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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因果·下

    曹节说完迅速扭身,拿起先前端详的锦帛,又从榻案下摸出木盒。瞥眼张奉,曹节回忆笑言,“去岁吾病重,众人皆以为命不久矣,是以国家以车骑将军赠。方才我看的便是那时的任命诏令。”

    弥留之际的人是喜欢怀旧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其实那日淋雨后,心底缺了口气的曹节就已然明白,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木盒内翻找一会,曹节拿出一份泛黄的绢帛,轻抚吹走上面并没有的灰尘。

    “世人皆知建宁元年,我使张然明率兵击破窦武陈蕃,却不知,我曹自顺帝初便为西园骑,桓帝时为奉车都尉,便是今上也是我同窦武,率中黄门、虎贲、羽林军千人往河内迎回的洛阳,否则他段然明又如何肯信我。”

    将手中绢帛递给张奉,曹节继续说道,“后张然明宁可附庸名流,都不愿与我曹共事,而我族也世宦两千石,又如何会去为难他。终归其乃一时名将,所行之事亦我年少所往。我知其心境,遂书信陈述厉害,如此往复,早也旧识。”

    说着曹节忽然一笑,止住话头,“陈年旧事,我也不与你多说。此信乃昔年他与我,持此去寻他,必有所获。”

    “曹公缘何认为我会去寻那张奂?”看这曹节,张奉并没有立即去接书信。

    听张奉这般反问,曹节只瞧着他目光玩味,少顷才笑道,“张大郎与我皆非愚蠢的人。既然我遣人邀你,你又如约而至。你我之间又何必伪装糊涂。我曹侍候内廷数十载,岂能无些手段。昔年能使张奂击窦武便是屏障,而今时日无多,你若有需,自拿去便是。”

    面色不改,虽然遭曹节戳破真实目的,但张奉也不羞敛,本就奔着曹节的遗产来的,“张公乃西凉三名,昔日便与宦官断绝关系,我又如何能使他出山?”

    笑着摇头,曹节无奈,“昔年段颖击羌人时,张奂曾奏表与之争,后来段颖任司隶校尉,张奂恐为其害,便书信与我求援,于是我曹从中斡旋,段颖才不再报复张奂。”

    瞧着张奉张嘴错愕的模样,曹节再笑道,“武将便是如此,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张奂罪段颖,段颖得势必然迫他,若毁其半生戎马功勋,叫他如何不惧。如今张奂闲赋在弘农,虽无甚兵威,但昔年统军之兵法韬略旧部从吏也是笔不小遗产。”

    说道这里,曹节基本已经将事情都交代清楚,该理清的张奉也理清了,但张奉还是有个疑问,“曹公又为何愿将此物托付与我?”

    “原本我是不想外露的。”曹节叹息,“只如今局势变换太快,我也不知士族将会怎样反扑。而大郎这般,谨慎思量,行事果决的青年我也鲜少遇到。若非你,张赵二人即使上位,也需我亡故后,而你,一力促成此事。恍惚间,我能从你身上看到我年轻时的模样。

    加之今日与你言语,我也察觉,你虽出身宦官之后,却志不在此。颇有心系天下的意思,如今又值士族谋乱,我自想有一人能挺身出来,侍奉国家迎战群敌。如此百年后,史书有只言片语录我,也不至于遭人唾弃。”

    话说道这里,张奉已经没有不接的道理,躬身朝曹节行礼后,张奉双手接过曹节递过来的绢帛。中宫之传承,仿佛也在此刻交接过去,而曹节则长舒一气周身安宁。

    宫廷内,张奉从曹节手中接过传承。

    宫外

    公卿列候宅邸区,一处府宅占地极广,檐牙高啄下门楣光耀,往来路人不时投来羡艳目光,且时而有三两书生矗立门前,抬头看向题写袁府的高悬匾额,整理衣装敲响耳门。

    而此时这座府宅后室,袁基正从父亲手中接过新的任命。老者须发斑白,精神却是矍铄,将绢帛交到袁基手里后,才轻捋胡须满意微笑。

    同时,一直矗立在旁的另一名老者,亦同样颔首微笑,“此番升任太仆丞,也代表着我袁家下一代终于开始踏足九卿之列。当多加勤勉,早日正位太仆。”

    “袁基谨遵叔父教诲!”躬身受命,青年谦虚行礼,在两位长者勉励几句后,便退出了书房。

    而青年退出书房后,袁隗才无奈轻叹,“比之容颜气度,我还是以为本初为优。”

    “他虽气度不凡,但终究乃庶出,我之门楣他便是无缘。如今已过继给亡兄门下,今后造化如何,全看他的本事。”听袁隗感慨,袁绍生父袁缝也回应道,“此子终究比公路那逆子少些顽劣,颇有家风。”

    “公路虽顽劣,如今兄长为执金吾,他也开始多结交游侠豪杰人士,将来或可引为臂助。”袁隗笑道。

    轻轻摇头,袁缝叹息,“如今宦官当道,多番禁锢党人,君子名士不受重用,似我等大族竟只能结交些游侠豪杰,实在无奈。”

    “近来,袁恪已多日不曾传信过来。”袁隗面露担忧,“恐怕出了什么意外。”

    “不必担忧。”轻轻抬手,作为戍卫洛阳及皇宫的执金吾,袁缝的消息比袁隗要灵通的多,“昨日何进已经遣人拜府,内廷皇后药死了王美人,张让、赵忠联手掀翻了曹节,如今这曹汉丰已然不得天子信重。尚书台阁等机要位置,不久将重回我士人手中。”

    “兄长高明。”目露佩服,袁隗对何进的选择也早有预料,“既知何遂高一心想入士族,此番仅折了袁恪,不仅拉拢到何进,又除去曹汉丰,而内廷余下宦官又不足畏惧,如此合该我袁氏崛起。”

    面露讥笑,“何氏南阳屠户尔,也妄想跨足士族行列。那杨伯献素来不是宣扬谁能诛杀宦官首恶,便与谁为友麽。如此直叫那何进去拜杨赐为师便是。”

    “哈哈哈!”抚须朗然大笑,袁隗也是开怀,“杨家素来标榜风骨,此番恰好允他风骨。”

    宫外,袁家兄弟二人在密议大事的同时,宫内将事情调查清楚的天子刘宏也并不开心。

    原本将袁缝从司空的位置降到执金吾,他还于心不忍,此刻,他反而开始心有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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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奂前为度辽将军,与段颎争击羌,不相平。及颎为司隶校尉,欲逐奂归敦煌,将害之。奂忧惧,奏记谢颎。颎虽刚猛,省书哀之,卒不忍也。时禁锢者多不能守静,或死或徙。奂闭门不出,养徒千人,著《尚书记难》三十余万言。--《后汉书·皇甫张段列传第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