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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何谓清白

    戏散场了,众人先一车到了沈府,送天心进了门,潘仕春抓紧时机自告奋勇:“静江,燕秋小姐就交给我吧,保证护送到家。”终于等到单独相处了,潘仕春暗喜不已。没想到静江一口回绝:“我让司机送她回去。”

    “哎?那怎么行呢?现在天这么晚了,街上流氓又多……”没等潘仕春说完,静江横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不就是现成的流氓吗?”

    “哎,静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我可是个最守规矩的人……”说着说着自己都心虚了,刚才电影院抓了人家姑娘的手,还被甩开了,潘仕春瞄了一眼燕秋,弄不好人家还在生气。燕秋向静江天心点点头:“谢谢沈少爷、缪小姐今日款待,那燕秋就先告辞了。”独独没理潘仕春,潘仕春欲哭无泪,果然是惹美人生气了,这可怎么挽回啊。

    燕秋上了车,车发动了,她倚着车窗发呆,手里还捏着沈静江的手帕,用脏了得洗一洗还他才好吧。这一借一还,倒把事情弄得暧昧起来。他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免得麻烦。正想着,车子突然停住了,只见一个人气喘吁吁拍着车窗,是静江。

    燕秋走后没一会,静江始终放不下,扭头又开了一辆车追了上来,“我送你吧,你是沈府的客人,万一出点差池,我跟兄长交代不了。”司机识趣的下车,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今天来了百来号客人,怎么没见您一一送回家?”

    静江驾车,燕秋坐在后座,一路无话,静江也没有刻意找话题,安安静静的只是开车。夜风拂面,轻柔温暖,车子开的又平稳,燕秋放松的靠着,眼睛半张半合,昏黄微光里,她模糊瞅见静江的肩膀随车的行进微微起伏,宽厚安稳,仿佛夜里静默的群山……不知不觉她竟然睡过去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思虑过度夜夜很难入眠,这会儿倒睡得香甜,车停了还没醒。

    静江把车稳稳停到路边,扭头看她状况,差点笑出声,燕秋双目紧闭,微张着嘴,正发出细细的鼾声。他忍不住细细打量她,粉白的脸蛋,红润饱满的小圆唇微微张开,看得静江呼吸开始有点急促,生起了些见不得人的念头。静江恨自己白读了那些圣贤书,到头来也还是见色起意。她突然眉间微蹙,额角生出细汗,是做噩梦了?静江拿起折扇给她扇了扇,轻风拂面,她眉心展开,舒服得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几缕鬓发被汗洇在脸颊上,她挠了挠,照旧沉沉睡着。“起码这时候你不会骗人。”静江心里说,一边把她汗湿的鬓发轻柔拨到耳畔,这一切落在旁观者眼里,皆是旖旎暧昧的意味。

    “劳烦沈少爷亲自送舍妹回来,”只见不远处余三宝快步走了过来。四儿迟迟不归,他一直在门口等着,见沈静江车停在大门外,却迟迟没人下车,想是年轻人有些体己话要说,自己就不要去打扰。可看到四儿熟睡,静江伸手去触摸她的脸,他心里又翻腾起酸楚和怒火,脚竟不听使唤的快步走过去,脸上客套堆笑,连连抱拳,“舍妹愚钝,竟在沈少爷车上睡过去了,您见笑了。”

    对这个利用燕秋勾引自己的男人,静江格外反感,对,燕秋小小年纪懂什么,都是受人唆使,她若是生在一个正派人家,定是个最清白的女子,都是这个男人带坏了她,而且他……从男人的眼光来看,也不得不承认余三宝生了一副好皮相,整张脸标致至极,透着清贵之气,眉宇间又自带一股凌厉坚毅,不笑时会稍显阴郁,所以在外交际时,他琥珀色的眸子常带着不到眼底的笑意,谦恭又疏离,此刻路灯光斜落在他脸上,明暗分明,颇有些蛊惑人心的意味。所以更可恨。燕秋对他情根深种,可他却态度暧昧,一口一个舍妹,不给任何名分,这个女人再自诩聪明,也不过是个傻子。和静荷姐姐一样。

    燕秋被说话声吵醒,惊讶自己居然睡着了,拢了拢头发,急急忙忙下车,三宝拿出兄长架子,板着脸带点愠怒:“居然在沈少爷车上睡着了,成何体统。”

    静江看不下去他虚伪的样子,讥讽道:“你利用她哄骗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成不成体统?”

    三宝被他的话噎住了。他没想到第一次和这位沈少爷单独对话,他上来就直接撕破脸皮,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答。尤其是“利用”这个词,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上,是,他利用燕秋,甚至可以说,从小就利用她,他去偷东西,燕秋放风,他被仇家追杀,燕秋掩护,直到后来三宝发达了,渐渐成了头面人物,燕秋也上了学,收敛了往日那些狂妄行迹,可他们骨子里写的四个字还是“不择手段”。这些沈静江一个锦衣玉食不问世事的少爷又懂什么,有什么资格评判?三宝心中愠怒,脸上也不好看起来,明显不想和他掰扯,拱了拱手道:“天色不早了,沈少爷请回吧,我就不虚留了。”

    “余三宝,我不关心你和我哥到底是敌是友,但我劝你以后不要再利用她做这些肮脏事了,余燕秋,你也清醒点吧,别被人哄的团团转还自我感动,我知道你私下一定笑我傻,可你呢,也不比我聪明到哪去,这个人,他不值得,他要是真爱惜你,不会舍得让你去勾引别的男人。”憋了好久的话,此时一股脑竹筒倒豆子全抖落出来,静江只觉得长舒一口气,十分爽快。

    “你,”燕秋被他一番话戳中心事,咬牙恨声道:“你懂什么?不要你管。”双手奋力推开他,快步走向门里。

    沈静江不服气的追上去,拉住燕秋,他也不想像个痴汉没脸的纠缠,但他就是不服自己总被她看低:“我知道你笑我不识人间疾苦,可这世上也有很多穷苦之人,他们也没有作奸犯科,没有坑害他人,你被余三宝带偏了你知道吗?你原本可以是一个最清白的女子!”

    清白?燕秋挣开他的手,冷笑:“城外乱葬岗喂了野狗的都是你说的那种穷苦人,你们当然希望穷人看重清白安于受穷受苦,这样不清白的钱财就全进了你们的口袋。况且,你以为你就清白吗?宁海的码头大埔的工厂每年死多少脚夫工人,他们赚的钱一大半流到谁的口袋里,你每天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来自哪里,你以为你两眼一闭,空谈些救国救民的大道理,你的手就不算沾血吗?沈大少爷以后还是离我远点,免得我的不清白沾污了你。”

    三宝上前扶着燕秋的肩将她送进门,回身瞥见沈静江还呆呆站在门外,冷冷道:“原本我以为沈少爷对舍妹是有些情意的,现在看来,还是不高攀了,不送。”门砰的关上。