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六部会审（二）商匠侠谍
城郊，泾渭庄中，华灯初上。
吕不韦的书房密室中，几条黑影围坐在一张木案旁。
“啄！”
一支铁箭扎在木案上，深深陷入桌面。
“吕不韦，你越位了！你凭什么发钜子令？！”
说话的是一个全身蒙在黑衣中的男子，看不清他的面容。
“乌铁！不要冲动，吕公必有他的原因！你且听他慢慢讲清楚。”
说话的却是大秦墨匠的领头人，少府将作孟芴。
“啪！”
又有一把细长的长刀，也拍在了案面上。
“今天吕不韦不讲清楚，我墨侠也不答应！”
这位自称墨侠的，却是从巴蜀赶回来的侨蹇。
“乌铁，当日乌仓说已经通知你来接应了，为何邯郸城外你始终没有现身？”
“害得乌仓最后力战而亡？！”吕不韦反过来，厉声质问乌铁。
“哼，我墨谍又不归你墨商管辖！”
“不过我乌铁堂堂正正也不怕你问！当日，我已潜伏庄外计划夹击，却发现庞煖也引兵而来。”
“情急之下，我又回头截击庞军。否则，你们怎么走得掉？！”
乌铁忿忿不平，继续说：“再说，乌仓是我亲弟，你凭什么让他为嬴氏送命？！”
吕不韦也不跟他急，只静静说道：“因为，乌仓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讲到此处，吕不韦朝众人一拱手道：“诸君，今日我墨家六大派已经到了四派。”
“墨匠、墨侠、墨谍、墨言、墨辩连同我墨商，乃是我墨家自子墨子之后衍生的六大派。”
“墨言在齐国、墨辩在楚国，两派均未回应钜子令，我先代表钜子，感谢三位响应钜子令而来！”
“少啰嗦废话！十年前，可是你墨商截走了钜子？”
侨蹇一拍木案，大声责问。
“我墨侠一派十年遍寻六国不得钜子下落，是不是你吕不韦已经害了钜子？！”
吕不韦瞄了一眼案面上的掌印，却并不惊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十年前，钜子在朝堂上讲出来自己的主张：‘君为轻、社稷次之，唯民最重。’”
“大大激怒了老秦王，老秦王当着众臣之面把钜子赶出咸阳，钜子为大秦百姓和墨家子弟考虑，发钜子令，让大家一切照常继续在大秦为黎民百姓做事。”
“但老秦王阴险，竟在钜子离开咸阳后秘密派特卫追杀。幸好有墨侠、墨谍忠义，一路尾随保护钜子。”
吕不韦讲到这里，抱拳向侨蹇、乌铁又分别行了一礼，两人面色稍霁。
“但老秦王怕钜子影响力巨大，若是钜子的理念被推广，则王权动摇。”
“必欲杀钜子而后快，竟然源源不断派出特卫。当时咸阳军中的精英，也尽数被抽调，前去与特卫一同截杀钜子。”
“我恐钜子不能周全，又怕墨侠、墨谍死伤殆尽，只好用珍藏的塞外神驹截走了钜子。”
说起这段墨家重创的往事，堂中众人皆感慨万千，一时语塞。
“只是钜子已经身负重伤，知道自己不久人世了，临终前钜子交代我两件事。”
孟芴神色黯然：“这么说，钜子早已不在人世？也难怪侨蹇兄，十年间找遍了天下也没找到。”
吕不韦见大家都非常悲伤，就道：
“诸君振作！钜子托付之事，还有赖诸君助我！”
“吕公但讲，墨家弟子，皆可为钜子死！”乌铁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好！那我接着说，钜子担心自己死的消息传出，墨家大乱。嘱咐我秘密安葬，又把自己的遗孀托付我照顾，那时钜子夫人已有身孕。”
“我等接到钜子令说，钜子之子已到咸阳。可是我们到咸阳后，又接到命令，去保护秦王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侨蹇疑惑不解。
“这个跟钜子的另外一个遗命有关。”
“钜子见墨家这些年颓势愈显，各派各自为政，尤其是墨言、墨辩越走越偏离当初子墨子定下的路线，心中着急，苦思对策，已经有所感悟。”
“被昭王追杀之后，钜子意识到没有王权的助力，墨家理念必难以推广。”
“于是他离世之前，定了一个千古奇谋！”
“他让我前往赵国资助赢异，协助他登上秦王之位，然后以从龙之功谋取朝堂高位，如此则墨家理念或可定为国策来推广。”
“吕公，吾等误会您了！”侨蹇听到这里，站起身朝吕不韦郑重施了个礼。
“这些年我们皆以为墨商贪财近利，以赢异为奇货可居。不知吕公您为墨家做了这么多事，失敬了！”
吕不韦回礼，复又叹息一声：“哎，为隐瞒耳目，我让钜子遗孀赵姬，扮做我的妾室随行……”
“谁料想，赢异一眼就看上了赵姬！”
“我反复斟酌，又与赵姬多次协商，认为依托赢异，既可更好抚养钜子之子，也与钜子之谋相合。所以就……”
乌铁又是大怒：“钜子之死，皆因老秦王！你岂可让钜子之子，屈居于嬴氏之下！此事为何不与兄弟们商量！”
乌铁几次质问，吕不韦是王八钻火炕——连憋气带窝火，嗓门也大了起来：
“你莫要忘了！钜子既死，无论是依秦律、赵律，赵姬都有权再嫁！这是她的自由！”
“何况，钜子心怀墨家大义，被老秦王追杀都能忍了，你以为钜子，也像你这么狭隘吗？！”
“乌铁兄，此事已成定局，莫要再伤了兄弟和气！”大家公认的老实人，孟芴开口劝道。
“只是吕兄，秦王当时虽说是在赵国为人质，随行却有医官，这钜子夫人有孕在前，如何能做到瞒天过海，不为人知？！”
“全靠了，钜子的深谋远虑啊！”
“其实钜子计划扶持赢异，并非非心血来潮！他分析秦国朝堂局势，料定了华阳夫人无子，必须要过继一子，方可安稳。”
“所以钜子，早早就将乌仓安排到了赢异身边，只是此事隐秘，就连乌铁兄也未告知。”
“我也是听钜子说了，才知道乌仓是我墨家秘密弟子。”
听了吕不韦的话，乌铁露出恍然的表情。
“可巧不巧，乌仓与医官蔡氏相处、相知、相爱，竟皆为了夫妻~！”
“蔡氏心善，常为黎民义诊。受乌仓传以墨家之义，深以为然，也已是我墨家秘密弟子了。”
“赵姬分娩之时，我借口吕府条件好，就接回吕府供养。生下孩子后，又将养了数月方送回驿馆。”
“而一应文书，皆由蔡氏出具，并报回秦国。秦王年幼，如何知晓女人生养之事？此事天衣无缝！”
“如今，蔡氏已逝，再无一人知晓此事了……”
书房内一片静默，大家各有感慨，却没有一人说话。
孟芴突然一拍木案，厉声说道：
“兹事体大！若有不密，秦国必不容墨家于天下，今日在座诸君，须得发下毒誓！若有泄露，墨家弟子共诛之！”
侨蹇、乌铁也深有同感，四人遂一同歃血立誓。
侨蹇、乌铁、孟芴三人立誓之后，再次对吕不韦深揖，一起鞠躬拜道：
“吕公高义！请受吾等一拜！”
吕不韦急忙回礼，又说道：“当下我墨家还有两件大事。”
“第一，我们墨家，要帮助秦王，稳住秦国局势，助公子政顺利登上太子之位。”
“第二，我们要准备召开墨家大会，助公子获得钜子之位。”
其余三人肃然回应：“吾等义不容辞！愿以吕公马首是瞻！”
看到兄弟齐心，吕不韦感觉独立承受了多年的重担，好像也轻了一些。
“诸君！我已经约了公子，今夜就跟他……摊牌！”
吕不韦的书房密室中，几条黑影围坐在一张木案旁。
“啄！”
一支铁箭扎在木案上，深深陷入桌面。
“吕不韦，你越位了！你凭什么发钜子令？！”
说话的是一个全身蒙在黑衣中的男子，看不清他的面容。
“乌铁！不要冲动，吕公必有他的原因！你且听他慢慢讲清楚。”
说话的却是大秦墨匠的领头人，少府将作孟芴。
“啪！”
又有一把细长的长刀，也拍在了案面上。
“今天吕不韦不讲清楚，我墨侠也不答应！”
这位自称墨侠的，却是从巴蜀赶回来的侨蹇。
“乌铁，当日乌仓说已经通知你来接应了，为何邯郸城外你始终没有现身？”
“害得乌仓最后力战而亡？！”吕不韦反过来，厉声质问乌铁。
“哼，我墨谍又不归你墨商管辖！”
“不过我乌铁堂堂正正也不怕你问！当日，我已潜伏庄外计划夹击，却发现庞煖也引兵而来。”
“情急之下，我又回头截击庞军。否则，你们怎么走得掉？！”
乌铁忿忿不平，继续说：“再说，乌仓是我亲弟，你凭什么让他为嬴氏送命？！”
吕不韦也不跟他急，只静静说道：“因为，乌仓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讲到此处，吕不韦朝众人一拱手道：“诸君，今日我墨家六大派已经到了四派。”
“墨匠、墨侠、墨谍、墨言、墨辩连同我墨商，乃是我墨家自子墨子之后衍生的六大派。”
“墨言在齐国、墨辩在楚国，两派均未回应钜子令，我先代表钜子，感谢三位响应钜子令而来！”
“少啰嗦废话！十年前，可是你墨商截走了钜子？”
侨蹇一拍木案，大声责问。
“我墨侠一派十年遍寻六国不得钜子下落，是不是你吕不韦已经害了钜子？！”
吕不韦瞄了一眼案面上的掌印，却并不惊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十年前，钜子在朝堂上讲出来自己的主张：‘君为轻、社稷次之，唯民最重。’”
“大大激怒了老秦王，老秦王当着众臣之面把钜子赶出咸阳，钜子为大秦百姓和墨家子弟考虑，发钜子令，让大家一切照常继续在大秦为黎民百姓做事。”
“但老秦王阴险，竟在钜子离开咸阳后秘密派特卫追杀。幸好有墨侠、墨谍忠义，一路尾随保护钜子。”
吕不韦讲到这里，抱拳向侨蹇、乌铁又分别行了一礼，两人面色稍霁。
“但老秦王怕钜子影响力巨大，若是钜子的理念被推广，则王权动摇。”
“必欲杀钜子而后快，竟然源源不断派出特卫。当时咸阳军中的精英，也尽数被抽调，前去与特卫一同截杀钜子。”
“我恐钜子不能周全，又怕墨侠、墨谍死伤殆尽，只好用珍藏的塞外神驹截走了钜子。”
说起这段墨家重创的往事，堂中众人皆感慨万千，一时语塞。
“只是钜子已经身负重伤，知道自己不久人世了，临终前钜子交代我两件事。”
孟芴神色黯然：“这么说，钜子早已不在人世？也难怪侨蹇兄，十年间找遍了天下也没找到。”
吕不韦见大家都非常悲伤，就道：
“诸君振作！钜子托付之事，还有赖诸君助我！”
“吕公但讲，墨家弟子，皆可为钜子死！”乌铁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好！那我接着说，钜子担心自己死的消息传出，墨家大乱。嘱咐我秘密安葬，又把自己的遗孀托付我照顾，那时钜子夫人已有身孕。”
“我等接到钜子令说，钜子之子已到咸阳。可是我们到咸阳后，又接到命令，去保护秦王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侨蹇疑惑不解。
“这个跟钜子的另外一个遗命有关。”
“钜子见墨家这些年颓势愈显，各派各自为政，尤其是墨言、墨辩越走越偏离当初子墨子定下的路线，心中着急，苦思对策，已经有所感悟。”
“被昭王追杀之后，钜子意识到没有王权的助力，墨家理念必难以推广。”
“于是他离世之前，定了一个千古奇谋！”
“他让我前往赵国资助赢异，协助他登上秦王之位，然后以从龙之功谋取朝堂高位，如此则墨家理念或可定为国策来推广。”
“吕公，吾等误会您了！”侨蹇听到这里，站起身朝吕不韦郑重施了个礼。
“这些年我们皆以为墨商贪财近利，以赢异为奇货可居。不知吕公您为墨家做了这么多事，失敬了！”
吕不韦回礼，复又叹息一声：“哎，为隐瞒耳目，我让钜子遗孀赵姬，扮做我的妾室随行……”
“谁料想，赢异一眼就看上了赵姬！”
“我反复斟酌，又与赵姬多次协商，认为依托赢异，既可更好抚养钜子之子，也与钜子之谋相合。所以就……”
乌铁又是大怒：“钜子之死，皆因老秦王！你岂可让钜子之子，屈居于嬴氏之下！此事为何不与兄弟们商量！”
乌铁几次质问，吕不韦是王八钻火炕——连憋气带窝火，嗓门也大了起来：
“你莫要忘了！钜子既死，无论是依秦律、赵律，赵姬都有权再嫁！这是她的自由！”
“何况，钜子心怀墨家大义，被老秦王追杀都能忍了，你以为钜子，也像你这么狭隘吗？！”
“乌铁兄，此事已成定局，莫要再伤了兄弟和气！”大家公认的老实人，孟芴开口劝道。
“只是吕兄，秦王当时虽说是在赵国为人质，随行却有医官，这钜子夫人有孕在前，如何能做到瞒天过海，不为人知？！”
“全靠了，钜子的深谋远虑啊！”
“其实钜子计划扶持赢异，并非非心血来潮！他分析秦国朝堂局势，料定了华阳夫人无子，必须要过继一子，方可安稳。”
“所以钜子，早早就将乌仓安排到了赢异身边，只是此事隐秘，就连乌铁兄也未告知。”
“我也是听钜子说了，才知道乌仓是我墨家秘密弟子。”
听了吕不韦的话，乌铁露出恍然的表情。
“可巧不巧，乌仓与医官蔡氏相处、相知、相爱，竟皆为了夫妻~！”
“蔡氏心善，常为黎民义诊。受乌仓传以墨家之义，深以为然，也已是我墨家秘密弟子了。”
“赵姬分娩之时，我借口吕府条件好，就接回吕府供养。生下孩子后，又将养了数月方送回驿馆。”
“而一应文书，皆由蔡氏出具，并报回秦国。秦王年幼，如何知晓女人生养之事？此事天衣无缝！”
“如今，蔡氏已逝，再无一人知晓此事了……”
书房内一片静默，大家各有感慨，却没有一人说话。
孟芴突然一拍木案，厉声说道：
“兹事体大！若有不密，秦国必不容墨家于天下，今日在座诸君，须得发下毒誓！若有泄露，墨家弟子共诛之！”
侨蹇、乌铁也深有同感，四人遂一同歃血立誓。
侨蹇、乌铁、孟芴三人立誓之后，再次对吕不韦深揖，一起鞠躬拜道：
“吕公高义！请受吾等一拜！”
吕不韦急忙回礼，又说道：“当下我墨家还有两件大事。”
“第一，我们墨家，要帮助秦王，稳住秦国局势，助公子政顺利登上太子之位。”
“第二，我们要准备召开墨家大会，助公子获得钜子之位。”
其余三人肃然回应：“吾等义不容辞！愿以吕公马首是瞻！”
看到兄弟齐心，吕不韦感觉独立承受了多年的重担，好像也轻了一些。
“诸君！我已经约了公子，今夜就跟他……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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