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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初入沙海

    按照联邦法律规定,只有超过十万人口的地方才能称作城市,生活有超过一千人口的地方则在地图上标记为城镇,而在一百人口以上的则被统计为村落,再往下则统称聚集地。只有在城镇及以上的行政单位依法享有联邦的公民权。

    也就是说,昨天他们救出女人的匪寨在帝国的官方记载上连人都算不上。

    女人自称她叫做阿茹耶·穆德勒,据她自称自己是一名居住在科兴城的教师,因为田野考察意外被马匪掳掠。

    教师在以大力发展科技建设为重心的科兴里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职业。他们通常都由学士渊博品行端庄的人来担任,用来从孩子们遴选出城市发展所需要的天才并加以培养,可谓是间接的把控着科兴的发展命脉。这个职业只有少数人能够胜任,一旦入职政府就会在二环内直接给教师分配住宅。

    要知道在科兴像施靖康这种泥腿子只配住在防护屏障随时可能破裂的五环外,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能住到二环上。再往上就是城市的控制者们所居住的一环和矗立在城市正中央安装着的城屏障发生器的高塔。而超过六环就算是失去了城市的庇护的自由民。

    每天早上醒来总是看到同样的景色,施靖康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个无尽的循环。

    熟悉的天花板,窗外是熟悉的景色,已知卡车的时速是80公路每小时,一天能行驶10个小时,连开三天就是2400公里。这个距离足够横穿整片沙漠了,然而直到今天施靖康的眼前还是在大片大片的红色荒原,不过至少是有些变化的。

    极目远眺,昏暗的天光下地平线被涂抹上了些许阴影,就像是平直的墨痕上下笔多犹豫了片刻,饱蘸的浓墨便在纸上多堆叠了些许,再晕染开来就是眼前的景象。已经7点了,天却还没有大亮。

    算上之前施靖康自己自驾是突进的500公里,再加上这两天里每天他们实际能走100公里,以直线距离在地图上他们已经至少在这片荒原上走了650公里,然而地图上记载的横穿桑德勒大平原的路线至少有800公里。

    西风呼呼的吹着,猛烈的狂风漫卷黄沙铺满了整片天空,就连一直通红的云层也被染成了灰色,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给眼睛蒙上了一层纱,什么都看的不真切。

    这些黄沙是从地平线上那些曲曲折折的弧线上飘来的,那些弧线都是一座座沙丘,它们会随着风的催促不断翻转着身形。它们一寸寸的向外扩散,黄色的流沙红色戈壁逐渐蚕食,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正真的扩散到施靖康他们所在的位置。

    那里才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施靖康没有跑过真正的沙漠路段,而他开的车也不是自己的空载荷卡车,现在他们的平均行进速度只有15多一点,一些紧密的设备仪器都害怕颠簸,随着越接近沙漠,他们遇到的暗坑也越来越多不得不放慢速度。

    沙子,沙子,无尽的沙子。如果说在之前的戈壁滩上都是褐红色的石头像是被血浸泡过的骨头,那么等到车轮碾压在沙子上的时候,这些粉红色的沙子就像是一片月海中的泡泡,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梦幻感。

    但事实上他们还在不断的深入无人区,车载的辐射指示器读数任然很高,如果这个读书器葛盖计数器,那么此时一定是响成一片声声的噗噗声,像是在狂风天细密的尘砂不断拍打在车壳上发出的恐怖声响。

    从地图上看,他们离遗迹坐标的直线距离也只有400公里,要是换在平时的路上,这也就只是一脚油门小半天的事,可是他们如今身处在大漠的深处,这里的每个沙丘都是活的,风一吹就像羊群般被赶来赶去变幻莫测。更别说还有各种地形杀潜藏在沙漠看似平静的表面,无情的吞噬着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东西。

    沙海无边。

    施靖慷还带着带着他继父的那张卡带,90年代摇滚金选。他不怎么听摇滚,也没有买卡带的习惯,他所熟知的摇滚乐曲都是从这张和另外几张卡带里听到的。一些歌他只知道个调调,甚至叫不上歌手和歌名,在他从卡车里拆装备的时候他把这些小家伙们都给带上。

    施靖慷将卡带塞进了播放机里按下播放键,顿时浓郁的重金属风伴着大风飘荡在沙漠的上空。

    “嘿,哥们,不错的曲子,我喜欢你这盘带子。”马丁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过来。车舱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施靖慷向后望了一眼,他能听到后车里封垠在跟着伴奏大声的跟唱。

    看来马丁和封垠俩人都是摇滚乐的死忠爱好者,施靖慷随着鼓点的节拍不断的抖腿。

    “你也喜欢吴迪·鲍勃吗?”封垠捏着嗓子模仿着他的偶像那种尖锐又高亢,好像是一只鸡在惨遭拔毛的嗓音在公共频道制造噪音。

    “我可去你的吧,吴迪·鲍勃就是一坨纯纯的答辩,真男人就该听枪炮乐队!”

    要不是钟越华和米兰达开车在前面探路离得有点远听不到施靖慷的音乐声,他指不定得勒令施靖慷把这糟糕品味的音乐停掉换成他最喜欢的偶像。

    此时他就在公共频道里和封垠争着为自己的偶像正名,抢夺着最佳摇滚歌王的位置,不过钟越华那里有米兰达的助力,马丁这个时候又习惯性的变成了闷葫芦让封垠不得不一对二。

    管他呢,无线电同时只能进行一件事,要么进行接收要么进行发送,而偏偏对唱二人组都死捏着发送键不放手,这就导致了施靖慷不得不承受双份的噪音痛苦。

    施靖慷伸手把无线电的声音关小了一点,又把音响的声音也关小了一点,在这个过程中他和阿茹耶无意中视线碰到了一起,双方都微微一笑。

    阿茹耶今天一直都跟在他的车上,这是米兰达安排的。

    据大姐头说表示,阿茹耶是他施靖慷的战利品,昨晚只是借用了一下,今天就完璧归赵。不过从归赵开始一直到现在,俩人都没什么话题可聊的。

    “是的,他们真快乐”阿茹耶侧过头看着施靖慷,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对着外边的沙漠发呆,她忍不住先发问:“你喜欢什么风格的音乐?”

    “像是摇滚我也能接受,不过我最喜欢的得是放克,这盘带子也是我家老头子,他非常喜欢听摇滚,这大概这是他们那个年代的风尚,我跟着他听习惯也就一直舍不得换了,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曲子呢?”

    施靖慷得时刻盯着眼前的路,这里不想是戈壁滩。起伏的沙丘连绵不绝,在高处看就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他们得不停的爬坡和下坡,时不时还得停车观察路况才能接着走,在起伏的沙丘里行车就像是在浪海里行舟。

    “我喜欢朋克,我周围的年轻朋友们都喜欢朋克,但是你是知道的我是一名老师,所以这些爱好就只能在私底下进行。”

    施靖慷也接触过朋克音乐,但是这些东西就像是电音之类的一般在郊区里没有扎根的土壤,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么只有在四环内的人才能够算作城里人,在城里人眼里他们这些郊区人和外面的放逐者没有任何的区别。

    无线电里两个人还是在吵,但是已经脱离了施靖慷的身边,像是在遥远的外太空有两个人在打嘴仗,他们已经从了歌手到信仰之争再到鄙视链现在已经升级成了骂战,不过最有意思的是他们其中一个人非得等到听另一个人骂完之后才能还击,颇有一种回合制游戏排队枪毙的美感。

    “你知道大卫·菲尔德吗?”

    “我好像听过他,他是不是写那个Afirethatburns,Thisfireisoutofcontrol的的那个人?”

    “是的,就是他,我也超爱这首《火焰》,但是他还有其他更多的歌也值得一听,最关键的是他也是科兴人。”

    谈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阿茹耶眼睛都亮了。

    “哦,忘了问你,你是哪里人啊,你们那里有什么有名的歌手吗?”

    阿茹耶还在不停的找话题。作为一个老师她有一百种方法去和学生沟通。

    哪怕是从最原始的“早上吃的怎么样”或者“你早上吃的啥”来开场,她也必须把话题给进行下去。她对这一伙人的成分不太了解,但在大体上至少还是有些眉目的。她知道的是这个队伍里其实是米兰达说话的,但是决定她去留的是施靖慷这个看起来少年老成的小伙子,赏金猎人说到底也是一群遵纪守法的另类土匪,只要他们想自己也可能会被随时爆头。

    阿茹耶十分担心自己会因为成为团队的累赘而被抛弃,她只能尽可能的展示着自己的用处,可这些有没有用又不是她能说的算。施靖慷倒是没有阿茹耶那么多的心思,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路默默的开车,淡淡的说道:

    “恰好我也来自科兴,是你的老乡啊。”

    就像是阿茹耶不愿意谈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施靖慷也不愿意在阿茹耶面前谈论自己的出生。尽管在上学的时候大家都是住的集体宿舍也禁止进行攀比,但是地域歧视还是十分严重,在城里人眼中,他这个郊区的就是一个拿着一口碗要饭的。

    一瞬间阿茹耶就明白了什么。

    施靖慷腼腆着脸牵强的笑着,她见过这种笑容,这种笑容经常出现在那些来自四环以外的孩子们的脸上,学校不会歧视每一个学生,学校会给他们发同样的衣服,进行同样的教育,对所有的学生都一视同仁,但是学生之间的争斗还是会存在。其中一些还会发生打架斗殴,然而在最后教师调节的时候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只会是四环外的孩子。

    而像施靖慷这种年纪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没有通过天赋测试被筛选掉的孩子。

    科学的儿童数量大概在30W,差不多要占整座城市人口的三分之一。如此大规模的人口是科兴对生育大力补贴的结果,然而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科兴所需要的,淘汰掉的青年需要就业,同时他们又没有足够的岗位能养活这么多的青壮年,只能不断地淘汰掉就岗位上的工人来创造新的岗位。而那些失业工人的归宿就是各地的无人区。

    阿茹耶一时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好,假如她在城市里遇到了从前教过的学生在做体力活,她也会上去打个招呼问问现在过的怎么样,可是面对着成为赏金猎人的学生,她说不出口,她一直以为施靖慷是出生在哪个小镇上的青年。

    “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茹耶用手掩住自己的脸,她知道为了争取到支持自己必须要试一试。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个老师吗?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放逐到这里吗?”

    二等公民属于联邦的中坚力量,想要对其实行刑罚必须经由联邦法庭审判,通常来说来说只有犯了大罪才会被放逐。

    “那个”阿茹耶绞着她的衣角:“太丢人了我有些说不出口。”

    “我爱上了我的学生,而这在校条里是明文禁止的。”她最终尴尬的笑了笑,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在科兴,每座学校都有自己的校条,这些校条作为联邦法律的补充,和法律具有同样的地位。

    吉米是个聪敏的孩子,他头脑机灵,体能也很好,曾在区内的棒球联赛中为队伍拿下关键一球。一头短卷上反戴着顶白色棒球帽,蓝色的大眼睛点缀着几颗雀斑的脸上像是一口沉睡的高原湖泊。

    当阿茹耶知道吉米喜欢自己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但在入职培训的时候她就学到过处理经验,这只不过是长期脱离母爱的青春期小男孩在寻找可以替代的母性。在此之前她也处理过数起类似的案件,年轻的女老师总是更容易受人追捧,可是吉米的追求比阿茹耶之前所遭遇过的来自成年人的追求更加激烈。

    然而当一个人优秀的人对你好的时候,你就很难直接讨厌他;当一个男孩一方面在男女感情上什么都不懂,在另一方面却只懂得对你好的时候,阿茹耶她还是无可避免的沦陷了。

    “那孩子很爱我,我也很爱那个孩子,我们一直小心翼翼的约会,秘密的维系着感情,可是最终事情还是败露了,于是校委会找上了我。”

    阿茹耶把脸完全贴到车窗玻璃上,她看着自己在玻璃当中的倒影,看着倒影中那对茶褐色的眸子深处的郁积阴翳,内心万分纠结。她说出了她唯一的一句真话。

    “于是我被审判有罪,被流放到了这里,再然后就被马匪给撸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