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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谋攻·中

    左右两臂被小黄门架着,此时的小黄门倒并不是后世那文弱的样子,而是体格雄壮,颇具威武的。

    享受了会被人抬着走的舒适后,张奉终于还是放下脚来。而出了殿门的小黄门见他肯自己走,也不再纠缠,直接将他松开。

    守在门外的郭大瞧见张奉与两名小黄门手挽着手走出时,也是颇为诧异。

    “难道这是国家赏赐的?”

    拍拍腿上的灰尘,张奉斜了他一眼,“怎得,你以为国家现在不赏赐美俾改用小黄门了?”

    尴尬摸摸鼻尖,郭大知道自己想差了,“莫不是你是被他二人架出来的?”见张奉不反驳,郭大不由叹息,“如此看来,今日谋划应当都无用了罢。”

    “这可说不准。”整理好衣服,张奉朝着郭大神秘一笑,抬头看天空,“终于有点要下雨的样子。”说完,倒是拉着郭大一起往旁边的廊下走去。

    而迎春殿内,人虽然已被拖走,但殿内仿佛还回荡着他的声音。

    其实也是因为这期间都没人再开口说话。作为当事人,曹节此刻当然是反应过来,心里正自我懊恼着。张让则时刻关注着天子的一举一动,他不发话,张让也吭声。

    至于刘宏则一直保持着沉默,面色早已从先前的阴晴不定转为现在的不喜不悲。良久,刘宏又看向曹节,“曹公,方才既然已经允你三日时间,朕便当真把此间事托付与你了。万望不要令朕失望。”

    “国家放心,老臣即使肝脑涂地,也要替国家查出案情始末原委来。”

    点点头,刘宏这次并未再如往常一样宽慰曹节几句,而是将目光投向赵忠,“此殿王荣既已亡故,却也不能使朕之幼子孤苦无依,你往长乐宫告知太后,请她将协儿接去长乐宫抚养。勿使孩子受了委屈。”

    “奴婢遵命!”躬身拱手,赵忠温顺应承。

    而他的这声应诺与刚才曹节的回应则形成了鲜明对比,或许曹节久在尚书台,言语间确实多了几分外臣的习惯。原先众人倒是没在意,只是当张奉将这事点破后,就格外明显。

    “也罢。”在众人各具心思的时候,刘宏率先站起来,长舒一气,“此间事既已安排妥当,我也不再久留,王荣身后事就交由掖庭令郭胜去处理吧。”

    瞥眼郭胜见他躬身应诺的同时,刘宏也迈起步子准备朝外走。众宦官自是躬身恭送,然而,刘宏在行至门口处,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眼见他又转身,目光在殿内搜寻着什么,曹节等人也是一脸茫然。

    最后才瞧见他将目光定格在塌上的香囊上,原来他将王美人亲手制作的香囊落下了。见状,曹节迅速会意,连忙上前将香囊拿起,送到刘宏手边。

    抬手看着曹节手捧的香囊,刘宏停顿片刻,才伸手去拿同时道,“曹公还真是事事都能替朕想到啊,这些年辛苦辅佐朕。从当初的被人孩视到如今。”

    恭维的话到了嘴边,曹节硬生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是浑身一颤。

    而在他愣住这数息,刘宏已然走到门口,此时外面也落起小雨,早有宫人撑起了伞盖,站在伞盖下抬头望天,刘宏忽然喃喃,“下雨了,变天了!”随后便率领一众宦官走了出去。

    循着声音追了出去,曹节想再说两句,却只瞧见天天远远离去的背影。怔怔看着远处发呆,任由春寒的凉风灌入他本就单薄的衣襟内。

    廊庑角落处远远瞧了眼曹节丢魂的样子,张奉拍拍郭大肩膀,“走吧,老曹没有多久活头了。”

    默默提张奉撑起伞,就好像来时他递上裘袍那样,郭大似乎已经开始习惯听从张奉的指挥,“曹常侍从小黄门一路走到今天这权倾朝野的位置,经历了太多磨难,又岂会被这小事轻易打倒。”

    “打倒他的并非此事,而是他自己。”低头卷起袖口,张奉自顾说道,“当年他身边群敌环伺,想要生存就必须比别人更坚韧,可随着王甫的被捕,当年风云内廷的中常侍们,只剩下他一人。而见惯年轻常侍们对他恭维的摸样,今日遭此变故,心里自凭添憔悴。”

    “为何会心里憔悴?”

    伸手兜起油纸伞边缘滴落的水珠,张奉也叹了口气,“身兼大长秋与尚书令,看似权倾朝野,其实不过为人刀俎而已,如今那操刀人不想再用他这把老刀,他也自然没有再坚持锋利下去的理由。时代在变,该新刀上场了。”

    “这么说,该张公上位了麽?”郭大虽然憨实,但脑子转的倒是不慢。

    斜他一眼,张奉轻笑,不置可否。“张公上不上位我不清楚,但眼下,能重新取得他信任才是关键。”

    郭大愣神的时候,二人已经回到太医苑。而此时太医苑可谓是鸡飞狗跳,两名禁军卫卒,淋着雨把守在苑门口。顺手将郭大的伞递给其中一人,两人快步冲进了署舍内。

    而舍内,一名年轻郎将正率领卫卒,盘查着太医苑的每个人。眼见张奉回来,他下辖的年轻小吏当即哭闹起来,“张药丞,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郎将不问缘由就带人冲进署内将我们扣押起来审讯,还打翻了我们好不容收回来的草药。”

    没有管小吏哭诉,张奉将目光投向郎将,这人颇为年轻,身姿挺拔颌下少许绒须。

    见张奉看来,年轻郎将也抱拳通名,“五官中郎将辖下,左右署郎中刘范,奉命前来彻查王美人中毒一案。”

    “药丞张奉。”在面前青年通名后,张奉也自报家门。

    三署郎多是三辅之地的良家子,说白了就是皇城脚下的人,而其中刘姓郎中、郎将什么的,大多都是与老刘家宗族有关系的后辈。在三署郎渡个金后,将来好外放任县令,再由地方举孝廉、茂才,回洛阳政治审查合格后,就直接外放两千石,做太守去。

    最后,确实有本事的,再调回朝廷,熬几年三公九卿指日可待。对于这样的人,张奉可没必要现在就得罪。

    “某奉天子令,前来太医苑审查药物情况,我已依次审查你辖下的掾吏,尚无任何问题。”

    “郎中请便!”拱手微笑回应,张奉语气温和,“郎将此番前来可以得了张常侍吩咐?”

    眼角微缩,刘范倒也爽快,点点头,“张常侍确实曾交代过要仔细盘问,切遗漏任何细节。”

    听他这样说,一众见张奉回来便哭诉起来的掾吏也迅速止住了哭声,只呆呆看着二人。不过听到这里,一直受张奉引导的郭大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直接对着众掾吏道,“我等日常都是在苑内劳作,便是你再问又能问出什么?”

    “就是。”闻言,一名掾吏也随声附和,“还问我药丞平日做些什么,近来有何反常,大家都在苑内作息,哪有什么异于往常的事?”

    当下众吏员也都跟着附和,而张奉则目光迅速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名新来的员吏。此人眼神闪躲,反应稍慢,显然是说过些什么。旋即与郭大对了眼,两人心照不宣。

    眼瞅署舍内众医员的反响越来越大,刘范也怕自己镇不住场面,于是便胡乱又问了几个人后,便领着人迅速退走。

    见刘范等人匆匆离去,张奉抬了抬手,“诸位只安心做事,王美人的事,天子已经有了明断。与我等绝无干系。”

    说罢,众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又纷纷收拾起地上散落的草药。

    悄然走到那名年轻吏员的身边,单手搭在他肩膀,张奉笑容和煦,“高进,随我出去走走,我有事寻你谈。”

    支支吾吾的年轻医员就这样被张奉裹挟着出去,接过郭大递来的伞,张奉撑着他带着高进,往外走。

    走出太医苑,此时外面雨水渐小,两人缓步走到湖边的时候,高进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张奉。他是走高望的门路来太医苑,原本是想偷学些本领,好回乡扮做老道士,给人画符治病。近些年,乡里间能施符救命的老道人十分受乡邻推崇,显然在高进看来这是份体面又不错的职业。

    刚才刘范对于张奉调查,高进也只说了些他来了太医苑后的见闻。大多数时候,他瞧见的都是张奉与郭大两人在聊天,其他时候便是一个人坐那发呆。

    收起踢踏湖畔湿滑泥土的脚,张奉看向高进,“只有这些?”

    “再无其他。”表情严肃,高进就差赌咒发誓。

    欣慰拍拍高进肩膀,张奉说了几句慰问高望的体己话后,便与他一道往回走。

    高进的话传递的信息无非就是他的变化是受郭大的影响,如此既消除了张让的疑虑,又救了他自己一命。

    至于往后张让如何调查郭大,或者牵扯到郭胜,那都不是张奉该管的事。

    眼下他最主要的还是等曹节那边的动作,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太医苑苦等三天后,收到的第一份消息,竟是曹节自从那日被冷风灌了胸口后,便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而他这一病倒,也终成了刘宏决心弃他不用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