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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谋攻·上

    刘宏问曹节关于何进的事,显然他是想到这事得有人在旁边吹风的。

    说起来,以何氏那简单的头脑,曹节也觉得她只会妒忌王美人,顶多争个宠,若真要动杀心,着实有些过火。那么这事的起因就不难猜测,有人对何皇后说过些什么。

    身处后宫多年,曹节也能猜到,大约就是王美人的皇子,可能会威胁到她与辨皇子的地位。使得这位南阳妇人的心一慌,直接动了根除的念头。

    “老奴近来多在尚书台,倒是鲜少听闻长秋宫的事,想来也只是偶尔探望。”

    这边刘宏听闻曹节的话,也没个准音,敲着案几的手悠的顿了下,睁开眼,略过曹节,望向赵忠。

    眼看天子想从他这里获取消息,赵忠连忙上前轻声禀报起来,“何府尹是曾来过长秋宫,不过多是稍待片刻便走。此乃皇后家事,奴婢等自也不敢多问,不过若说能与外臣有些纠葛的,倒数小黄门袁恪,他前些日子倒是时常来长秋宫走动。”

    听到这话,刘宏思索的同时,曹节也是微怔,此时若非赵忠站在他身后,曹节还真想盯着他的面容好好瞧瞧。赵常侍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袁恪是何人?”刘宏想了会问道。

    “前中常侍袁赦的内侄,说起来与袁家有些交情。”当下作为天子侍从,张让轻声回答。

    “周阳公的同宗?”望着张让,刘宏见他颔首,也不由轻笑,“这袁缝倒着实会经营呢,内廷他都要照看着?”

    不知刘宏是调侃还是讥讽,当下,却是没人敢搭话。虽然众人都知道,袁家自袁安后就广开门路,大辟天下寒士的同时不遗余力经营朝堂,才造就如今这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盛况。只若比之重名昔风骨的杨家,袁氏多少有些为清流所不屑。

    见无人附和,刘宏也不再多说,而是朝下面随意指了一人,“你去审审袁恪,让他道出前往长秋宫的缘由。”

    兀自愣神片刻,张奉连忙拱手应诺,退了出去。

    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刘宏会点上他,或许也就整个屋子里他看起来最碍眼,但这不妨碍张奉更充分的谋划袁恪的畏罪自杀场景。

    待张奉寻到郭大时,这厮已经按照他之前的交代,将袁恪吊在一棵老古树下,身上还附带份自白书,说甚么与曹公无关,今日只是受曹公召见,但害了美人性命,问心有愧。于是只能一死以谢国家。

    这边张奉在布置着谋划,那边迎春殿内,刘宏也同众宦官说起了心里话。

    “朕自继位以来,多得诸公相助,才得以保这天下太平。前廷的事,朕也是向来少在后宫提及。今日恰好说道此处,朕倒想说说,似袁家这等四世三公的豪门大族,又愿结连内廷的。或许才是党锢最该禁止的。”

    “国家英明。”作为尚书台处理数年政务的曹节,当仁不让的接下天子的话,“然而似袁家这等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大族,若是列为党人,则朝廷官吏将缺失巨大,而陛下引鸿都门学之士子,又并非尽可为牧守令长之才,如此只能相忍。

    其实说来,似袁家这等愿与内廷沟通的大族,倒比之那些只知空谈清议的名流要好上许多。彼辈既不愿为朝廷尽力,又胡乱抨击朝政,此等人实乃结党营私之大恶。”

    无奈点头,其实曹节分析的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听闻有外臣来干涉内廷,他就有些抗拒。

    如先前那外戚窦武,联合着名士陈藩着实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其实,当年曹节等人是否矫诏只有刘宏心里清楚,或许是碍于士大夫的群情汹汹,亦或是因为宦官们那句孩视陛下。

    如今已成过去,刘宏现在想要的就是不再有外戚干政即可。

    而在天子回忆往日的时候,外出审查袁恪的张奉也匆匆回来,通禀进入殿内后,只见他径直越过曹节,来到侍立刘宏身侧的张让身边,附耳轻语几句,随后掏出锦帛呈与他。

    迅速将锦帛呈与天子,张让同样附耳说话,而刘宏则一边看着帛书,一边目光扫向曹节,末了再度瞥眼张奉。

    沉吟数息,刘宏直接将帛书丢到曹节面前,冷言发问,“曹公,方才遣人去问询袁恪,他已然畏罪自尽了。只是从他身上搜出的帛书,你先看看是何内容。”

    面色阴晴不定,曹节在张奉鬼鬼祟祟附耳张让的时候,心下就生出不详预感,此时见天子冷脸他还如何不明白,感情是有人想对他动手。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这张让到底纠集了哪些人,或许刚才出言的赵忠算一位。

    目光扫过帛书内容,曹节努力镇定自白道,“不敢欺瞒国家,方才得知此事乃皇后所为,老奴自忖身为大长秋难逃罪责,确实曾请赵张二人邀内廷常侍一道前来向陛下求情,但与这袁恪绝无半点干系!”

    见曹节直接把话竹筒倒豆腐平铺出来,张奉心下也是微凛,这些人老成精的老家伙,求生起来,断尾续命的本领着实惊人。

    曹节越是这样把事情抖出来,就越能减少其中出错环节。也就是著名的蒙太奇手法,以假乱真制造假象迷惑他人。

    然而他今天遇到的却是张奉,误杀他也是看过的。

    “曹公恕罪,小子斗胆,方才得知袁恪自尽后,我首先便赶到了现场,确实是自缢身亡。而且卑下同时问询了北宫的近侍,确实曾见过袁恪往来过长秋宫。至于这与王美人死是否有干系,则卑下不敢断言。卑下陈述这些,只想佐证所言非虚而已。”

    看向张奉的眼睛微微眯起,曹节终于开始认真审视这个年轻人。

    而那边天子在听到张奉突然出声后,也缓缓闭上眼眸,某一瞬间,他其实挺不想搭理这些内廷角逐的。

    身处皇宫多年,他以前虽然不明白,但现在多少有些领悟。这些依附他生存的宦官们,一旦想要重新排序时,必然会在他面前掀起一场争执。只是往常多是常侍小黄门宫女辩驳,眼下这个药丞张奉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即便他是张让养子,也与他刘宏并无亲近。

    “曹公,朕是素来信你的,但此番牵扯皇后与外臣。朕还是希望你能自证清楚。”

    “陛下,眼下袁恪已死,我说再多已然无用。然而望陛下念在老奴侍候多年的份上,准老奴些时日,臣定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呈上。”

    “既然如此,曹公需几日时间?”对于曹节,刘宏依旧信任。

    “三日!”沉吟少许,曹节给出期限,久在内廷他当然也明白日久生变的道理,绝不拖延。

    “好!朕便与你三日,届时希望曹公能清楚的给朕一个交代。”昂然允诺,刘宏又环视众人,“诸位还有何建言?”

    眼见刘宏对曹节依旧如此信任,众宦官也都沉默起来,然而已经将事情筹谋到这步田地的张奉,又岂能任由曹节这般平稳度过。

    “卑下有言!”当下,已然身处人群的张奉立即朗声建言道,“陛下容禀,曹公宽宥,方才所言只为陈述实情。既然曹公愿彻查此事,卑下自无怨言,但还是先前那句话,卑下以为此番应彻查凶手是否有谋害皇子之心!”

    “荒谬!”听到张奉再度提起皇子的事,方才忍了一肚子火的曹节终于憋不住,怒斥起来,“汝一再纠结小皇子事,到底意欲何为?乳臭未干,岂敢如此妄议大事。方才已然查出美人之死与长秋宫有干系,此番再度进言,难道想置国无皇后,皇子无母之境地吗!

    若当真如此,你可知朝堂上那些名士,外臣们又会如何抨击。区区孺子,度事不明,却多番妄议大事,简直不可理喻!”

    在曹节怒斥张奉的同时,刘宏也微微皱眉,瞥了眼张让,对张奉这样多次建言他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竖子!”于是曹节刚一说完,张让便连声呵斥起来,“朝堂内廷诸事自有曹公操心,岂有你这等小子置喙的余地,还不速速退下!”

    其实曹节怒斥完那段话后,张奉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他关心的并不是小皇子,而是曹节身居高位多年,对于皇后、外戚乃至皇嗣这些事情的习惯性安排。但这些事他可以想、也可以安排,却绝不能说出来,尤其是当着满堂宦官以及天子的面谈论。

    若非被意外激怒,恐怕曹节是永远不会犯这低级错误的。而果然在用那段话训斥完张奉后,刘宏的面色也不好看起来。

    至于张让则继续在刘宏旁边阴阳怪调的安慰刘宏,“国家且放心,曹公掌宫廷内外多年,处理此等小事还不手到擒来。”

    “陛下容禀...”

    “来人,将他给朕叉出去!”再次听到张奉出声,刘宏直接忍无可忍的下令让人把他赶出去。

    然而事到如今,张奉又岂会放弃,即便双手已经被两名小黄门夹住,他也犹然破釜沉舟般呐喊出来,“陛下,内廷是陛下的内廷,外臣终究是外臣,岂能如吾等内廷近侍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