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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对峙

    常禾青抬起头,看到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学生,他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形销骨立”,高高的个子,憔悴的面容,穿着褪色成灰白的绸衣。

    “师兄,你再吃点吧。”常禾青说。

    青年笑笑:“我真吃不下了,吃了也会难受的。”

    常禾青也不好再客气,接过馒头说:“谢谢师兄。”

    常禾青吃着馒头,青年便和他聊天,互相介绍以后,常禾青才知道巧了,这青年竟然就是宋匡的嫡孙宋安民。

    常禾青不知所措地挠挠头。他昨天听完故事,其实一直很想替宋安民教训教训那个金文俊的,但没想到宋安民是这样一个形象,这使得常禾青心里含糊,要是他挨揍的时候,一个年纪和个头都比他小一截的人站出来保护他……那他还不如挨揍呢!

    宋安民要回客栈牵马穿铠甲,常禾青也想出去转转,就和宋安民一起到他那去了。

    他们进到客栈,客栈掌柜见了宋安民,笑着和他点了点头,店小二和食客也跟他打招呼。可见老百姓对宋匡有多崇敬,他的孙子落魄成这副模样,却依然被善待着。

    宋安民领着常禾青到了他的房间。宋安民的老仆招待了常禾青喝茶,然后一件件仔仔细细地帮他换上他的盔甲。那是宋安民祖父传给他的,常禾青看着他换,羡慕极了。换完盔甲之后,宋安民艰难地迈着脚步,和常禾青一起去后院马槽牵他的马。

    宋安民的是一匹棕马,雪白的蹄,所以命名为飞雪。飞雪并不是常禾青想象的那样,会和宋安民一样瘦骨嶙峋,它虽然年纪很大了,但筋肉结实,毛发顺滑,颇有些老当益壮的意思。宋安民说,是客栈的人照顾得很好。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宋安民和常禾青一起出了客栈,往书院走,宋安民的老仆牵着马跟在后面。一路上宋安民被沉重的盔甲几乎压得喘不过气来,走几步就要歇一歇,常禾青终于没忍住说:“师兄,你为什么不走科举呢?”

    常禾青哪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劝别人读书。

    宋安民虚弱地笑笑,擦擦脸颊上的虚汗,说:“我祖父、祖母、父亲都是捐躯报国的将军,我怎么能苟且偷生?而且我的武职是世袭的,效死朝廷,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

    常禾青听了他这番话,形容不了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终于到了练兵场,这时候练兵场已经来了一些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装作很懂的模样,聊马聊战事。他们看见常禾青带着一把弓来了,倒也不意外,那时候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传遍全村,在李芳草这把漏勺儿的宣传下,常禾青救了骆曷及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没用两天就全书院都知道了……幸亏没告诉李芳草酒量不好的事!

    常禾青和宋安民在行军马扎上坐下,常禾青把弓放在身旁,心想等学生们都来全了再一鸣惊人。常禾青看到旁边有一堆干净的雪堆,便闲着没事捏小雪人玩儿,宋安民见了,也觉得有趣,和常禾青一起玩雪。他身体不行,手倒挺巧,捏的雪人比常禾青还精致漂亮,还找了的石子和树枝,作为眼睛和手臂,甚至还扯了一根枯草给雪人当围脖。

    宋安民是真喜欢这个玲珑剔透的小雪人,常禾青捏了小狗、乌龟好几种动物了,宋安民却把所有的心血都注入在这个小雪人之上,做好之后,放在地上细细地端详,笑得像孩子一样。

    砰!

    常禾青闻声看去,便看到一只崭新的黑靴,把宋安民的雪人踏碎了,宋安民简直不敢相信,面色惨白地喃喃道:“金文俊,你……”

    “傻逼。”金文俊轻蔑地说。

    常禾青倏然站起,猛推了一把金文俊,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金文俊没想到这一着,向后踉跄了一步站稳,看清了推他的常禾青,稍扬一扬下巴,狼一样的眼睛淌着毒液一样的残忍。他的脸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狠狠抓挠过,而完全可以想象,抓挠他的不管是谁,都不会活在这世上了。

    金文俊穿着玫瑰金的铠甲,宽阔的后背像豹一样微微拱起,眼睛微眯:“就你是常禾青?”

    骆曷给常禾青取了一个学名常云清,不熟的同学都叫他这个名字。“常禾青”这个名字从金文俊的嘴唇里叫出来,让常禾青很是不适,他斜眼瞅着金文俊,心里在飞速地盘算,要打架了,这个人的确比自己魁梧,该怎么在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同时给他好看呢,常禾青余光看到身后的梧桐树和高高的雪堆,心里有了主意。

    对峙的紧张气氛很快到达顶峰,常禾青和金文俊同时一睁眼,脚步一动,就听见“嗖”的一声响,常禾青和金文俊一僵,就见一支箭从眼前极速掠过,砰的一声钉在一棵杉树上,箭羽簌簌颤动,触目惊心。

    常禾青回过头,只见武艺教师王教头皱着稀拉拉的眉毛说:“别做出这些模样来了,有种到边关打鞑子去。”

    金文俊却不买王教头的账:“这狗杂种推我,你管吗?你他妈不管我管!”

    王教头被他抢白的面色铁青,却没任何办法,古代虽然最尊师重教,但像他这样的教头却并不在此之列,而就算在了,金文俊的祖父却也会罔顾礼法地纵容他,到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常禾青斜眼看着金文俊,浑然不惧。

    “金兄,住手。”忽然一把折扇挡在金文俊胸前,金文俊一转头,便看到了魏世奇,他竟然没有挂着标志性的恶心的笑,反而换了一副认真严肃的神情。

    魏世奇虽然身材高大,但没一点武功,常禾青防备着金文俊对攻击魏世奇,却想不到金文俊看到魏世奇,竟然迟疑了,在他迟疑的时候,围观的同学都纷纷说“是啊,金兄,住手吧”,其中竟然包括他的跟班们。

    金文俊是知道魏世奇的威望的,在书院里,所有学生不分身份都互相以兄弟相称,只有魏世奇,被所有人心甘情愿的唤一声“魏二爷”,至于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敬服他,除了魏世奇天生收买男人的本事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金陵流传的一件真事,二十年前,魏世奇的母亲魏珺有一次去青龙寺祈福,恰逢道教裴光禹真人云游至此,裴真人一看魏珺,哈哈一笑,指着魏珺说:“汝子必为天子!”

    这话也有可能是说魏珺未来会当皇后,然而裴真人说出这句预言的时候,魏珺却已经是寡妇了。二十年前世道已经显出末世相来,所以虽然人们不说,但人们心里都知道,裴真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金文俊便住了手,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可能性,也没人想得罪未来的皇帝。但金文俊果真是野蛮疯狂的根骨,他转头离开之前,依然用他的狼眼狠狠地剜了一眼常禾青和魏世奇。

    热血汹涌又消散一次之后,人就没那么容易被激怒了,所以常禾青只是冷笑一声,在原来的马扎上坐着了。

    武艺课照常开始,王教头又态度敷衍本事精妙地演示射箭和骑马的要领,演示完以后便各自自由活动,王教头腆着肚子懒洋洋地溜达,有心情了,就指教个三言两语。

    常禾青紧张地搓了搓弓背,然后从箭筒里拿出一支箭,拉满,发射,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整个练武场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