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照身帖
咸阳，甘泉宫。
这是秦王赢异专门为赵姬安排的住所。嬴政年幼，自然与母亲同住。
无家可归的乌桓也被秦王安排暂时与嬴政同住，昨夜晚宴之后，乌桓便在此留宿。
赵姬昨晚留宿章台宫，至今没有回来，乌桓估计，她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朝会结束后，嬴政和乌桓邀请吕不韦一起共进午餐。
“吕公，今日朝上为何辞去御史大夫一职？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正是父王需要借重吕公之处。”
吕不韦抬头看看一旁伺候的蒹葭、蔓露及一些宫女寺人，微微摇头。
“饭菜既已上齐，尔等且退下。”嬴政冷冷说道。
吕不韦等到下人们全部退下，放下手中的木梜，说：
“原本昨日我和秦王约定，丞相一职太过招摇，我先出任御史大夫。”
“但今日早朝前，我观诸臣言行，心下甚忧。”
“武将这边，老秦将还好，他们世代为将，对大秦忠心耿耿。可是宗室将领却与楚系外戚多有瓜葛，另外还有一些中立观望的。”
嬴政听得瞪大了眼睛：
“如此说来，支持父王的岂非不足三成？”
吕不韦看了看嬴政，并未回答他这句话，只继续说道：
“文官这边更是惝恍迷离啊！”
“嬴傒，故孝文王之长子也。原也有望争嫡，现如今失去王位，若说心无嫌隙，你信吗？但嬴傒为人隐忍，我却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蔡泽狡黠啊~范雎何等人物？竟主动将相位让给他！当了几个月后又称病辞相，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吗？这个人，我也是看不透。”
吕不韦才分析了两个人，嬴政已经是听得冷汗涔涔。
“隗状、王绾之流，倒是务实实干之辈。但对新王，也在观望。我今日主动让位于隗状，也是想拉拢他啊~”
“茅焦乃正直之士，拉不拉拢都一样。鲍白令之，谄媚小人尔。至于其他人皆未知深浅，若我上位，必引来众臣抵触，不韦个人荣辱事小，坏了秦王大业岂不可惜？！”
嬴政听了，赶紧起身行了个大礼。
“小子浅薄，未知吕公计虑若斯！若非吕公谦让，只怕今日已埋下祸根矣！”
一旁的乌桓突然插嘴问道：
“吕公，将作孟芴乃督全国工匠、造器之人，不知此人如何？”
吕不韦闻言哈哈一笑：
“中南君，莫非果真如众人所言，生而知之？竟是一语言中要害。”
“吕公切莫折煞小子了！我等亲若一家，吕公乃是长辈，称我桓儿最是亲切！”
“得势不忘本，好！老夫也不和你客套。”
“桓儿所虑极是，虽说朝中观望者众，但真正重要的，不过是宿卫屯兵、国库司库、车卫畜牧、造工造器、王室起居这几个位置。”
“宿卫和屯兵，交给了蒙、王两家。这两家都是忠义将门，应该可靠。”
“国库司库，隶属治粟内史，我已经接管了。”
“但是车卫畜牧、王室起居就只能先交给华阳后派系的熊萩、熊啓了，否则容易打草惊蛇啊！”
“不过这造工造器嘛，将作孟芴却是绝对可靠！孟芴乃墨家弟子，为人正直，痴迷技艺。此人乃老夫老友，大可放心！”
嬴政与乌桓听了，稍稍心安。吕不韦又继续叮嘱他们说：
“你们两个也不必期期艾艾。今日早朝，大家都对你俩印象还是不错的！”
“反正你们最近无事，就多多去拜访各部吧~与各部大臣好生交往。”
“若是公子可得大臣们青睐，便是于秦王大业有功！子固因父而显，父岂不因子而贵乎？”
“谨遵吕公教诲！”乌桓和嬴政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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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镂金雕花的安车，安静地停靠在甘泉宫门口。
“启禀公子，秦王派小人来接吕公议事，顺便送两位公子前往太医署检查身子。”
在前去太医署路上的马车里，乌桓把玩着谒者刚刚送来的两块铭牌。
铜牌做工精致，其中小的一块是通行王宫大内的玉牌。
另外一块大一点的铜牌上，小篆刻着“照身帖”三个字。
铜牌的背面竟然详细刻着乌桓的姓名、官职、身高体征和画像。
乌桓大感神奇，原来这是秦朝的身份证啊！
商鞅变法时，为了防止流民造成人口的流失，就发明了最早的身份证明——“照身帖”。
普通人的“照身帖”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竹板，上面刻有持有人的画像及籍贯、身高等信息。
只要是秦人，就都必须持有。若是没带，便会被认定是黑户或是外籍非法逗留人士而被抓捕。
而且商鞅还规定，外出远行者及夜宿旅店者必须出示本凭证，否则关口不可放行，旅店不得留客，违者严惩。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商鞅最终却死在了自己发明的“照身帖”上。
原来商鞅变法期间，得罪了很多人。
变法推行一年后，时为太子的嬴驷触犯新法。
由于当时新法推行并不算顺利，商鞅认为“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决定惩处太子嬴驷。
后因嬴驷作为储君，不便施以刑罚，于是对太子傅公子虔和太子师公孙贾施以黥刑。
秦孝公去世后，太子驷即位，是为秦惠文王。
不满商鞅的贵族们便趁机在秦惠文王的耳边造谣说商鞅谋反，秦惠文王便要对商鞅下手。
商鞅得知此事慌忙出逃，一口气逃到边关后，商鞅见天色已晚，想在旅店借宿。
可旅馆主人在明知是商鞅的情况下，依然因为商鞅未携带照身帖，坚决不肯留宿商鞅。
商鞅住店不得，边关也不放行，商鞅便想出奔魏国。
不曾想，魏国因他曾使诈绑架魏公子昂，也拒绝帮他。
百般无奈之下，商鞅只好返回封地决定拼死一搏，率先发兵攻打了郑县，不久之后便战败身亡。
秦惠文王又下令将商鞅尸体带回咸阳车裂示众，全族也被诛灭殆尽。
但秦惠王却并未废除商鞅变法新政，反而严格按照《商君书》执行商鞅之律。
秦国因此得以富足强盛，而最大的功臣却身败名裂、烟消云散，真是可悲可泣、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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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乌桓为商鞅的遭遇感慨时，安车已经抵达一处别院之前。
别院周围种植着一片柏林，郁郁葱葱，散发着一股柏叶特有的清香。
大门前打扫得非常洁净，一切陈设摆列井然有序。
匾额上写着“太医署”三个描金大字，上面挂着一条白布幡，这是为老秦王戴孝，要一直挂到老秦王出葬为止。
太医署常年都有一支百人队的宿卫轮班看护，进出人员也需登记入内。
乌桓和嬴政规规矩矩按照规定登记后，进入院中。
院内各处，摆放了一些盆栽植物，时值春夏之交，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
整个太医署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花香味，闻着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太医署也是按照三进分布。前面乃是公务大堂和一些宽大的房间，房间是用于授课、讲义和会诊。
第二进以园林的形式营造，中间散落着许多小阁堂，分别都有命名题额，看样子是给不同的太医师看病办公之用。
最后面一进则是药房、药圃和煎药房。
太医署的门正，正在为乌桓和嬴政介绍的时候，里头奔出一个中年医者。
一边疾步急行，一边嘶哑着声音喊道：
“未知公子与中南君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这是秦王赢异专门为赵姬安排的住所。嬴政年幼，自然与母亲同住。
无家可归的乌桓也被秦王安排暂时与嬴政同住，昨夜晚宴之后，乌桓便在此留宿。
赵姬昨晚留宿章台宫，至今没有回来，乌桓估计，她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朝会结束后，嬴政和乌桓邀请吕不韦一起共进午餐。
“吕公，今日朝上为何辞去御史大夫一职？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正是父王需要借重吕公之处。”
吕不韦抬头看看一旁伺候的蒹葭、蔓露及一些宫女寺人，微微摇头。
“饭菜既已上齐，尔等且退下。”嬴政冷冷说道。
吕不韦等到下人们全部退下，放下手中的木梜，说：
“原本昨日我和秦王约定，丞相一职太过招摇，我先出任御史大夫。”
“但今日早朝前，我观诸臣言行，心下甚忧。”
“武将这边，老秦将还好，他们世代为将，对大秦忠心耿耿。可是宗室将领却与楚系外戚多有瓜葛，另外还有一些中立观望的。”
嬴政听得瞪大了眼睛：
“如此说来，支持父王的岂非不足三成？”
吕不韦看了看嬴政，并未回答他这句话，只继续说道：
“文官这边更是惝恍迷离啊！”
“嬴傒，故孝文王之长子也。原也有望争嫡，现如今失去王位，若说心无嫌隙，你信吗？但嬴傒为人隐忍，我却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蔡泽狡黠啊~范雎何等人物？竟主动将相位让给他！当了几个月后又称病辞相，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吗？这个人，我也是看不透。”
吕不韦才分析了两个人，嬴政已经是听得冷汗涔涔。
“隗状、王绾之流，倒是务实实干之辈。但对新王，也在观望。我今日主动让位于隗状，也是想拉拢他啊~”
“茅焦乃正直之士，拉不拉拢都一样。鲍白令之，谄媚小人尔。至于其他人皆未知深浅，若我上位，必引来众臣抵触，不韦个人荣辱事小，坏了秦王大业岂不可惜？！”
嬴政听了，赶紧起身行了个大礼。
“小子浅薄，未知吕公计虑若斯！若非吕公谦让，只怕今日已埋下祸根矣！”
一旁的乌桓突然插嘴问道：
“吕公，将作孟芴乃督全国工匠、造器之人，不知此人如何？”
吕不韦闻言哈哈一笑：
“中南君，莫非果真如众人所言，生而知之？竟是一语言中要害。”
“吕公切莫折煞小子了！我等亲若一家，吕公乃是长辈，称我桓儿最是亲切！”
“得势不忘本，好！老夫也不和你客套。”
“桓儿所虑极是，虽说朝中观望者众，但真正重要的，不过是宿卫屯兵、国库司库、车卫畜牧、造工造器、王室起居这几个位置。”
“宿卫和屯兵，交给了蒙、王两家。这两家都是忠义将门，应该可靠。”
“国库司库，隶属治粟内史，我已经接管了。”
“但是车卫畜牧、王室起居就只能先交给华阳后派系的熊萩、熊啓了，否则容易打草惊蛇啊！”
“不过这造工造器嘛，将作孟芴却是绝对可靠！孟芴乃墨家弟子，为人正直，痴迷技艺。此人乃老夫老友，大可放心！”
嬴政与乌桓听了，稍稍心安。吕不韦又继续叮嘱他们说：
“你们两个也不必期期艾艾。今日早朝，大家都对你俩印象还是不错的！”
“反正你们最近无事，就多多去拜访各部吧~与各部大臣好生交往。”
“若是公子可得大臣们青睐，便是于秦王大业有功！子固因父而显，父岂不因子而贵乎？”
“谨遵吕公教诲！”乌桓和嬴政异口同声。
-----------------
两辆镂金雕花的安车，安静地停靠在甘泉宫门口。
“启禀公子，秦王派小人来接吕公议事，顺便送两位公子前往太医署检查身子。”
在前去太医署路上的马车里，乌桓把玩着谒者刚刚送来的两块铭牌。
铜牌做工精致，其中小的一块是通行王宫大内的玉牌。
另外一块大一点的铜牌上，小篆刻着“照身帖”三个字。
铜牌的背面竟然详细刻着乌桓的姓名、官职、身高体征和画像。
乌桓大感神奇，原来这是秦朝的身份证啊！
商鞅变法时，为了防止流民造成人口的流失，就发明了最早的身份证明——“照身帖”。
普通人的“照身帖”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竹板，上面刻有持有人的画像及籍贯、身高等信息。
只要是秦人，就都必须持有。若是没带，便会被认定是黑户或是外籍非法逗留人士而被抓捕。
而且商鞅还规定，外出远行者及夜宿旅店者必须出示本凭证，否则关口不可放行，旅店不得留客，违者严惩。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商鞅最终却死在了自己发明的“照身帖”上。
原来商鞅变法期间，得罪了很多人。
变法推行一年后，时为太子的嬴驷触犯新法。
由于当时新法推行并不算顺利，商鞅认为“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决定惩处太子嬴驷。
后因嬴驷作为储君，不便施以刑罚，于是对太子傅公子虔和太子师公孙贾施以黥刑。
秦孝公去世后，太子驷即位，是为秦惠文王。
不满商鞅的贵族们便趁机在秦惠文王的耳边造谣说商鞅谋反，秦惠文王便要对商鞅下手。
商鞅得知此事慌忙出逃，一口气逃到边关后，商鞅见天色已晚，想在旅店借宿。
可旅馆主人在明知是商鞅的情况下，依然因为商鞅未携带照身帖，坚决不肯留宿商鞅。
商鞅住店不得，边关也不放行，商鞅便想出奔魏国。
不曾想，魏国因他曾使诈绑架魏公子昂，也拒绝帮他。
百般无奈之下，商鞅只好返回封地决定拼死一搏，率先发兵攻打了郑县，不久之后便战败身亡。
秦惠文王又下令将商鞅尸体带回咸阳车裂示众，全族也被诛灭殆尽。
但秦惠王却并未废除商鞅变法新政，反而严格按照《商君书》执行商鞅之律。
秦国因此得以富足强盛，而最大的功臣却身败名裂、烟消云散，真是可悲可泣、呜呼哀哉！
-----------------
正当乌桓为商鞅的遭遇感慨时，安车已经抵达一处别院之前。
别院周围种植着一片柏林，郁郁葱葱，散发着一股柏叶特有的清香。
大门前打扫得非常洁净，一切陈设摆列井然有序。
匾额上写着“太医署”三个描金大字，上面挂着一条白布幡，这是为老秦王戴孝，要一直挂到老秦王出葬为止。
太医署常年都有一支百人队的宿卫轮班看护，进出人员也需登记入内。
乌桓和嬴政规规矩矩按照规定登记后，进入院中。
院内各处，摆放了一些盆栽植物，时值春夏之交，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
整个太医署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花香味，闻着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太医署也是按照三进分布。前面乃是公务大堂和一些宽大的房间，房间是用于授课、讲义和会诊。
第二进以园林的形式营造，中间散落着许多小阁堂，分别都有命名题额，看样子是给不同的太医师看病办公之用。
最后面一进则是药房、药圃和煎药房。
太医署的门正，正在为乌桓和嬴政介绍的时候，里头奔出一个中年医者。
一边疾步急行，一边嘶哑着声音喊道：
“未知公子与中南君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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