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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抽刀·上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孙子兵法·军形篇】

    眼见张奉沉着脸往人群处走,刘范连忙劝阻,“时下太学生情绪高涨,文承委实不该与其起冲突。”

    扭头看向关羽,刘范寄希望这汉子能劝说两句,不曾想,他只是睁开丹凤眼,朝人群看了眼,再瞧瞧张奉神情后,竟是一言不发,拎着杀威棒,便跟了上去。

    “喂!你现在过去怕是要遭殃的!”站在原地,袁术也出声提醒。

    顿住脚步,张奉扭头看他一眼,“我知党人与宦官素来不睦,所以从未想过偏袒哪方。但如今我已拜入杨师门下,若闻他人诽谤恩师,却不吭声。何以再为人弟子?”说罢,张奉拎刀再度向前。

    “文承!且从长计议!”连忙呼喊,刘范想要劝住他,但却是徒劳,朝人群望眼再回首看向身后的署解,咬咬牙刘范闷头跟了上去。

    “文承么?”轻声念叨着张奉的表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袁术若有所思。

    而这边的异动并没有影响太学门前丝毫,随着那句质疑杨赐的话说出来,空气先是一静,接着便是如同闹市口一般沸腾起来,士子们七嘴八舌,有的说杨公忠心为国断不会行此事,有的想攀附袁家自是奋力诋毁杨赐。

    哄闹闹的局面,把袁绍好不容易烘托起来的氛围冲散的一干二净。

    “诸位!诸位!”再度抬手,袁绍勉力维持,“伯献公乃天下名儒,海内长者,其德行素来为人所敬仰,又为当今帝师,诸位俊贤切莫胡乱失言啊!”

    “本初公说到底还是惧了那杨伯献的家世与名望!你害怕,我等却是要仗义执言!”有人想要在袁绍面前长脸,自然也有人想借此机会扬名。当今天下,只要不会身首异处,怎样出名不是出名呢?

    然而公然质疑当朝帝师,海内大儒,这种事情,即便有人有胆量冒头叫嚣,却也不会有太多人跟风。

    握着刀鞘,用刀柄拨开挡在前面的士子,张奉领着关羽、刘范二人沿着太学生被迫让开的道,一直往核心走。

    正中央,袁绍正盯着还在出言质疑杨赐的士子,准备将他呵斥停止时,却忽然见到人群中有三人排开士子的围绕走了进来。他少年为郎,自然识得这三人衣着,是值宿宫廷的三署郎。

    当先的那俊逸青年,根本也不看他,只沉默走到依旧滔滔不绝发表演说的青年身后。

    抬起手中腰刀,用刀柄戳了戳士子的后背,表达欲极度旺盛那青年士子的演说也为之一顿,在周围安静气氛的烘托下,青年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名俊逸青年,身着郎官服,手握腰刀,看着他。

    “不知阁下打断我所为何事?”瞄眼他手中刀,青年说道。

    “你方才所言,我并不赞同,杨师乃天子恩师,你一修学数年的士子便敢无端质疑他么?”盯着青年,张奉话说的很直白。

    稍微退后一步,青年扭头看眼高阶上的袁绍,遂又道:“你又是何人?我等既身为太学生,自然有针砭时弊的资格。且说杨伯献去岁分明是久病去官的,为何今朝周阳公刚遇袭,他就从弘农归来了呢?难道你觉得其中有蹊跷么?”

    “阴谋论者。我见过许多,但似你这般无凭无据便胡乱猜测,平空污人清白的我还是头次见。”冷笑看他,张奉抬眼袁绍,“这便是与袁本初为天下表率所引领的士子麽?”

    “你!”

    “小郎官息怒!”依旧站在高阶,袁绍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奉,面露微笑,“与我而言,杨公自然是天下大儒,但正如这位太学生方才所言,议论时政,本是他的资格,我又有何能力引导呢?”

    冷笑一声,张奉也不看他,而是抬刀环扫众人,“非你袁本初引导,周阳公刚离世不久,袁家急召你回京,你便散播出归来消息,引得众太学生再次等候。眼下,你受人追捧,立于高阶同众人侃侃而言,却不知此刻家中还有长者在翘首盼你归去。你不慕虚荣,你不想扬名,又何必逗留在此装腔作势!”

    字字朗然、声声振聩,张奉一同言语下来,众多慕名而来的士子再看向袁绍的眼神显然有了变化。

    而袁绍本人也同样能感受到那异样的目光,面上依旧挂着僵硬笑容,袁绍看着张奉,“不知这位郎官,又为何从郎官署解来到这太学门前,便只是为了驳斥我袁本初几句麽?今日归洛,有如此多俊贤夹道相迎,纵使心中百般想归家,又怎忍心舍下群贤!”

    袁绍一席话,当即将众太学生,与他划归到相同阵营去。而张奉则成为故意从署解来到太学门前,借天家威势,故意打压士子以扬名的人。

    “不错,本初与我等自是一体,倒是你这郎官,特意从对面赶来,难不成就是为了数落我等几句?”

    “我并无意数落与你,只你毁谤杨公清誉便是不该。”扭头盯向青年,张奉冷言。

    “我并未毁谤!”见张奉冷眼,青年也耿直起来,“杨伯献不过是受家族荫庇,才能由此机会入朝为官的。这些年他在朝堂,又有何建树?而袁公一门,广纳天下士子,贤才争相投效,遭他杨伯献记恨便是必然!”

    “放肆!”抬刀直抵青年胸口,张奉怒眸圆瞪。

    刀柄虽然戳着胸口,有些生疼,但青年此刻为了扬名,又岂还会顾及其他。同样怒视张奉,青年再度出言,“杨伯献除去以家族荫庇,为帝师,得天子亲近,还有何用?老而昏聩,他去岁为何不一命呜呼!”

    “混账!”骤然暴喝,张奉“呛”的一声抽出腰刀,抵上青年脖子。

    明晃晃的刀光闪影,冰冷的刀刃抵着颈脖,被欲望冲昏头脑的青年终于回归神来,惊恐盯着张奉。

    “小郎官请息怒!”快步走下高阶,袁绍伸手把住张奉的手腕,言辞恳切,“这位太学生言语中虽多有对杨公不敬言语,但那也是他的自由,若牵涉毁谤朝廷重臣当交付廷尉有司审理,却不该小郎官当面拔刀!”

    刚才张奉拔刀的瞬间,众人都是始料不及,原以为这俊逸青年只是来掺和一下,企图扬名,却不想他似乎真与杨公有些关系!

    目光冷冷看向袁绍,“今日你筹谋在此地扬名,我本并不愿掺和!但此人,”目光盯向瑟瑟发抖的青年,“数度言语谤及恩师,我多番提醒,他犹然不自知。今日当着众人面,我便是执刀将你抹杀,又能如何!”

    瞳孔圆睁盯着他,青年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眼下用刀抵着他脖子的,竟然是杨赐的弟子,若非知晓杨赐极少收弟子,他又岂敢当着众人面大放厥词。

    而此时围观的太学生,也是一片恍然。难怪此人会从对面赶来,原来是有人毁谤其师长。排除万难,甘冒仇视,犹不惧风险,直面毁谤者。

    少年郎官,抽刀对质!

    气氛凝重,神情肃穆,俊逸的少年郎官身上陡然少些俊逸,却是平添一股英武勇烈气。

    让人不由想起沛国谯县那位年十四,为师杀人的夏侯元让!

    “文承,此处乃太学!”

    “若非念及此地乃太学文教圣地,你早已身首异处!”瞥眼青年,张奉看眼袁绍,“本初且松手,某虽恼怒,却也晓得那谯县故事,并非夏侯元让那等气盛少年。”

    讪讪收回手,袁绍着实有些尴尬。

    归刀入鞘,张奉冷冷瞥眼青年,遂环顾众人,“熹平元年,青愩见御坐,帝以问杨师,杨师上封事劾奏内官;五年,代次阳公为司徒,以朝廷授爵无序,谏于帝,后坐辟党人免;光和元年,上疏极言陈说时事,弹劾宠宦乐松等逢迎帝意;二年,帝欲造毕圭灵琨苑,杨赐复上书劝谏。

    桩桩件件,皆是杨公于任上代我等直谏天子,岂能言杨公不作为乎?杨家以累世三公传家学,而杨公更是于建宁元年同文饶公、元江公,受太傅胡广举荐于光华殿侍讲!如此渊源学识,何以言杨公无用乎?”

    目光再度看向青年,见他已然羞愧低头,而张奉忽然以手指向远处,“诸君请再看!”

    循着他指的方向,众太学生刚看过去,便已经明白。正是太学门前的石刻。

    “熹平四年,若非杨公首倡,引众多经学文儒,以经学年久失修,请陛下于太学门前立石刻碑。又何来眼下,太学门前,车架连绵,学子络绎不绝之盛况?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也!”

    环视众人,尽皆沉默不再多言,杨赐的功勋被张奉这样一件件数出来后,众人才发现,同为三公世家,袁缝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地方。

    默默瞧他眼,袁绍目光悠悠。

    与此同时,五官中郎将署解,闻听张奉在外抽刀质人的杨彪也匆匆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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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人,夏侯婴之后也。年十四,就师学,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三国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