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剃人头者
早报头条是白河街枪战，四人惨死车内。袁继冲揉了报纸，五脏六腑气血上涌，恨不得此刻就把余三宝抓来千刀万剐，这四人皆是他得力臂膀，一夜没来回话，原来已经死了。
袁继冲怒不可遏，腾的从椅上站起来，脸上的剃须膏还没洗净，理发围巾也顾不得摘，当即挂电话给沈静廷。
“袁署长，这大清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啊？”沈静廷事不关己的口气无异火上浇油。
“余三宝杀了我四个人，沈静廷，我想问问，谁在给他撑腰！”
“这么说，昨晚白河街上死的那些是您手下的？哎呀，袁署长还请节哀，”沈静廷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这余三宝也真是命硬，害您折损了四员大将。”
“沈静廷，你少跟我装模作样，我封了他的码头，是知会过你的，说好了借机铲除了三宝会，日后这个码头你我三七占股，你他妈的翻脸就不认人，背后捅刀子，你拿我当猴耍呢！”袁继冲直着脖子咆哮，他能拿出三成分给沈静廷，是多大的诚意，结果对方竟然吃里扒外，这事比死了四个心腹还让他恼火。
“袁署长，余三宝混到今天岂能是泛泛之辈，我也是不得已啊。”
“别他妈放屁！沈静廷！你不义，可就别怪我不仁了！我不管背后谁给他撑腰！今天天黑前，我要余三宝的商行码头全部关张！否则咱们督军面前说话！”
袁继冲把桌子拍得震天响，门外的下人愈不敢进来了，只是开了一条门缝，把理发师傅要的热水搁在了门口。师傅绞了热手巾把，又试了试温度，才拿过来：“署长，您这下巴上还有剃须膏。”
袁继冲脸凑过去，理发师拿毛巾在他脖子上温柔一抹，袁继冲倏地觉得喉头一阵清凉，好似开了扇窗户，小风吹了进来，糟糕！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嘴被死死捂紧，全身被人反扣动弹不得，任血水汩汩淌湿了前襟，袁继冲也是练家子出身，一身蛮力顷刻间却被卸得干干净净，宛如待宰羔羊，眼挣出血丝，脚蹬了几下地便不动了，鼻腔口腔喷出的血从理发师的指缝里漏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
理发师捡起血泊里没挂断的电话，贴到嘴边：“交货了。”他毫无波澜的平淡语气令电话那头的沈静廷背后发凉。
他拣出毛巾里包裹的刀片，擦了擦，夹到耳后，鬓发堪堪盖住刀片。
推开窗户，踩着瓦片，如点水蜻蜓跃入袁公馆后花园，片晌消失不见。
此人便是三宝会第一杀手段润生。
皮肤雪白，丹凤眼，一站起身，颀长身材，高出一般男子一个头。
两个时辰过后，他出现在三宝会的后堂。
“三爷，我回来迟了，让您遇险，是我失职。”段润生心怀愧意。
“活办得不错，三爷赏的。”七贵拿出一盒金条，推到他面前。
“早知这人给三爷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该早早动手除了他。”
“润生回来啦。”燕秋抱着她的碧眼白猫优哉游哉走到三宝身边，“事成了？”
润生嗯了一声，见燕秋朝他走过来，退后了一步。
“你退什么呀？出去半年，回来就不认人了？”燕秋把猫放到地上，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闲嗑了起来。
“你可真不怕腌臜。”三宝看她抓完猫又抓瓜子，不由得皱眉。
“四小姐昨晚受伤了？”润生看她轻松自在倒不像受伤的样子，燕秋挽起袖子亮给他看：“一道口子，不碍事。”
“润生啊，你这是出去一趟，就学一门手艺，上回是裱糊匠，上上回是厨子，上上上回是记者，三百六十行，行行能上手啊。”燕秋吃瓜子嫌齁又开始喝茶，“我这刘海长了，正好，来来来，你快给我绞一绞！”
润生又后退了一步。
金吾寿走进来数落道：“什么时候了，四儿你还有心情胡闹，沈静廷请三爷去警察厅说话，三爷，你这一去，就怕他不放你回来啊。”
“他不敢。”燕秋撇了撇嘴，“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帮他除了眼中钉，还是我们担着名，多大的便宜他占了。就算顾奎山找我们麻烦，也轮不上他。”
“搅成一锅粥，你称心了。”余三宝板着脸道。
“袁继冲仗着在马家店那仗立了功，给顾奎山挡了一枪，横行无忌无人敢惹，顾家军里想做了他的人不在少数，咱们这是帮顾奎山清理门户，你以为他心里不松一口气。”燕秋撇了撇嘴。
“也就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救命恩人死了会松口气。”吾寿白了燕秋一眼。
“五哥，你现在都不疼我了，老凶我。”燕秋扯着吾寿袖子撒娇。
“站直了！成天妖妖调调，我看不得你这个样。”
燕秋火了，“哪来的邪火就冲我撒？有空训我不如管管你那个郑九福，听说他在赌档输了好几百大洋了！”
吾寿惊惶的捂住燕秋的嘴，“九福早改了姓了！跟我姓金，金九福！你可千万别再喊错了！仙姑说了，我亲弟九福的七魄受不了那边的苦回来了，就附在他身上，三魂留在阴间。需香火供奉三魂牌位，再保九福的七魄寄主在人间平安富贵，百年之后，九福才能魂魄归一，轮回转世。”
“又来了。”三宝简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接过七贵递过来的大衣便要出门。
“三爷……”吾寿叫住了三宝，支支吾吾道：“九福年轻不懂事，有不对的地方您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也是为了让他长进。只是，仙姑说……”
“我知道了，”没等他说完，三宝回身望定他：“吾寿，我把九福收在身边，是怕他带累了你。”
“不会的，三爷。九福这孩子虽然不长进，但对我是最孝顺的。您就让他跟着我学着打理打理码头生意吧。”
“三哥，你就让郑……金九福去码头吧，他成日跟着你，我看到他就膈应。”燕秋讨厌九福，这人仗着皮相不错，常爱撩拨府里丫鬟。
“这事回头再说。”三宝匆匆出门，唤九福备车，他有他的打算，九福这小子，有点机灵劲，捶打捶打可以独当一面，可吾寿护犊心切，现在又来了什么白莲仙姑煽风点火，恐怕这小子更是有恃无恐，仙姑怕也是九福找来做戏的。解决这两个江湖骗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三宝担心万一弄死了九福，吾寿会再承受一次丧弟之痛，那时可能会更麻烦，且看看这九福能不能被自己调教过来吧。朽木若真不可雕那就只能烧了。
思绪纷呈之际，忽听见敲车窗的声音，抬头就见车窗上印着一张明亮可爱的面孔，大眼睛乌溜溜的赛过黑葡萄，手里还挥着一个纸袋：“三哥！”，他摇下车窗，燕秋从外面塞进来一盒枣，“七贵老家捎来的枣，在车上垫垫肚子，我看你早上也没吃啥。”
三宝好笑：“我脸皮可没你那么厚，走一路吃一路。”
燕秋执拗的拿着一颗枣举在他眼前：“吃一个！”
三宝接过来放在嘴里，“行了吧。”
燕秋笑得春光灿烂。
“剩下的给你嫂子送去吧，她喜欢吃枣。”
袁继冲怒不可遏，腾的从椅上站起来，脸上的剃须膏还没洗净，理发围巾也顾不得摘，当即挂电话给沈静廷。
“袁署长，这大清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啊？”沈静廷事不关己的口气无异火上浇油。
“余三宝杀了我四个人，沈静廷，我想问问，谁在给他撑腰！”
“这么说，昨晚白河街上死的那些是您手下的？哎呀，袁署长还请节哀，”沈静廷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这余三宝也真是命硬，害您折损了四员大将。”
“沈静廷，你少跟我装模作样，我封了他的码头，是知会过你的，说好了借机铲除了三宝会，日后这个码头你我三七占股，你他妈的翻脸就不认人，背后捅刀子，你拿我当猴耍呢！”袁继冲直着脖子咆哮，他能拿出三成分给沈静廷，是多大的诚意，结果对方竟然吃里扒外，这事比死了四个心腹还让他恼火。
“袁署长，余三宝混到今天岂能是泛泛之辈，我也是不得已啊。”
“别他妈放屁！沈静廷！你不义，可就别怪我不仁了！我不管背后谁给他撑腰！今天天黑前，我要余三宝的商行码头全部关张！否则咱们督军面前说话！”
袁继冲把桌子拍得震天响，门外的下人愈不敢进来了，只是开了一条门缝，把理发师傅要的热水搁在了门口。师傅绞了热手巾把，又试了试温度，才拿过来：“署长，您这下巴上还有剃须膏。”
袁继冲脸凑过去，理发师拿毛巾在他脖子上温柔一抹，袁继冲倏地觉得喉头一阵清凉，好似开了扇窗户，小风吹了进来，糟糕！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嘴被死死捂紧，全身被人反扣动弹不得，任血水汩汩淌湿了前襟，袁继冲也是练家子出身，一身蛮力顷刻间却被卸得干干净净，宛如待宰羔羊，眼挣出血丝，脚蹬了几下地便不动了，鼻腔口腔喷出的血从理发师的指缝里漏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
理发师捡起血泊里没挂断的电话，贴到嘴边：“交货了。”他毫无波澜的平淡语气令电话那头的沈静廷背后发凉。
他拣出毛巾里包裹的刀片，擦了擦，夹到耳后，鬓发堪堪盖住刀片。
推开窗户，踩着瓦片，如点水蜻蜓跃入袁公馆后花园，片晌消失不见。
此人便是三宝会第一杀手段润生。
皮肤雪白，丹凤眼，一站起身，颀长身材，高出一般男子一个头。
两个时辰过后，他出现在三宝会的后堂。
“三爷，我回来迟了，让您遇险，是我失职。”段润生心怀愧意。
“活办得不错，三爷赏的。”七贵拿出一盒金条，推到他面前。
“早知这人给三爷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该早早动手除了他。”
“润生回来啦。”燕秋抱着她的碧眼白猫优哉游哉走到三宝身边，“事成了？”
润生嗯了一声，见燕秋朝他走过来，退后了一步。
“你退什么呀？出去半年，回来就不认人了？”燕秋把猫放到地上，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闲嗑了起来。
“你可真不怕腌臜。”三宝看她抓完猫又抓瓜子，不由得皱眉。
“四小姐昨晚受伤了？”润生看她轻松自在倒不像受伤的样子，燕秋挽起袖子亮给他看：“一道口子，不碍事。”
“润生啊，你这是出去一趟，就学一门手艺，上回是裱糊匠，上上回是厨子，上上上回是记者，三百六十行，行行能上手啊。”燕秋吃瓜子嫌齁又开始喝茶，“我这刘海长了，正好，来来来，你快给我绞一绞！”
润生又后退了一步。
金吾寿走进来数落道：“什么时候了，四儿你还有心情胡闹，沈静廷请三爷去警察厅说话，三爷，你这一去，就怕他不放你回来啊。”
“他不敢。”燕秋撇了撇嘴，“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帮他除了眼中钉，还是我们担着名，多大的便宜他占了。就算顾奎山找我们麻烦，也轮不上他。”
“搅成一锅粥，你称心了。”余三宝板着脸道。
“袁继冲仗着在马家店那仗立了功，给顾奎山挡了一枪，横行无忌无人敢惹，顾家军里想做了他的人不在少数，咱们这是帮顾奎山清理门户，你以为他心里不松一口气。”燕秋撇了撇嘴。
“也就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救命恩人死了会松口气。”吾寿白了燕秋一眼。
“五哥，你现在都不疼我了，老凶我。”燕秋扯着吾寿袖子撒娇。
“站直了！成天妖妖调调，我看不得你这个样。”
燕秋火了，“哪来的邪火就冲我撒？有空训我不如管管你那个郑九福，听说他在赌档输了好几百大洋了！”
吾寿惊惶的捂住燕秋的嘴，“九福早改了姓了！跟我姓金，金九福！你可千万别再喊错了！仙姑说了，我亲弟九福的七魄受不了那边的苦回来了，就附在他身上，三魂留在阴间。需香火供奉三魂牌位，再保九福的七魄寄主在人间平安富贵，百年之后，九福才能魂魄归一，轮回转世。”
“又来了。”三宝简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接过七贵递过来的大衣便要出门。
“三爷……”吾寿叫住了三宝，支支吾吾道：“九福年轻不懂事，有不对的地方您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也是为了让他长进。只是，仙姑说……”
“我知道了，”没等他说完，三宝回身望定他：“吾寿，我把九福收在身边，是怕他带累了你。”
“不会的，三爷。九福这孩子虽然不长进，但对我是最孝顺的。您就让他跟着我学着打理打理码头生意吧。”
“三哥，你就让郑……金九福去码头吧，他成日跟着你，我看到他就膈应。”燕秋讨厌九福，这人仗着皮相不错，常爱撩拨府里丫鬟。
“这事回头再说。”三宝匆匆出门，唤九福备车，他有他的打算，九福这小子，有点机灵劲，捶打捶打可以独当一面，可吾寿护犊心切，现在又来了什么白莲仙姑煽风点火，恐怕这小子更是有恃无恐，仙姑怕也是九福找来做戏的。解决这两个江湖骗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三宝担心万一弄死了九福，吾寿会再承受一次丧弟之痛，那时可能会更麻烦，且看看这九福能不能被自己调教过来吧。朽木若真不可雕那就只能烧了。
思绪纷呈之际，忽听见敲车窗的声音，抬头就见车窗上印着一张明亮可爱的面孔，大眼睛乌溜溜的赛过黑葡萄，手里还挥着一个纸袋：“三哥！”，他摇下车窗，燕秋从外面塞进来一盒枣，“七贵老家捎来的枣，在车上垫垫肚子，我看你早上也没吃啥。”
三宝好笑：“我脸皮可没你那么厚，走一路吃一路。”
燕秋执拗的拿着一颗枣举在他眼前：“吃一个！”
三宝接过来放在嘴里，“行了吧。”
燕秋笑得春光灿烂。
“剩下的给你嫂子送去吧，她喜欢吃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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