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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谋篇·中

    天空中乌云继续卷积,寝殿内逐渐昏暗起来,宫女娴熟的点上烛火,时而阵风掠过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楚。

    而这种诡异的安静,仅在数息后,便被门外张奉的通禀声打断。

    得了恩准后,张奉方才小心翼翼走进殿来,先是向天子行礼,而后才转向赵忠,等待问询。

    “我且问你,太医苑送来的药材可曾查验?”

    “回赵公药方出自方丞,我也是按方取药。之后药膳煎熬则由美人身侧的近侍宫女所为,卑下实在不知。”

    “美人所用药材可有问题?”接着赵忠又直接向医匠们询问确认。

    “都是些滋补养身的方子,份量适当并无不妥。”

    “如此,难道是这熬药与进膳的中间出了岔子。”目光投向那说话的宫女,赵忠冷眼,“你方才信誓旦旦与太医苑有关,可是有何证据?”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推测。”

    “荒唐,汝羸弱一宫女,何敢妄议皇室太医苑,定有缘由。”赵忠冷咤,“左右将她押下去,仔细盘问。”

    不待她哭喊,两名小黄门已经掏出袖帕塞入其口中,阻隔声音,接着强硬的将她拖出了殿。

    未受殃及的其余宫女奴婢只沉默旁观,眼下又岂敢有人再坏规矩。

    内廷中,尊卑有别,中常侍最大,其次中常侍的亲眷。显然,药丞的事不是她区区宫女可以质疑的,即便无心也需承担后果。

    然而同为中常侍也并非铁板一块。

    “既然太医苑的药材没有疏漏,那谁又能保证其他地方没有疏漏呢?”当寝殿内还有人在感慨小宫女因为多舌,被拖出去的时候,从门外却传来段纤细又自带威严的话。

    人未到场话音先行,足见此人在内廷之权势,而闻听声音赵忠也是神色微凛,随着众人将目光投向门口。只见,一身着前廷服袍、面容洁净鬓发虚白的老者缓缓步入殿内。

    见他到来,左右侍从连忙将珠帘掀开,老者走到天子面前,躬身行礼,“方才尚书台处理政务,听闻后廷变故,见驾来迟,请国家宽恕。”

    轻轻抬手,刘宏颔首致意,“曹公请便。”

    而这位被天子都称为曹公的人,正是当朝尚书令兼大长秋的育阳县候曹节。手握尚书台掌台阁政要,提领大长秋断内廷诸事,此等人物才正当得上权倾朝野。

    得天子默许后,曹节先是瞥眼张奉,后将目光投向赵忠,“断案问询,应当纠察明细,万不能疏忽大意。纵使太医苑药材无差,那尚药监的药材便不会出错了么?”

    “曹公教导的是,忠受教。”恭敬认同,赵忠遂朝小黄门道,“遣人将尚药监的高望唤来,殿前应询。”

    说罢,赵忠再朝曹节颔首,目光却微不可查的撇了眼皇帝身边的张让。

    同为中常侍,他当然知道高望也是张让的人。刚才太医苑被质疑,只有宫女出声,又药丞乃张奉,赵忠便卖张让个面子,简单问询后便将宫女缉拿。正准备从殿内的宫女奴婢们入手,却不料曹节在这个节骨眼赶来,对尚药监提出了质疑。

    自从曹节、王甫伙同朱禹矫诏诛杀大将军窦武后,就双双得天子信重,曹节进位大长秋,王甫署理朝政。随着光和二年王甫遭司隶校尉阳球捕杀后,天子只能将尚书台的事情交给曹节。

    而随着曹节掌管尚书台,内廷的事情他也随之松懈,其他常侍代理的司监,也渐渐开始脱离他的掌控。好比张让开始渗透太医苑,高望控制尚药监、宋典任钩盾令、郭胜挤掉毕岚任掖庭令。

    内廷众宦官早非铁板一块,估计曹节也感觉自己对内廷的控制越来越弱,便想趁此机会敲打其余中常侍。

    “你便是太医苑药丞?”曹节直接将向张奉发问。

    “正是在下。”

    “我问你,苑内草药有无丢失?”

    “禀曹公,太医苑内医员二百九十三人,员吏十九人,皆有机会接触药材。药丞专擅核点草药,查漏补缺以供宫内使用。”

    “聒噪!”曹节冷声,“我只问你可有丢失。你却顾左右而言他。莫以为诸公皆不敢动你么!左右拖他下去。”

    话落,殿内气氛为之一肃,方才的两名小黄门对视一眼后,缓缓上前准备拉他。

    至于曹节则直接转向太医们准备问询王美人的死因,掌控内廷多年,曹节行事也算雷厉风行。

    “曹公容禀,卑下以为眼下美人已死,应当查明凶人正真目的,而不是仅仅揪出此案凶手!”

    兀自停下问询,曹节扭头看向张奉。同时,赵忠、张让也都将目光射向他。

    紧接着,众常侍余光都瞄向刘宏。只见他依旧闭目养神端坐着。见状,三人同时心下一沉,天子的反应异与往常多矣!

    而张奉见众人都没反应,于是只得再开口,“此番王美人遇害突然,固然需揪出元凶,但其真正意图亦不容忽视,若非仅为美人而来,还欲加害小皇子,则兹事体大不可不察!”

    内心打鼓,张让连忙盯向刘宏。良久,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刘宏终于抬起眼睑,瞥眼张奉,却只朝曹节指了指。

    这意思显然是不想回应张奉,于是张让下垂的小手连忙挥动。两名刚还愣神的小黄门,立即将张奉拖了出去。

    瞪眼看着一屋子不为所动的人,张奉直接怀疑是不是刚才自己说话声音太小,他们没听见。事关皇嗣安危,竟然都无动于衷!

    张奉心下震惊错愕的同时,也不敢置信。直到最后瞥见张让的眼神,他才明白,这群人精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边,曹节则在颔首领皇帝命后,继续转向医官问询起来。不过言语间终究是少了些气势,显然有了心事。

    其实,不仅是他,对皇嗣问题讳莫如深的张让赵忠,在瞧见刘宏的反应后也颇为犹疑。

    至于张奉的这句质疑,无疑会持续发酵,甚至古井无波的内廷表面,私底下已然暗流涌动。

    而令张让诧异的却是,张奉最后的神情显然是有所期待的,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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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和二年,司隶校尉阳球奏诛王甫及子长乐少府萌、沛相吉,皆死狱中。时连有灾异,郎中梁人审忠以为朱瑀等罪恶所感,乃上书。章寝不报。节遂领尚书令。四年,卒,赠车骑将军。--《后汉书·卷七十八·宦者列传第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