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树妖
屋内一片漆黑。
唯有正房门的地方摆着一张方桌，桌上干干净净，仅有一灯如豆。
只是这仅有的光明却被浓稠的黑暗包裹，拘束在小小的一张方桌之上。
燕无极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铮——
背上的长匣再一次发出嗡鸣。
不同于在官道上时的转瞬即逝，这次的鸣响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激烈。
甚至于整个长匣都开始震动不休。
燕无极皱了皱眉，反手将长匣死死扣在背上。
他又向内里走了几步，才开口道：
“某家燕无极，是玄心宗哪位当面？”
等了许久，黑暗之中才传来一个轻柔女声：
“可是燕无极，燕师叔？”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桌上油灯灯火摇曳，映照出一张温婉明媚的女子面庞。
她大半身体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但隐约可以看出穿着玄心宗的蓝底白纹道袍。
只是面色苍白，显得异常虚弱。
她朝着燕无极微微躬身。
“晚辈叶芷清，家师司马芸时常与我们提起燕师叔。”
芸娘的弟子？
燕无极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恍然。
怪不得对自己这个玄心宗弃徒都这般和气。
他微微颔首，右手依然扶在剑柄之上，然后开口道：
“交换下身份符印。”
他与芸娘虽是故人，却并不认识她收下的这些徒弟。
这是玄心宗门人在外行走时验证彼此身份的手段，以防被人冒名顶替。
这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叶芷清也并没有拒绝。
黑暗中传来一阵怪异的沙沙声。
叶芷清取来一枚玉牌递与了燕无极，而燕无极也拿出一枚略显破旧的符印与对方交换。
他离开宗门之时掌教并未将符印收去，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双方交换符印的时候，一缕淡淡的药香混杂着血腥气钻进了燕无极的鼻腔。
这是受了重伤？
鬼针草、天罪散和九缺丸……
都是些极偏门的丹药，好像也不是用来疗伤的。
燕无极一边验看着手中符印，一边回忆着这几种偏门丹药的效用。
直至叶芷清将他的符印交还，再次看到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感受不到半点温度的纤纤玉手，燕无极脑中立时有一道灵光闪过。
这几种药物，都是专门用来保存尸体的。
决计用不到活人身上！
想通个中关节，燕无极陡然色变，探出左手捉住叶芷清尚未收回的手臂。
纵然隔着道袍，那冰凉之感亦是无法遮掩。
对于他这般平日里行走在生死之际的人物来说，这种感觉最是熟悉不过。
眼前这位故人之徒，已然是死了！
燕无极也不再犹豫，左手一拽，就要将娇柔躯体掼在地上。
可是他奋起了全身气力，对面的叶芷清却是宛如脚底生根一般丝毫未动！
“燕师叔……”
叶芷清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
燕无极神色越发冷然。
他松开抓着叶芷清的左手，一张黄色符箓被他取出。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妖邪退散，速放光明，敕令！”
咒毕。
符箓无风自燃，很快膨胀成一颗人头般大的耀眼火球。
满室光明。
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面前这位故人之徒的真实样貌。
她上半身自是那名为叶芷清的玄心宗弟子的身躯，而自腹以下，却是一株扎根在土石之中枝干虬结的古树！
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这位眉眼温婉，气质明媚的玄心宗弟子，已然变成了半尸半树的怪物！
叶芷清下意识地顺着燕无极的目光低头看去。
“啊！”
“我……我……我怎么变成了怪物？”
“我……”
她崩溃地用双手捂住脸颊，一片片宛如凝脂的皮肤簌簌落下，露出一个朽烂生蛆的恐怖面庞。
“我死了？”
叶芷清脸上渐渐露出些许恍惚的神色，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她猛然抬起了头颅，用狰狞可怖的面孔望向了站在面前的燕无极，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师叔，救我！”
轰隆。
伴随着土石迸裂，一道道手臂粗细的尖锐根茎宛如钢鞭一般狠狠地抽打向燕无极。
燕无极叹了一口气，不退反进，竟朝着叶芷清所在直直撞了过去。
锵！
一道寒光闪过，一颗狰狞的美人头颅便被燕无极毫不犹豫地斩下。
没了头颅，那些妖异的枝叶根茎也似失了力量，无力地垂落在地上，沦为了枯枝。
被燕无极斩下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他的脚边。
她竟还没有死，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去找……去找……”
燕无极心中一凛。
“小心……树……小心……白骨……化佛……找……转世二魂……去找……宁……宁南梦……”
如此含糊的一番话，她来回说了数遍，最后渐渐归于沉寂。
再无声息。
这回是真死了。
不过他毕竟见惯了生死，很快就从沉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转而思考起这位玄心宗弟子临死前的那番话。
“白骨，是说白骨道人？”
白骨道人便是这次诛魔司泄露情报中提及的那个大魔头。
整个修行界中无人知其师承来历，只知道其在数十年前突兀崛起，最善剥皮炼魂的邪术，做下过数件人神共弃的惊世惨案，乃是一等一的大魔头。
这位玄心宗弟子提到这白骨道人，燕无极并不意外，想来他们就是冲着那从诛魔司泄露的情报才来到这洛城附近的。
但是“化佛”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白骨魔头还能放下屠刀，弃魔修佛不成？
还有那什么“转世二魂”就更莫名其妙了。
唯二可以理解的便是所谓的“去找了”，大概是让他去找一个叫“宁南梦”的人？
这“宁南梦”不是城守女儿的姓名吗？
再有便是句“小心”。
小心“树”？
什么树？
是与她结合一体的那棵树？
想到这里，燕无极脑中灵光一闪。
这里是龙门寺。
所谓“树”，便只可能是那棵圣僧手植的千年古树！
一念及此，燕无极顿时浑身汗毛倒竖。
轰隆！
屋外传来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响动，继而整个房子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燕无极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嘶鸣。
嘭！
他猛地踹开房门，便见那匹久伴自己身旁的乌骓宝驹，此刻如糖葫芦一般被院中的大树串在了枝干上。
眼见是不活了！
“踏雪！”
燕无极目眦欲裂，当即挥剑斩向了那院中树妖。
而在龙门寺废墟地底，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开始涌动。
唯有正房门的地方摆着一张方桌，桌上干干净净，仅有一灯如豆。
只是这仅有的光明却被浓稠的黑暗包裹，拘束在小小的一张方桌之上。
燕无极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铮——
背上的长匣再一次发出嗡鸣。
不同于在官道上时的转瞬即逝，这次的鸣响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激烈。
甚至于整个长匣都开始震动不休。
燕无极皱了皱眉，反手将长匣死死扣在背上。
他又向内里走了几步，才开口道：
“某家燕无极，是玄心宗哪位当面？”
等了许久，黑暗之中才传来一个轻柔女声：
“可是燕无极，燕师叔？”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桌上油灯灯火摇曳，映照出一张温婉明媚的女子面庞。
她大半身体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但隐约可以看出穿着玄心宗的蓝底白纹道袍。
只是面色苍白，显得异常虚弱。
她朝着燕无极微微躬身。
“晚辈叶芷清，家师司马芸时常与我们提起燕师叔。”
芸娘的弟子？
燕无极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恍然。
怪不得对自己这个玄心宗弃徒都这般和气。
他微微颔首，右手依然扶在剑柄之上，然后开口道：
“交换下身份符印。”
他与芸娘虽是故人，却并不认识她收下的这些徒弟。
这是玄心宗门人在外行走时验证彼此身份的手段，以防被人冒名顶替。
这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叶芷清也并没有拒绝。
黑暗中传来一阵怪异的沙沙声。
叶芷清取来一枚玉牌递与了燕无极，而燕无极也拿出一枚略显破旧的符印与对方交换。
他离开宗门之时掌教并未将符印收去，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双方交换符印的时候，一缕淡淡的药香混杂着血腥气钻进了燕无极的鼻腔。
这是受了重伤？
鬼针草、天罪散和九缺丸……
都是些极偏门的丹药，好像也不是用来疗伤的。
燕无极一边验看着手中符印，一边回忆着这几种偏门丹药的效用。
直至叶芷清将他的符印交还，再次看到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感受不到半点温度的纤纤玉手，燕无极脑中立时有一道灵光闪过。
这几种药物，都是专门用来保存尸体的。
决计用不到活人身上！
想通个中关节，燕无极陡然色变，探出左手捉住叶芷清尚未收回的手臂。
纵然隔着道袍，那冰凉之感亦是无法遮掩。
对于他这般平日里行走在生死之际的人物来说，这种感觉最是熟悉不过。
眼前这位故人之徒，已然是死了！
燕无极也不再犹豫，左手一拽，就要将娇柔躯体掼在地上。
可是他奋起了全身气力，对面的叶芷清却是宛如脚底生根一般丝毫未动！
“燕师叔……”
叶芷清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
燕无极神色越发冷然。
他松开抓着叶芷清的左手，一张黄色符箓被他取出。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妖邪退散，速放光明，敕令！”
咒毕。
符箓无风自燃，很快膨胀成一颗人头般大的耀眼火球。
满室光明。
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面前这位故人之徒的真实样貌。
她上半身自是那名为叶芷清的玄心宗弟子的身躯，而自腹以下，却是一株扎根在土石之中枝干虬结的古树！
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这位眉眼温婉，气质明媚的玄心宗弟子，已然变成了半尸半树的怪物！
叶芷清下意识地顺着燕无极的目光低头看去。
“啊！”
“我……我……我怎么变成了怪物？”
“我……”
她崩溃地用双手捂住脸颊，一片片宛如凝脂的皮肤簌簌落下，露出一个朽烂生蛆的恐怖面庞。
“我死了？”
叶芷清脸上渐渐露出些许恍惚的神色，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她猛然抬起了头颅，用狰狞可怖的面孔望向了站在面前的燕无极，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师叔，救我！”
轰隆。
伴随着土石迸裂，一道道手臂粗细的尖锐根茎宛如钢鞭一般狠狠地抽打向燕无极。
燕无极叹了一口气，不退反进，竟朝着叶芷清所在直直撞了过去。
锵！
一道寒光闪过，一颗狰狞的美人头颅便被燕无极毫不犹豫地斩下。
没了头颅，那些妖异的枝叶根茎也似失了力量，无力地垂落在地上，沦为了枯枝。
被燕无极斩下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他的脚边。
她竟还没有死，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去找……去找……”
燕无极心中一凛。
“小心……树……小心……白骨……化佛……找……转世二魂……去找……宁……宁南梦……”
如此含糊的一番话，她来回说了数遍，最后渐渐归于沉寂。
再无声息。
这回是真死了。
不过他毕竟见惯了生死，很快就从沉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转而思考起这位玄心宗弟子临死前的那番话。
“白骨，是说白骨道人？”
白骨道人便是这次诛魔司泄露情报中提及的那个大魔头。
整个修行界中无人知其师承来历，只知道其在数十年前突兀崛起，最善剥皮炼魂的邪术，做下过数件人神共弃的惊世惨案，乃是一等一的大魔头。
这位玄心宗弟子提到这白骨道人，燕无极并不意外，想来他们就是冲着那从诛魔司泄露的情报才来到这洛城附近的。
但是“化佛”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白骨魔头还能放下屠刀，弃魔修佛不成？
还有那什么“转世二魂”就更莫名其妙了。
唯二可以理解的便是所谓的“去找了”，大概是让他去找一个叫“宁南梦”的人？
这“宁南梦”不是城守女儿的姓名吗？
再有便是句“小心”。
小心“树”？
什么树？
是与她结合一体的那棵树？
想到这里，燕无极脑中灵光一闪。
这里是龙门寺。
所谓“树”，便只可能是那棵圣僧手植的千年古树！
一念及此，燕无极顿时浑身汗毛倒竖。
轰隆！
屋外传来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响动，继而整个房子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燕无极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嘶鸣。
嘭！
他猛地踹开房门，便见那匹久伴自己身旁的乌骓宝驹，此刻如糖葫芦一般被院中的大树串在了枝干上。
眼见是不活了！
“踏雪！”
燕无极目眦欲裂，当即挥剑斩向了那院中树妖。
而在龙门寺废墟地底，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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