半年之后,已经身无一物,穷困潦倒的母子俩被放了出来,因为母亲当时还很年轻,她被肃慎掠去成为奴隶,还被卖到更靠近北方的边塞苦寒之地,甚至后来当乞丐、做奴仆、成为别人的姬妾……

    好在有母亲拼死保护,才七岁的王子荒服没有饿死在路上。

    长大后仔细想想,应该是王文度为了抢功,才把父亲定为“通敌”,这样功劳都是他王文度的,而,作战不利、损失兵员、粮秣的屎盆子全扣在父亲身上,没人会没完没了的过问一个死了的“罪员”。

    父亲身为朝廷的亲封的武官,与王文度一向不合,两个人是彻头彻尾的死对头,不过是面和心不和、从不点破罢了。

    让父亲带兵,滞发粮草,不但见死不救,而且毁尸灭迹,想要做这一切也只有堂堂知府王文度有那个能力调动得了,也只有他才能说得通。

    每当想起这些,王子荒服都忍不住要发疯:“王文度!你这个衣冠禽兽!颠倒黑白!你这么做这些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你的?你有朝廷部堂的许可吗?他们容许你这么干了吗?你背后是谁?你怎么有这个胆子?你做这些这些想做什么?别说我瞎抓污蔑你,都是有理有据的!王文度!早晚有一天,我要掘了你的祖宗十八代!”

    在另一边,

    在一场金戈铁马、碧血黄沙的大战之后,枯山雪域,被鲜血染红。

    他们都是失陷在战阵之中,惨被俘虏的军士们。

    他们披头散发,衣不蔽体,双手双脚被枷具束缚,唉声叹气,垂头耷脑。他们一个跟着一个,赤着脚,成群结队的,往远处走去。

    而在一片凄寒荒凉的山谷里面,一名年轻的武者静静地坐在那里,身边放着一把刀,他手中捧着的是一张古琴,而古琴旁边,案上则放了两颗药丸。

    “这两粒药丸是治疗你的内伤所需要的丹药,你吃了它吧,然后再好好修炼。“一个白衣老头从翩然而至落下来,看了年轻男子一眼,淡淡地说道。

    年轻男子抬起头来,看着白衣老头,眼神平静,声音清冷:“多谢师父救命之恩!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再修炼了。“

    白衣老头眉毛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你不想报仇?“

    “当然想。“年轻人说道。

    “既然想就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达到我的要求,到时候你就能亲手斩杀他了。“白衣老头淡淡地说道。

    年轻人沉默良久,点点头,听话的将药丸吞服下去,接着盘腿闭目调息,而白衣老头则站在他的身旁静静地等待着。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昏暗,但太阳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起来了。

    看到太阳升起,年轻人的眼睛顿时睁开,眼眸里闪过一抹寒芒,他猛地起身,

    这些士兵成了活着的牺牲者,实验品。他们被做成了活生生的“毒蛊活尸兵”,活着的死人!

    他们被陷害,被抛弃,被遗忘。

    他们遭遇了伏兵,被团团包围,只能束手认命,最终全军覆灭,绝望的成为了俘虏,成为了遭人随意玩弄的小白鼠。

    你们不对?你们怎么会不对?你们不是永远都对吗?

    你们是不是准备永远瞒着我?在我痛苦发疯,我绝望麻木,你们嫌弃我浑身发臭的时候,你们有过半点愧疚吗?

    你们觉得我可怜吗?你们哪怕有过一秒钟的心疼吗?

    我们都上了王文度的当了,我们都被他给骗了!没有后援!没有后援!从来就没有什么后援!我们成了王文度双手献出去的羔羊!待宰羔羊!

    所有人都绝望了,麻木了,没有人能对他们伸出援手。

    身陷囹圄,才成为和虫豸为伍的阶下之囚。

    留着泪望向远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每天的日子就是闭着眼睛,被人来回摆弄,不人不鬼,要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